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飞一直想探寻当年的灭族之因。”
“然后呢?”云师叔露出惊讶的表情,万万想不到师兄连这些也知道。仙人不得入世是蜀山的规矩,掌教以维护山上的规矩为己任,因此沈飞从来不敢当面向他提起有关下山的只言片语。。
却听掌教道:“我会许他入世传教,以此让佛宗知晓,我蜀山的教义一旦入世,必定四海共举,随时可以撼动它们现有的根基。”
“佛宗从信仰中得到的力量。”快速地移动中,云师叔望向掌教,像是在看一个大妖怪,“你这是要釜底抽薪啊。”
“年轻一辈中,数沈飞头脑最通透、灵光,做事情敢想、敢拼,不墨守成规,再加上他本就有下山探寻的愿望,所以,这个任务交给他再合适不过。”掌教慢慢抬起头,目光深不见底,“今日一过,魔教不日便会撤兵,他们这一退,必然要退到自己的地盘上去,正是沈飞下山的大好时机。”
“原来你已经想得这么远了。”云师叔话音一顿,“这么说,要放炎天倾活着离开喽?”
“攘外必先安内,不将佛国和蓬莱岛的关系理顺,贸然将冥王宗宗主的独子杀死,和魔教展开死斗只能落得个两败俱伤的结局,被那两派无端捡了便宜。”
“哎,可是有点可惜呢。”
“没什么可惜的,经此一战,六峰归心,内奸的身份我也终于有了发现,只要等着沈飞和白羽茁壮成长起来,我蜀山必然在不久的将来,迎来空前绝后的兴盛。”
“内奸的身份你也知道了?是谁?”
“……”
“原来是他。要不要马上铲除掉。”
“莫急,就允许他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多呆些日子吧,早晚能派上用场。”
“你还要利用他?”
“有何不可。他的身份已明,再有任何异动,我们都可以及时觉察,若把他杀了,容魔教的奸细再混进来,我们就又被动了。”
“还是你想得周到。”
“关键是要演好一场戏,就像今天这样,让魔教的人聪明地认为,一切都在他们的预料之内。”
“哈哈哈哈,扮猪吃老虎,你这家伙,师父当年真的没有看错人。”
“是睿儿唤醒了我,让我不再执迷不悟下去,一切都要感谢睿儿。”
“睿儿在天有灵,一定正在看着我们呢。”
“是啊,他一定化作了夜空中的一颗星辰,默默地注视着大地上的一切。”提起钟离睿,一向心如磐石的掌教语气转做哀伤,也只有这位逝者,能够触动他坚韧的心弦,“睿儿你安息吧,不出十年,蜀山必然迎来空前的昌盛,到那个时候,沈飞和邵白羽,这两个被你亲手挖掘培养出来的人,一定会大放光彩的。”
“你打算怎么安置白羽?”云师叔又问,反正话已经说到这了,干脆探探掌教未来的打算。
“还在犹豫,毕竟事关重大,需要探探六峰的口风。”掌教不瞒他。
“我倒觉得不如就把力量给予他,了却他一桩心事。”
“只怕没那么容易,白羽心境不稳,贸然接受这些力量说不定未必是好事。”
“到了。”两人降落在瀑布之上,居高临下俯瞰下去,看到全身浴血的沈飞与手持黑剑的炎天倾沉默对峙,钧天剑不安分地躺在一边。
……
叶落如刀,充满肃杀,
沈飞和炎天倾之间隔着一方湍急的瀑布,彼此的影子映照在水面上,被奔涌而下的水柱击得粉碎。
凛冽的杀意如有实质,青翠的柳岸在实质的杀意下撕裂。
赤红的仙罡笼罩了沈飞全身,他的皮肤很疼,不过坚强地忍耐着,因为他清楚的知道,现下的状态是打败炎天倾唯一的可能。
作为掌门真人的亲传弟子,沈飞和炎天倾的这一战关系重大,在三日前的战斗中,炎天倾以一己之力挑战六峰年轻一辈高手,除了对战鸠山鸣的那一场全部胜出,风头强盛一时。
