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公子死了,再加上蛟龙造孽,看来离京最近是很难太平了。”感叹一声,杨欢直接下了阁楼,收拾包袱。
他打算现在就去大青山给母亲扫墓,否则再迟一会儿,说不定城门就出不去了!
眼下年关将近,发生这样的大事,城门非得戒严不可,他无权无势,自然得早做打算。
“这样也好,临近年关,这怡红楼甚是吵闹,不是个读书的好地方,还不如荒郊野外。我去大青山,正好在苦禅寺里苦读几日!”
一边说着,杨欢已经背起书篓,不一会儿就通过城门,往大青山的方向徒步走去。
他没发现,在自己的书篓里不知何时已经躺着一张人皮。
不错,正是人皮。
而且是一张活灵活现、闪着淡淡玉质光泽的人皮。
如果有仙家高人在此,一定会认出来,这是一门邪魔法术,叫做鬼开皮。
修炼鬼开皮,需要提早饲养鬼奴,等到逃命时刻,只需深吸一口气,下一刻就能把自己的血肉骨骼全部散掉,被鬼奴吃了,只剩一张人皮。
期间只要提着一口气不松,到时候把鬼奴再吃了,人就能够复原。
这种法门很是常见,一些山精鬼怪总是披上人皮蒙骗女色,或者寄身画中,其原理都是相同的。
大青山的路崎岖难行,杨欢又无车马,只靠一双腿,所以直到夕阳下山他才终于来到山脚下。
这里距离京较远,环境幽静,正是一些小户人家安坟的宝地,杨欢母亲就葬在此处。
大青山山体不高,半山腰上有一座破败的小庙,等到杨欢扫完墓,拜过了母亲,他就进入小庙。
“唉,这庙越来越荒败了,现在连老住持也走了,还好我带了米粮。”
在庙里走一圈,杨欢最终没发现任何生人,只能自己随便找一间禅房,生了火,煮上米,取出书,看了起来。
“咦?”突然,杨欢发现小庙的佛殿中有一道金光洒落。
在昏暗的天色之下,这亮光格外扎眼,杨欢下意识的紧张起来,偷偷的点破窗纸看去。
“啊!”不过下一刻,他差点惊得跳起来,因为……在那金光之中竟然有一张人皮在渐渐丰盈,最后化成了一个形容枯槁的老僧。
“苦禅大师!”
见到了老僧,杨欢更是大惊失色。
这人皮不是别人,正是此间庙祝。
杨欢每年前来扫墓都能够见到此人,甚至他还在这庙中小住过,没想到……这慈眉善目的老僧竟然会这般阴毒的功法。
“怎么办,怎么办……”杨欢面色惨白,死死的捂着嘴巴,生怕自己发出一丝响动。
他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子,没事瞎跑什么?
额头的汗珠如同珠子一样滚落,杨欢连呼吸都不敢,他想象着那老和尚眼瞎,发现不了他。
“哈哈哈,禅房里的小书生,出来吧。”
不过,事情往往就是这样,越不想来什么,越会发生什么。
老和尚的声音阴惨惨的,听着就渗人:“小书生,我还要感谢你呢。你可知道,从你走出离京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化成人皮躲在了你的书篓中了?”
“啊?”杨欢瞪大了眼睛。
嘭!
下一刻,那老和尚已经一脚踢开了房门,直接捏住杨欢的肩膀,抓小鸡一样把他仍在了佛堂。
“很意外么?其实你今天还见过我,烟波江里的惨象你知道吧,我就是从那里逃出来的,女帝都没抓住我!”
老和尚似乎很得意,一边在杨欢面前踱步,一边拍着手掌,那残白色的脸,简直和死人无异,看的杨欢心惊肉跳。
“大……大师,我,我没看见你……我是来扫墓的,现在就走……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怎么样?”
杨欢强撑着胆子,头也不敢抬的插一句嘴。
“哈哈哈哈,小娃娃你喊我大师?你以为我是苦禅老鬼?”老和尚指着自己的脸,凑近了杨欢。
“难道……不……不是么?”这脸和死人差不多,杨欢根本不敢看他。
“哼,当然不是,我乃苏仙衣,今日烟波江中死的就是我!”
