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成电池，能值四个多亿？
秦雨霏当然是不信，所以她险些被呛着。
林昊赶紧扯了几张抽纸，体贴入微的帮秦雨霏擦拭唇角。
“我没事！”
秦雨霏俏脸绯红，有些尴尬不已。
而真正尴尬的，是报出天价的莫文。
大成电池成立之初，莫文自己出资两亿，又找银行借贷了两亿，总投入是四亿。
可后来生意红火的那些年，莫文就已经还清了银行贷款，而且还赚了不少。
固定资产损耗了好几年，按理说应该不值四亿，但莫文是考虑他仓库里还积压着价值好几千万的货物和原材料，所以才斗胆报了个天价。
“林总，您……您觉得这个价格如何？”
“太贵了，我认为最多两亿！”
林昊随口就报了一个价，可两亿真不是莫文等人能接受的。
“不可能，我仓库里积压的那些……反正，两亿肯定是不行的！”
莫文情绪激动，差点儿就说漏嘴。
“积压什么？莫总能说清楚一些吗？”林昊追问道。
“其实……其实也没什么，也就一点儿存货而已！”
莫文笑容格外僵硬，而且他的眼神，又不由自主的盯向了郭毅。
主管市场的郭毅，既是小舅子，又是公司副总。
拜郭毅所赐，大成电池的仓库里，别的不多，就是卖不掉的锂电池很多。
积压量达100万块低端锂电池，原本应该在年初就交付给国内某手机厂家的。
可谁想到，送检的锂电池合格，首批运抵的电池却抽检出了不合格品。
本来大成电池生产制造的锂电池就属于中低端的，最优秀的性能也不咋滴，结果合格率还不尽如人意。
于是乎，每块20元的出厂价，一直降到了12元，对方也拒绝履行合同。
而且除了这批积压的低端手机锂电池，库房内还有30万块中端锂电池。
这批货是帮一家大厂代加工的，签订合同后，莫文还给了郭毅一笔奖励，按道理是应该合同收款后才给的，小舅子嘛，提前给也无所谓。
然而，结果呢？
合同签订时，锰酸锂和石墨都还比较便宜，隔膜还能买得到。
可合同签订后不久，材料价格就蹭蹭往上涨，有时候隔膜还有价无市，想买也买不到。
总成本上浮了将近三成，但合同对方咬死不涨价，还非逼着大成电池按价按期供货。
意识到上当的郭毅，在莫文家门口足足跪了一整天，最终受不了枕边风的莫文，不得不咬牙同意了毁约赔偿。
赔金都是小事，可每块将近50元的中端锂电池，性能不如高端的，价格却相差不大，哪个手机厂家敢要一口气要30万块？
如果降价处理，那几乎是卖多少就亏多少。
所以，这总价值三千多万的积压货物，早已成了莫文心头的毒瘤，让他恨不得把郭毅这厮撕成粉碎！
莫文说话遮遮掩掩，林昊也懒得揭露真相。
而这时候，耳濡目染受父亲影响不少的秦雨霏，已经从财务报表中，看出了一些问题。
“这公司的财务损益很奇怪，负债情况和收支有点儿对不上，我感觉这审计报告肯定被改过，还有这个，固定资产统计报表也很奇怪……”
秦雨霏一连指出很多问题，虽然她只是怀疑，而且声音很小，但坐在对面的张瑞，听不见但也瞧得见。
这些财务方面的东西，都是张瑞亲自准备的，为了让账做得更好看，甚至还托不少关系，找了高手来帮忙，但秦雨霏翻查这些的同时，又和林昊耳语不断，应该是看出问题了。
莫文当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的耐心正被巨大的债务压力逐渐消噬。
新成立没多久的地产公司遭遇了房地产寒冰期，资金紧张，银行不给后续贷款了。
为了不让楼盘停建，莫文甚至把别墅和豪车都抵押了，可眼看大成电池的五千万银行贷款又要到期，仓库内积压的电池又卖不掉，哪儿来钱还债？
“如果……如果林总能帮忙偿还银行贷款，那么四亿元，我们也是可以接受的！”
“对对，能接受！”
郭毅等人接连点头，这个价出手，他们几个也能分到好处。
四亿七千五百万，扣除掉五千万的贷款，还有两千多万的减免。
看似很优惠，但林昊依旧觉得贵。
“银行贷款我可以帮忙偿还，但我还是那句话，两亿，一分钱都不能再多。”
“不行，价太低了，我们仓库还有好几千万的货呢！”
郭毅已经忍无可忍，顾不得太多了。
“闭嘴，你个二货！”
莫文被彻底惹恼了，抓起桌上的钢笔就砸向了郭毅。
“林总，你别听他胡言乱语，他……”
“莫总，仓库里是不是真有几千万的存货，都是近期能卖掉的吗？”
