孟章没答话,只是又笑着向上了一步,“两位大哥,我想进去看看太爷爷,可以吗?”
两个男人相互看了一眼,面露难色,个高男人说,“姑爷,不是我们刻意为难,实在是老族长明说了,实在是不许人进去。”
孙博文心急,孟章仍然没有反映。思虑片刻,又接着说,“我不进去,就在外头跟朱伯说几句话,可以吗?”
矮个子男人想了想,勉为其难的点点头,“您来吧。”
孟章走到门边,轻轻叩响大门,好一会儿了,才有声音由远及近。
“哪位?”是朱伯的声音。
除此之外,孟章闻到了一丝几乎不可闻的淡淡的甜甜的味道。
“朱伯,我是孟章。我来看看太爷爷。”须臾,太爷爷的门开了。随之而来的,是浓烈的私语身上的独有的香味。
“朱伯,这几日不知道太爷爷身体可有好转?”
朱伯只瞧了孟章一眼,就垂下眼帘,眼底闪过一丝杀气。“自己进来看看吧。”说完让出一条道儿,有对门外的看守说了一句,“老太爷想见见曾孙女婿。”两个男人也不好说什么。
孙博文要跟着进去,被朱伯挡在外头,“亲家哥哥,我家老太爷身体实在有恙,恕不能见客。”
说完,径直关上了门。
气得孙博文直皱眉。
孟章一进门,就看见了睡在屏风后躺椅之上的私语。“小语来看老太爷,睡着了。”孟章笑了笑,走到了老太爷床前。他先是不动声色的给老人压了压脉,还好,老人家只是轻度昏迷,并无大碍。
“龙先生恕我冒昧,您跟小语可是打算年后结婚?”
孟章没回头,却也知道朱伯手里拿着铁器,在一步一步靠近自己。
“朱伯这么说,可是要参加我跟私语的婚礼?”
“想是想,就怕老太爷熬不过这几天了,若老太爷真去了,按照我们族里的传统,到时私语要守孝百天。”
孟章听了哈哈大笑,“太爷爷起码还有十年的阳寿,朱伯真是多虑了。”
说完,孟章一侧身,就走到了屏风后,私语安安静静的睡在那里。孟章坐到躺椅边上,伸手触到了她雪白柔软的肌肤。
“真是懒惰,吃饭了,还不晓得起来。”说完,起身弯腰,作势就要抱起私语。
一阵风,从他耳畔吹过。
一瞬间,孟章抱起私语,猛地一转身,朱伯扑了空,等他回过神,孟章已经站到了他身侧两米远的地方,手里的私语,稳稳的。朱伯手里的弯刀将躺椅生生地砸了个洞。
这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移动得这么快?
“你...你!”朱伯已经惊讶到说不出话来了。
“朱伯,你这是要做什么?”孟章云淡风轻的反问,嘴角还带着一丝轻蔑的笑,狐狸终于忍不住了。
朱伯手里拿着一把弯刀,眼色微红,面露凶光,“我要杀了你。”说罢,他举起刀,直直地朝孟章砍了过来。
可孟章快得,就跟鬼魅一样,朱伯刀刀致命而飞快,却连孟章的衣角都碰不到。
不过几下,朱伯已然气喘吁吁。
外头的人听到房间里的动静,急切地大力地扣着门。里头的人缺跟没有听到似的。
“朱伯,收手吧。”孟章说。
朱伯看了看孟章,再看了看他怀里的私语,似乎又看到了自己死去的儿子的模样,他在对他笑啊!
那孩子唯一的希望,就是钱私语,他这个当父亲的,怎么能不帮他。
朱伯再次握紧了刀柄,而这一次,却不是砍向孟章,而是对准了床上的老太爷。“放开小语,不然,我砍死老太爷。”
孟章摇头,轻声说了一声,“执迷不悟。”他本以为朱伯会念着这么多年的主仆恩情的。
“你试试。”
孟章说完,朱伯只觉得自己的手已经开始不听使唤,手肘至手腕,只传来阵阵刺痛,他越是发力握紧,越是刺痛不砍。那刀也像是活过来了一般,死命的要从他掌心挣脱。
最终,那把刀从朱伯手里飞出,直直地插入了木窗窗沿。
顷刻,朱伯面如土色,看着孟章,满是惊惧。
“你到底是谁?”
