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归于此,由此可知清风仙首的一番话,便是毫无疑问,令魔头桑无时的罪名稳稳坐定。拂尘珠定然在魔界之手,现在保护结界未破,全是仙界不假余力维持的结果。因此,魔界浮屠宫又再次被推上风口浪尖,仙界讨伐魔界之战,迫在眉睫。
梵天一处,万目皆是虚空,天地浑然雪白一片,淡淡白雾吹起,虚空中隐约逸出阵阵琴声,清远缥缈,幽静禅韵。但倏然,像至幽谷传来的声音,空灵飘远,“你没有多少时间了。”琴声戛然而止。
桑无时感到奇怪,那晚“送礼”事件后,关于拂尘珠丢失一事,迟夙没有询问她只言片语。而她,仿佛也就此忘记这事一般,丝毫没有觉得此事与她有什么瓜葛。但她不是不明白,此事不会这样静默不闻,总是会有人,不想放过她。果然,隔日她便被传唤夜堂。
桑无时步履轻松,她闲步走至夜堂时,里间倒是该到的人一个不少。暗红幽明的鬼火灯盏曳曳晃动,腥红丝毯两旁,无风自动的半薄黑纱径自浮动,半遮半掩间,显出堂内看似静默已久的无灭、无笙,以及无劣的脸色晦暗不明。以及红毯中央,跪伏在地的那个瑟瑟发抖的女子。女子紫纱裹身,裸露腰肢的银白,半隐半透玉腿赛雪,与她膝下的红,夺目鲜明。
桑无时缓缓走近,拖曳的红袍衣摆停在女子眼前,惹得原本颤栗不止的女子,身躯更是猛然一缩。她弯腰半蹲下,伸手抬起俯首在地的女子的脸,于她惊恐绝望的瞳孔中,桑无时看到了倒映出的自己,鬼魅红衣,清绝美丽的脸上,尽是漠然和谑笑。这真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坯子呐,瞧瞧这灵动小巧的脸蛋儿,湿润惊恐的圆目杏眼,都吓得惨白惨白呢。只是,可惜了。
“这又是魅族献上的美人?这成色,倒真是一年不如一年了。”无人回应桑无时的话,满堂的气氛显出些许诡异。美人跪地,脸上本该有的讨好笑意早已不见,看起来似乎不太能进迟夙的眼。
迟夙不喜欢。
所以,无碍,她也只是说出他心中所想而已。
“桑无时,这都什么时候了,拂尘珠一事,你就没打算给我们一个解释吗?”堂内无笙终于按捺不住,她讨厌极了桑无时总是漫不经心的嘴脸。“还有,无劣,你是和她一起打前锋,为何不一同进去?”无笙话头一转,蹙眉看着立于堂内的暗红身影。
桑无时知道,戏,要开唱了。
她松开美人的下颚,起身环视了一眼堂内几人。无灭面露凝重,平日总会为了恶心她而刻意化出的蛇尾消失不见,此刻规规矩矩立于一旁不发一言。无笙小脸写满气愤,紧皱的眉目不断扫视自己和无劣。而同样被质问的无劣,那个整个人都包裹于暗红宽袍中的男人,头上宽大的斗帽几乎遮盖住整张脸,些许漏出的银灰发丝在鬼魅红光下,显出一股渗人的寒意。乌黑薄唇似不屑一笑,“你不用祸水东引,当时的情况你不知,无灭可是清楚得很,我若是一起进去,那外面的人,谁来挡?你来吗?可笑!”
“你!”无笙气短,可也知道他说的并非无道理,本想继续开口,但是看了看无劣阴恻恻的身影,她还是选择了住嘴,那毕竟是一匹凶残卑鄙的恶狼,连同族都敢撕碎咬裂吞噬下腹,她确实有点忌惮。
没有看无劣一眼,桑无时却噗地一下笑了,“你们要我说多少次,当时结界内不止我一人,拂尘珠被凭空出现的一个男人带走了。”
“孰是孰非谁也不知,当时灵霄殿我们只知你一人进去,现在也只有你的一面之词而已。”无灭开口,却是丝毫没有提及她才本该是进入结界的人这件事。
“桑无时,你现在撇开关系说没有拿到拂尘珠,我们当时都以为你拿到了才撤离的!”无笙附和,言语间尽是对桑无时的埋怨。
桑无时金眸微眯,“你什么意思?”
无灭毫不示弱看了她一眼,淡定道:“这毕竟是拂尘珠,我们有所怀疑是正常的,你也不要冲着我们。”
“桑无时,我们浮屠宫不喜欢绕弯子,你说,是不是你私藏了拂尘珠!”无笙柳眉竖得更紧了,小小身体里蹦出的话,尽是对她的逼迫。
“哈哈,你们是不是蠢?”桑无时唇角勾了勾,抬脚向无灭无笙靠近两步,“我若是拿了拂尘珠,你如今还能这么跟我说话?”
无灭蹙眉,垂了垂眼眸,似时无意看了一眼旁边的无笙。
“我也没逼着你们信我,爱信不信,众口非议之说,岂能人人都听信你。”桑无时移开视线,看向红毯尽头被黑纱阻隔了视线的地方,默了默,继续开口道:“而且无灭,本该进入结界的是你,你临阵脱逃推我进入,这又是什么理?”
“当时事况紧急,我遭遇袭击,为了不错失进入结界的机会,我才迫不得已换你进入。”无灭还是淡定说道,此次出乎意料的,那三人都像是默认她的话,未再开口。
打了个哈欠,“呵,好一个迫不得已。”桑无时累了,说累了,她甚至在想,要不干脆学学迟夙躺地下得了。
一直不曾多说的无劣此时竟开了口:“就算拿走拂尘珠的另有他人,你总得知道是谁吧?你说的模棱两可,让我们怎么信服?”阴恻恻的声音响起,但也毫不掩饰话间的嘲弄。果然是匹遭人厌恶的狼,听着果真很不顺耳。桑无时想。
“怎的?我挥鞭之前还要和他鞠个礼,自报家门,谈论一下世间轮回五界大事?”再次没忍住,桑无时又笑出声来。“也是哦,我当时瞧见那公子仙袂欲飞,不似常人,早知道我当时就煮茶一壶,潜心思过,没准儿还能被度化成仙呢。”
无劣被她呛到了,斗篷帽下隐藏的一双眼,闪着绿光幽幽地瞪了她一眼。
“你耍什么嘴上功夫,你没拿到拂尘珠,怎么我们说你几句还不成了?”无笙愤愤地也瞪了她一眼。
“哦,话多则过,话少则虚,你们倒真是比那位祖宗更难伺候。”桑无时再次打了个哈欠,她都怀疑迟夙是不是已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