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二人只道来人还在此阵附近,却未曾想到,其幻身早已与乾方轮的末尾密室中,取到了那里封存的魔尊精元。
玄尊赶到密室时,之间鬼方结界已破开一洞,其中灵力喷然而出。
心道:这下坏了,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虽然目不忍视,但玄尊还是迅速以玄冥净焰融开了隍及仙身周围的鬼方结界。
“隍及……!”
鬼方结界消散之时,之间内里封存的隍及仙身,于小腹处破开了一道血口,那喷然而出的灵力便是从这里而来。
果然是北战神来取走了魔尊精元。
他不知精元乃是封存于隍及仙身之内,此番强行抽取精元,也破坏了隍及的仙身。
知晓二十万年前魔尊行阴阳绘禁术之人,本不过大司命符离,玄尊沛鲲,和以化灵之术为隍及仙身作保的叶老裁缝三人。
后来白珉也知道了这件事,实属偶然。
但北战神不知此间干系,从鬼方结界外,看不到内里细况。他便将隍及仙身认作是另一道结界,从而强行破开。
隍及仙元,此刻在仙庭扮作仙帝的祝九阴体内,而他的魂魄,更不知在何处。
若他仙身被毁,纵使集齐精元与魂魄,也是无济于事。
而玄尊这数十万年来,以定渊阁灵力,为他滋养仙身,也终将功亏一篑。
“来不及了!”玄尊闭目蹙眉。
如今之计,唯有这最后一条。
他复以玄冥净焰护住隍及仙身,又使坍阳之术使其化作巴掌大小,可藏于身边。
催动念力,召回两子,三人立于储灵宫中。
玄尊神色黯然:“还是被他抢先一步。”
奚风听言,正欲飞身上去追赶,玄尊将他一把拉住:“人已远,此刻只怕是追无可追。”
青丞问:“爹,如何是好?我愿以一身修为,将鬼方结界扩至整个玄冥内城!否则,仙帝精元……”
他不知来人劫去的并非仙身,而是魔元。
玄尊长叹一口气,拿出一个玄色镶金线的锦囊。
那正是符离的魂魄以广元子化形的这一世,临死前交给他的锦囊。这锦囊中所储的灵力,乃符离一生修为。
此刻玄尊将锦囊浮起,两手自上而下扫过自己全身灵脉,只见他的周身瞬息之间燃起净焰般的白火,火光直直地注入锦囊之中。
“爹!你这是做什么?”
奚风、青丞玄尊正卸下周身灵力,注入这锦囊中,大惊不已,想上前拦住玄尊,但近身不得。
两人只得睁大眼睛看着那黑色的锦囊,这是何物,居然能够容纳一界之尊周身灵力?
许久,玄尊额上已流下汗珠,唇色发白,脸色也显得苍老了不少。这正是修为高强者卸下灵力时的反应。
“爹……你为何如此做?”奚风、青丞均不解地问。
玄尊道:“来人并未劫去隍及仙身,而是破坏了仙身,将其中精元取出。仙身中没了精元,在冥界出不了几日便会腐坏,而几日内,我找不到这么强的精元,可以匹配隍及仙身。”
奚风青丞这才明白,为何玄尊要卸下周身灵力。
“爹,您要带仙身下界?可……需要多久?”
凡界生灵无需灵力便可生存,若将隍及仙元带下凡界,只需找些破碎的灵根,以养其仙体,自然不会腐坏。
只是这一走,不知要多长时间。
“奚风、青丞,你们记住,不论爹去多久,你们需守护冥界,绝不可为寻隍及精元和魂魄,使冥界陷于水火之中。”
奚风、青丞连连点头,但都焦急不舍,欲流出泪来。
玄尊将这黑色锦囊交到二人手中:“我这一去,实在难料将发生何事。我去后,速速将此锦囊交与月儿。”
“是,爹爹!”奚风、青丞跪倒在地。
玄尊犹豫了一刻,终是没有把苏弥雅非他亲生之事说出。
此刻他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六合诸事,绝非事事皆是他所能料。但二十万年前的因,酿成今日之果,他却并不意外。
没了周身九成灵力,玄尊需尽快下凡。
不过在下凡之前,他先是到了叶老裁缝处,连夜将仙身的缺口修补复原。
叶老裁缝是个奇人,前日白珉来此问阴阳绘一事,今日冥界之主竟散尽灵力,带着仙帝隍及之身,星夜前来,求自己化灵之术。
并未多问,但对此,他只说了一句:“尊主,您此去凡间,勿要执于形物。这仙身我纵可修补如初,但……日转星移,仙界或再现真龙。”
玄尊蓦然不言,也无须问叶老裁缝这几句话是为何意。
他早知北战神此番夺魔尊精元,绝非偶然。
精元深藏于定渊阁内,祁川并非邪魔执著之性,化身二十万年来守护六合,从未动念寻主。
听到真龙二字,他便明白了。六合之间,从来没有不需偿还的债。
“是云笺之子,对吗?”
这下轮到叶老裁缝不言。
玄尊没有多问。云笺于他有恩,他话便只能至此。
三个时辰过去,天空露出一丝鱼白。
从裁缝铺出来的,是一个有些佝偻,略显疲惫的老者身影。他一身斗篷,看不清脸,快步往有缘渡走去。
天色尚早,有缘渡只有三两个等船的客人。
“贵客,这是去——啊!尊……”引路的少年冥使璜瑜机灵得很,“主”字未出口,便赶紧收声。
“逆水船。”那老者将有缘珠递给璜瑜,双手相触时,璜瑜只觉他皮肤冰冷。
斗篷下的双眼与他相对,虽一夜老去,但璜瑜能认出此人却是玄尊无疑。
他既持有缘珠,说明周身九成灵力已经卸下,这是要立下凡界。
可他为何如此打扮,容颜憔悴?
迎来送往惯了,这忘川渡口千万年来发生过多少奇事。
璜瑜只知道,不该他问的,绝口不提。
玄尊悄悄拿出一颗丹药般的珠子,交到璜瑜手中,低声说道:“少年人,我看你是个能成事的。我去后,你服下此丹,替我护在少尊主身边。你可明白了?”
璜瑜浑身一冷,他只是一个小小冥使,未曾想今日有此因缘际会。
但正如玄尊所言,他年纪虽小,却是个能成事的。也不慌张,当下定神悄声道:“尊主吩咐,璜瑜定赴汤蹈火。”
这两句话声音极低,却无比坚定。
玄尊点了点头。
“开船了——”船夫一声喝到。
朝曦已现,晨光里,滔滔忘川兀自奔腾而去,一如往昔。
一艘逆水船,载着老人,行往凡界。
而此刻碧昆海上,也从海天相接的朝阳里飞来一个一身皓衣的身影。
“附禺……”
“快了,主人,很快便到家了。”
月落昼生,周而复始。新的一日终将来临,谁也无法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