在那一场场惊心动魄的车轮战当中,掌门真人的另一位亲传弟子邵白羽很可惜的落败了,虽然内部的人知晓,邵白羽上山仅仅一年时间,是整座蜀山入道最晚的一位弟子,可是在不知情的人眼里,在穿街弄巷的普通市民嘴中,输了就是输了,邵白羽的失败证明了方栦主峰实力的不济,仅此而已。
因此,这场迟来的战斗对于方栦主峰来说,其实蛮重要的,如果沈飞能够得胜,就为主峰挽回了面子,加上他这次护剑有功,掌教可以大大奖赏于他,下山传教的任务也可以顺利成章的交托下来;如果失败,炎天倾就是全盛离去,风头鼎盛无人能够撼动,蜀山的年轻一辈将永远活在他的阴影之下,所有人提起炎天倾的时候,都会想着,“哦,那个人同辈无敌,除了鸠山鸣这根救命的稻草之外,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那么鸠山鸣的声望就会前所未有的提升,主峰方栦山的声望相比之下,会有所衰落。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仙人世界本就如此,强者为王,胜者为尊,而这个世界最大的魅力也就在于此。
看看时辰,不能再拖了,对于沈飞,对于炎天倾都是一样的,久拖下去对两人都没有好处。
“刷!”剑光一闪,沈飞不顾瀑布的宽度,径直刺出长剑,一式有去无还威势无边。与邵白羽精妙绝伦,变化多端的剑术完全不同,沈飞掌握的只有这一式有去无还,这一往无前,开天辟地的一式剑法,他要赢,就要将这一式剑法炼制极致,出剑最快,威势最猛,角度最刁钻,只有这一式剑出,逢敌必斩,他才有赢的可能。
当然除此之外,这一式有去无还的神韵也必须发挥出来,那种对身边一切的无视,那种只为取敌首级不惜一切代价的气势都必须掌握得当。
一剑刺出,谁与争锋。剑招之间,既不携眷风雷之势,也无特别耀眼的光芒迸射,但是,没有任何人敢于轻视,连炎天倾都不可以。视线中,长剑的锋毫逐渐清晰,炎天倾忽然笑了起来:“原来你只会这一招剑法,差点被你虎住了。”
“噇啷。”身体往右倾斜的同时,长剑跟着一扫,将沈飞趣÷阁直袭来的剑锋让了过去,“真是被你吓唬住了,就会一式剑法也敢与我争斗,笑话。”
被让过去的沈飞去势未结,炎天倾手往上扬,重重落下,黑剑斩入沈飞后背,在横着的背骨之间,斩出了纵向的伤口,血流出来,瞬间被燃烧的仙罡吞噬了,沈飞疼得呲牙咧嘴。
“只要不被你靠近,就没什么了不起。”炎天倾毫不客气地说。
话音未落,朝花夕拾剑已经毒蛇一般噬咬过来,沈飞性格坚韧,若是别人吃了那一剑,早已痛的受不了,莫说反击,就此弃剑都有可能。但沈飞不一样,他天性倔强,从不服输,特别是在关键的场合,有一种咬牙坚持的毅力在。
炎天倾越是看不起他,越能激起他骨子里的凶性,忍着疼痛回身出剑,使出了半式有去无还,虽然威力小了很多,但是这样近的距离下还是不能小视。
炎天倾前一刻还在嘲笑他,下一刻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威胁,黑剑一扫,又将沈飞的剑锋挡了出去,就在他准备以同样的方式趁势追击的时候,沈飞的第三剑已到,一剑快似一剑,炎天倾在接第三剑的时候,已经无法因势利导,将沈飞的剑刃顺利架挡开来了。
黑剑一横,与朝花夕拾剑凶猛碰撞。
“噇啷啷。”无比呱噪的声音,两道人影随着仙剑的交错而汇聚在一处,凛冽的目光紧盯着对方,浓厚的杀意在其中碰撞。
“擦。”两人同时抬臂,仙剑碰撞推着他们向后退,沈飞退了三步,炎天倾退了两步。没有马上进击,沈飞又一次按捺下来,单手从上往下摁压,澎湃的力量在手间涌动。