莫文抹了一把冷汗，点头哈腰的笑道：“能卖掉，当然能卖掉，只是我们和客户价格上还没谈拢而已。”
林昊笑了。
“啧啧，一口气能买走价值几千万的锂电池，我很好奇，这到底是哪个手机厂家？”
“呃……”
莫文陷入了尴尬境地。
谁都知道，大成电池属于二流，而且最近两年一直走下坡路，几乎沦为末流了。
中低端手机锂电池本来需求量就不大，一次性几千万的交易量，本身说法就存在问题。
这下，莫文看郭毅的眼神，就更加狠辣了。
郭毅咬了咬舌头，意识到自己太冲动了，干脆低下了头，不好意思再说话。
这时候，一直没开口说话的秦雨霏踊跃发言了。
“各位，我有注意到，大成电池最近28个月，收支情况很不稳定，是因为手机锂电池交易也存在季节性波动吗？”
“既然你们口口声声说公司运转良好，可为什么连续有三个月没有缴纳社保？”
“另外，地皮、厂房和办公楼等等，既然产权属于工业开发区，可为什么还要纳入固定资产，而且这么多年了，生产设备折旧率也太低了吧？整个公司办公用品能价值两千万么？”
……
秦雨霏一连串的疑问，说得莫文等人哑口无言。
张瑞饶是经验丰富，见多识广，也没想到自己和一帮高手精心做的账，竟然被这小丫头片子，指出这么多的问题。
转念一想，张瑞就释然了。
人家秦雨霏的父亲秦泽，那可是远宏建筑工程集团的大老板，旗下大大小小十几家子公司，每年都要做年度审计，秦雨霏跟着她爹耳濡目染，能不练出一双慧眼吗？
这些个人中，最没底气的，当然是大股东莫文了。
自从有了卖掉大成电池这个想法，他就命令张瑞准备一整套虚假的财务资料，专门应对收购方。
没想到，第一次收购谈判就失败了。
“秦……秦小姐，其实我们公司情况还是相对不错的，真的！”
秦雨霏收起资料，摇头笑道：“这倒也是，毕竟人员还算齐整、设备还能够正常运转，所以我们林总才愿意出价两亿。”
莫文不是傻子，当然听得出，这话里藏刀。
“那……”
莫文还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倒是其他三个副总已经在窃窃私语了。
如果抛开贷款不算，两亿卖掉，他们手中几个百分点的股份，也能价值好几百万。
几百万元的纯收入，对于三人而言，足够全身而退了。
“见好就收吧！”
郭毅嘟囔了一句。
廖波觉得四亿能卖最好，两亿也不嫌少，有钱能让他不担心儿子留学费用就行，反正他都和大成电池耗上了，怎么也得熬到明年合同到期。
“能卖赶紧卖，我觉得他们不像是开玩笑的！”
“可老子当初两条生产线，买价都是三亿多！”
“这不是用了好几年了么？更何况本来就是国外二手货，现如今更差劲儿了，还不如国产的，赶紧卖吧，别磨蹭了！”
为了不至于因为拖欠工人工资，而被闹得臭名远扬，张瑞已经替莫文垫了不少工资钱，所以她自然最心慌的。
反复权衡后，莫文依然不准备立刻答应。
“既然秦小姐都开金口了，那……那就再少五千万吧！”
听到莫文这话，郭毅等人险些没气晕过去。
实事求是而言，大成电池连设备加存货，甚至加上办公用品等等，扣除贷款后，两亿已经不算亏太多。
“三亿五千万，这就是莫总最终的报价吗？”
秦雨霏代替林昊开口问道。
“差不多吧，我觉得这个价非常合理！”
“既然如此，那咱们也不必往下谈了！”秦雨霏放下资料，立刻准备起身走人。
林昊也动身了，顿时莫文就慌了。
“要不，再少五千万？”
莫文哭丧着脸，装可怜，但张瑞等人，却是掐死莫文的心都有了。
林昊和秦雨霏没有搭理，两人手牵手便要出门了。
暴风和狂徒紧跟在后，几乎就在四人身影要消失于会议室门的刹那，莫文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声嘶力竭的大声说道：“好，两亿就两亿，但必须一次性付清！”
说出这句话之时，莫文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而张瑞等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再也不用愁公司发不起工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