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将烤好的兔子放在嘴边,初盲,她还不习惯看不到东西进食,但沒來由的,她不想让萧聿发现这个事实。
仅仅凭着感官,摸索着撕下來咬碎吞咽往肚子里送,苏瑾其实对这种野味甚是排斥,烤的东西再怎么好吃终究是有些心理作用的,想到活物在自己面前被杀死,加之,在这荒郊野外,沒什么佐料,苏瑾并沒有心情享用,只是尝了几口便作罢。
萧聿便在一旁看着她,纵然苏瑾看不见,但她知道,萧聿就在身边,这是一种奇妙的感知。突然地,苏瑾紧紧皱起了眉头,头部沒來由的一阵晕眩,使劲摇了几下,眼前只是出现恍恍惚惚的景象,好像隐隐约约能看清萧聿的人影,只是忽而又不见了,萧聿见她不对劲,停下手中的动作想要替她撩起额上的鬓发,不想突地被苏瑾推开。
接着便是阵痛,仿佛血液在里面翻滚,血管要炸开來,啊的一声,苏瑾再也忍不住抱头跌倒,在地上打滚。
萧聿惊诧,放下手中的动作,忙将她从草堆上抱在怀里,“落落,落落,怎么回事?”
“啊,我不知道,头好痛,好痛!!”苏瑾死命的发疯了不停捶打脑袋,萧聿拦住她挥舞的手臂,只是又怕伤着她,动作不敢太过激烈。
“啊,萧聿,我痛......”萧聿执起她的手腕,奇怪了,昨日诊脉,只是气血虚浮,受寒严重,如今却是脉象紊乱,对,昨日诊脉时,萧聿发现苏瑾脑袋里有血块,只是当日他以为是从高处落下來的冲击,隔断时日便会消除,加之今日苏瑾醒來并无大碍,自己一时也被气得忘记了复诊。
若是常人,按萧聿的做法,一掌劈昏了就是,只是为了不伤到她,萧聿不得已点了她的穴,只待诊脉完便放开,谁知苏瑾并死死地咬住唇,不多时嘴里便流了血,齿间的血沫子配着面上死死瞪着的眼睛,狰狞的面孔隐隐让人心惊。
萧聿看得心疼,细细的吻着她,撬开她紧闭的牙关,苏瑾此刻已处于癫狂的状态,精准的咬上了温热的东西,以此來缓解疼痛感觉到嘴里浓重的血腥,萧聿眉头皱了一下,却沒有放开,而是加深了这个吻,温柔的浅尝辄止,吻她咬破的伤口,温柔的抚上她的眼皮,浅浅道,“落落,别怕,我在......”试着让她缓解。
只是,周围听不到人的身影,往旁边摸索去,应该是一些烧过的黑漆漆的枯枝火石散落在旁边,还有绸子的布料,应是她的衣服和一个......男人的衣服,尺寸些许宽大了,而且被挂的破破烂烂。
这是怎么回事?苏瑾抚了抚昏沉的额头,明明自己从悬崖坠落,和温慧语同时有生命危险,这次,不是萧聿选择了温慧语,而是她自己放弃,跳了下來。
按理说,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不死几乎不可能,除非有奇迹生还,自己自己只记得在下落过程中好像有人跟着跳了下來,那人仿佛是萧聿......
只是,她现在更关心的是,苏瑾努力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前一片漆黑,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有水滴石穿令人心慌的声音响在耳边......
难道,自己看不见了?苏瑾一开始发现这个认知的时候,只觉得好笑,可是她不得不承认这个残酷而又现实的景象,她看不见了,她......瞎了。
慌乱的摸索着旁边的物什,想要发现什么,自己在这里一定是有人救了的,可是,现在,静悄悄的,到底怎么回事?
她试着喊了几声,“喂,喂....”传來的却是空荡荡的回声,还有钟乳石的滴答,苏瑾漆黑的眸子里空洞洞,一点一点摸索着,终于摸到了一根长棍,她慌张的朝身后挪动,大概,终于是挨到了洞壁,背部碰上了坚硬的石头,她方喘着气坐下來,静静听着外间的声音。
啾啾的鸟鸣,这里环境应该甚好,苏瑾想,应该是天色渐渐暗了下來罢......周围响起了几声野兽的嚎叫,有寒风从洞口灌了进來,瑟瑟发抖。
苏瑾不由得有些害怕,这时,远处传來脚步声,她将身子往后挪了挪,手里紧紧抓住了树枝,或许是眼睛看不到了,声音就会敏感得多,一双漂亮的眸子空洞而又紧张的望向脚步声传來的地方。
一步一步,好似踏在她的心尖上,苏瑾死死地听着越來越近的声音,然后仿佛有种熟悉的感觉,那个脚步声,那人身上的味道,都是这样熟悉......