“呼。”感觉力量收拢得差不多了,接着深深吸气,右手和左腿同时上扬,一式金鸡独立悍然而出,剑锋直指苍穹。这一式,形、神、韵具在,身边微风仿佛在这一剑引向空中的时候猛烈刮拂了一瞬,河岸柳树倾摆如涛,水面波纹阵阵,却不是像四周荡漾,而是从沈飞站立的地方,往炎天倾所在的方向波动。
“金鸡独立。”炎天倾收起小视之心,“原来他会的不止一招。”
向后跳开一步,准备就此拉开距离,没想到沈飞手中的长剑后发先至,趣÷阁直刺来。
快、准、狠,刺自己的心脏,炎天倾从其中感受到了威胁,因此露出兴奋的神色,“不错、不错、不错,三天前掌教判你输的时候,我就觉得是件憾事,我俩当时便应该痛快交手。”长剑与他擦身而过,炎天倾的右肩之上爆出一道血线,而沈飞的左臂也耷拉下来,再不能动,流出的血被围绕着他的腐蚀性仙罡蒸发走了,否则看手臂垂下的样子,应该是非常严重的伤势。
“来吧,互相伤害。”炎天倾狂性一起,不死不休。行动的速度何止快了一倍,转瞬之间逼近了沈飞,黑剑趣÷阁直刺出,他竟也学着沈飞的样子,出剑两伤,要么我死,要么你死。
疯子,绝对的疯子,炎天倾仿佛完全不将性命看在眼里,狂性一起,无可阻挡,比暴走的沈飞还要疯狂百倍。
看了炎天倾这么多场战斗,沈飞深深知道,与自己交手的这个人看起来狂态十足,实际上深谋远虑,所思深远,他有着同龄人没有的冷静态度,以及对生命的绝对漠视。无论是对他人的生命,还是对自己的生命,他都完全不放在心上。
看着炎天倾冲来,沈飞反倒站定了,又一次深深吸气,两腿前后劈开,虽然左手已经失去知觉,但是他的身上凝聚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有去无还便是需要这样的气势。
手臂断了又能如何,取你首级一只手足以。
一双虎目眯起,沈飞望着冲来的炎天倾,剑锋指地,朝花夕拾剑华丽的表象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长约三尺三寸的锋利剑刃,剑刃在月光下闪闪发光,上面印刻着书生醉酒舞剑的图纹,剑柄为黑棕色,长约两寸,木头材质,尖端与一块祥云型青铜相连,青铜的后面连着剑穗,漂亮的黄颜色剑穗。
单手持剑,凛冽的剑意在身边鼓荡,剑意如气流那般纵横捭搁,将炎天倾的木盔和身上的黑袍切割出无数细小的缺口。眼看黑剑距离自己越来越近,“刷”沈飞动了,行动快的不可思议,快的肉眼难见,仿佛蓦然刺出的一道流光,仿佛划过天空的一颗流星,仿佛心中的一个闪念,
百战之剑,无所不破,又是擦身而过,炎天倾左臂断,沈飞右肩膀上被捅出一个血洞。
落脚之后,黑剑中跃出一个黑影,是那一日曾经见过的血肉傀儡,看那身上千疮百孔的样子,应该是在三日前被炎天倾吸收过一次,他一手摁在血肉傀儡的肩膀上,身上的伤势快速弥合。
“没有用的沈飞,我黑剑中的血肉傀儡总共有三个,在玄青殿上被冷宫月干掉了一个,这两日自行疗伤用坏了一个,还剩下一个,以你现在的状态不可能是我的对手,放弃吧,你掉头逃跑,我不会追击。”炎天倾的体力快速恢复,耷拉下来的左手很快就又能动了。而这个时候,沈飞像是想通了什么,身上赤色的仙罡逐渐冷却,收回到身体里,一双赤瞳也转化成了黑色,身体被侵蚀得不成样子,伤口大大小小清晰可见。
炎天倾看他如此,笑道:“想通了吗,现在就走,我不会拦你。”
“恩,是想通了。”没想到沈飞又一次举剑,耷拉的左臂在童子金身的作用下努力弥合,“有去无还是一道剑意,需要的是魄力和千锤百炼,威力全在剑上,笼罩在身上的腐蚀性仙罡没有什么鸟用,干嘛非要让它伤害自己呢,我就这样和你打,决胜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