孟章不语,只向他一步一步靠近。
他身上散发的危险气息,让朱伯全身颤抖。门外的敲打声越发大声,孟章只朝门外抬了抬头,敲门声,呼喊声,整个房间就跟罩了一个隔音器。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朱伯跌倒在地上,“你到底是谁?我早应该知道你不是普通人。那天我明明看到私语在房间,火灭了,私语不但安然无恙,还是从外面回来的。还有那碗米酒,我明明看见你喝了...”
半响。
朱伯才吼了一句,“你到底是什么妖怪?”
孟章停下脚步,低沉沙哑的声音,一字一句,“陵光,销毁这个男人的记忆。”
朱伯疯了。
房间里明明没有其他人。
他却分明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近在耳边。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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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语醒来之后,身边只有孟章,她睡在自己的床上。
她做得第一件事,是扑到孟章怀里,只是抱着,不说话,好半天,才猛地分开。“太爷爷呢,太爷爷没事吧?”
孟章轻叹,“他没事。现在已经醒了。”
私语还是不放心,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孟章,朱伯说爷爷可能熬不过今年,你说怎么办?我是不是该给报社请假,延长假期?”孟章一把拦住她,眸子里闪过让私语安心的光亮。
“朱伯骗我的?”
孟章点头。
“是不是你...”
那天陵光的话,私语其实听到了。凌光说,人皆有定数,即便是神兽也不能强行更改。陵光还说,当年也许就是为了救太爷爷,他才会在白龙山下,沉睡了那么久...
装没听到,只是私语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孟章。太爷爷年迈,总会有那么一天,她无法开口让孟章不救,也无法开口,让孟章救
除了装傻,她什么也不能做。
“我什么都没做,太爷爷身体健康,这是他自己的命数。”孟章看出她的心思,这么说道。
私语有些不信,却什么都没说,只软软地重新趴到孟章怀里。小小地,咬住了孟章肩膀上的衣服。“孟章,我们早点结婚好不好?”
孟章‘噗哧’一笑。
谁之前不要嫁他来着...
紧了紧手臂后,孟章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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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伯是自首的。
纵火,投毒,伪造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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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钱家的头一天,爷爷拉着私语,聊了很久。私语妈妈怀私语那年,朱伯的老婆恰巧也怀了孩子,只比私语大两个月。
朱家孩子九月,私语七月。
那一年的七月,大雨连下了好几天,村口的桥被洪水冲断了,切断了村里出入的通路。里边的人进不去,在外的人也进不来。
对于自给自足的钱家村来说,这并不算什么。
可偏偏,朱家媳妇要生了。朱伯兴冲冲的去请了村里唯一的接生婆,接生婆才刚出门,就碰上了钱家的人。
原来,钱家的小媳妇儿要早产了。
朱伯想都没想,带着接生婆回了钱宅。看着接生婆顺顺利利地将钱私语抱出房间,钱家上下,没有一个不欢欣鼓舞。朱伯送完接生婆,再赶回家的时候,妻子已经生下了还黏着脐带的女儿,只是...
朱伯抱着女儿的尸体,不眠不休,不饮不食,一天一夜。
爷爷曾跟朱伯说,钱私语,就是他的女儿。
临行前,孟章陪私语去了一趟看守所。
私语给朱伯带了很多东西,衣服,鞋子,暖宝宝,还有很多很多好吃的糕点...其实,私语知道,朱伯不想看到自己。
果然...
私语拜托转交物品的民警出来之后,摇了摇头,但却是空手。“他说不想见你,只有一句话让我转告你。”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你。”
私语走出看守时,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天空,忽然就想起了很多往事。那时候她还小,总是被爷爷责罚,不许吃饭,跪祠堂,站墙角等等等等。那时,是谁经常在她身边放上牛肉馒头,是谁总陪着自己说说话?
私语还记得,有一次朱伯抱着她,高高地抛向天空,又稳稳地托在掌心。
笑着说,“我家私语长大了。”
我家私语长大了。
“是啊,私语长大了。”私语喃喃。
孟章替私语围上围巾,搂着私语肩膀,一步一步走下台阶。
“走,我们回家了。”
私语看着他,傻傻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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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初四,私语返程。
返程那天,天气晴朗,万里无云,车子行驶在县道上,私语偶然看到了白龙山。蓝天映衬下的白龙山,秀美异常。这次回家,私语没能跟孟章故地重游,终究是一大遗憾。
孟章安慰她,说以后还会有机会。
可私语却隐隐觉得,机会渺茫了呢?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