“我回來了......你醒了......”有人将她揽在怀里,猛地从外间带回來的寒风让她微微瑟缩了一下,只是突地,泪水不由夺眶而出,抱紧了他。
苏瑾就此以为自己会死掉,但是他同她一起跳了下來,坠落时,她对自己说,再信他一次,再给自己一个机会.....好不容易坚定的心又被动摇了......
萧聿见她不语,只是逐渐感到前襟湿了,以为她只是因为被吓到了,便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抚着,苏瑾听着他的话,莫名其妙的心安了下來。
“萧聿......”
嗯?萧聿有些诧异的俯下头看着窝在自己怀里的女人,“怎么?”
“为什么跟着我跳下來?”苏瑾闷声道。
萧聿沉默了半晌,“你跳下來之前,我以为你只是使了些小性子......直到看到你放手的身影,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旁边生起的火树枝烧的噼里啪啦,苏瑾一阵沉默,猛地彭的一声爆出的火星,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很早,以前就有猜测了......只是一直不敢相信,沒想到,那天.....是真的。让我跳下來不好么,如此,你便可和温姑娘名正言顺的在一起,我也可以离开......”苏瑾用淡淡的语气叙说着,仿佛与自己无关。
“住嘴!”萧聿似乎有些怒气的打断了她的话,捏着她的手臂用了些重力,苏瑾一时吃痛,想抬头望向面前之人,只是一片漆黑。
怒气中的萧聿并未发现苏瑾有何不妥,只是想了想又冷静下來,道:“你可知道,你跳下之时我有多担心,甚至不加考虑就跟着你跳了下來,那句在你耳边说的,要死一起死,不是玩笑话,坠崖之时,我脑中已闪过无数个想法,但那一刻,实实在在的,沒有权力,沒有杂念,甚至沒有......温慧语,独予你共生死!如此,你可满意?”
萧聿想,他这是何必呢,自己不顾前程,不顾温慧语苦苦哀求,只因为她苏瑾一个眼神,淡漠放手,笑看生死的眼神,他便追随她跳了下來,如此,她还要认为自己骗她、怒她、夺她......
“救命之恩,我十分感激,只是莫要骗我,萧聿......我这人最经不得旁人对我好了,眷顾我一次,说不定,我这辈子都会放在心上,可若是伤我一次,我便不愿了......”苏瑾喃喃自语,现在的她,突地听到萧聿这样一番话,便是一时不能接受,何况,自己瞎了眼,毁了容......
说自己再怎么不重视容貌,可女孩子总是有些许遗憾的......
苏瑾的长发遮住了大半个脸颊,即使看不见,方才醒來时,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她应该是毁了容,手指轻轻抚上,还是有深深浅浅的疤痕......
崖边,那人划了不只一刀,她低着头,不敢直视,唯恐被萧聿看出些什么。
萧聿见她的动作,以为她是在意崖上的事情,刚才的一番话,他也知道,之前自己的确是负了她,便道:“这悬崖下面是冷潭,幸好无生命之碍,倒是你,我将你救出之后,毫无知觉,直到找到这个岩洞,生了火,弄暖了身子,你才渐渐有了呼吸,我便出去找些吃的.....”
“不用担心,我在崖下做了记号,过不了几天,应该就有人能找來的......”
“你的脸,能医好的,我替你把了脉,这地方虽然山穷水尽,今日出去在附近寻了些药材,或许能起些作用.....
萧聿喋喋不休,却不见苏瑾有丝毫表情,他苦涩的笑笑,说,看,都这么晚了,饿了吧,我今日打了野味回來,我将它洗净,等不了多久。
往常的萧聿是不会如此温情,也不会自称我,只是苏瑾闭着眼靠在一旁,听着起火,剥皮,手撕的声音,异常敏感,便出声问道:“萧聿......你怎么会这些东西的?”
那些动作听在耳里再熟练不过,但是就连苏瑾都觉得难以下手,只是萧聿一个锦衣玉食的皇子居然也会做这些,苏瑾有些诧异,背对她的萧聿并沒转身,手中动作顿了一下道:“嗯.....被流放那几年,我经常一个人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