这老和尚不知道使了什么法门,声音都一下子变了。
“哈哈哈,看你这小书生救我一命的份上,我就全告诉你吧。其实,这苦禅老鬼和女帝都是想要谋夺我的应龙之翼。我本是一条应龙化形,在离京城建立十二楼,司雨十年。”
“可到头来却落得被女帝算计身死的下场,最后,她甚至连元魂也不给我留下,好绝啊!”
杨欢想到了今天的黑色蛟龙,难道那就是什么……元魂?
“哈哈哈,不过天不绝我,当时苦禅老鬼也想得到应龙之翼,于是在女帝杀我的刹那,我分出残魂夺了他的身体。怎么样小书生,你说我这是不是死里逃生啊?”
这老和尚疯疯癫癫的诉说着,杨欢突然觉得一阵阴冷,抬头一看,那老僧头顶竟然盘旋着一条小小的黝黑蛟龙,正是他在怡红楼上看到的那条。
而此时,苦禅老僧则死了一样,耷拉在脑袋。
“你是苏公子?那蛟龙也是你?现在你是夺了苦禅大师的躯体?”
杨欢顿时明白过来。
“你说的不错,我就是苏仙衣,也是那烟波江搅动风云的蛟龙,更是此时的苦禅。不过你说我夺他身体可就错了,是他贪婪我的宝物,这样的人死有余辜。
再说,他一身修为都是我所传授,到头来不过是还了我的恩情罢了。”
黑色蛟龙盯着杨欢,一字一句的说着。
“你告诉我这些,看来是不打算放过我了?”杨欢惨笑一声。
他不是怕死,只是母亲夙愿未了,他心有不甘。
“不不不,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打算取你性命,而是要给你一场大造化。
你不是想修炼么?你不想像苏公子一样呼风唤雨么?你不想报仇雪恨么?我可以给你这一切!”这蛟龙渐渐凝实,化作了血色。
“大造化?我可没有命拿,此刻我只求你放我离去。”
杨欢摇摇头,脸上镇定下了,可心脏却瞬间揪紧了起来。
“嘎嘎嘎,不拿?那可由不得你,你在来大青山的路上就被我种下了烙印,那可是我的本命精血。
这样的精血,我全身才只有三滴。女帝费尽周折杀我,最终也才勉强得到一滴,你说……我这造化你满不满意?”
血红的蛟龙瞪着一双眼睛,露出了戏谑的神色。
“那造化我已经得到了,现在能够放我走了?”
杨欢心里还抱着一丝幻想。
“喋喋,走?”
那血红蛟龙猛自燃起来,瞬间扭曲,化成了两团猩红火焰,竟然直奔杨欢的眉心射来。
“小书生你还是别走了,我怕这样的造化你消受不了,所以……就让我成为你吧。
从此以后,你的人生就由我来接手。你叫杨欢吧,从此以后,天地间将会出现一个声明鹊起,飞天遁地的杨欢,嘎嘎嘎,来吧,我年轻的躯体!”
“果然如此!”
杨欢在书中就看到过神魂夺舍的事情,没想到此刻等待自己的竟然也是这样,只是,他不甘啊。
眼看着那一对殷红的火焰直奔自己的眉心融入进来,杨欢根本无法动弹。
“喋喋,嘎嘎嘎嘎,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成功了,我没死。
经年之后,我将重新出世,驰骋天下,让天下万仙俯首,让阴始祖千年大计崩灭。哈哈哈哈,来吧,我年轻的身躯,让我们融合吧!”
那两团火焰不断的在杨欢脑子里叫嚣,声音刺耳无比。
恍惚中,杨欢看到了一道巨大的猩红爪子抓向了他的神魂,要彻底碾碎。
刹那间,杨欢感觉到自己浑身冰冷,似乎脚下起了风,燃了火,他在燃烧,在消散,在死亡……
“不!”
在蛟龙爪下,杨欢似乎看到自己碎成了一丝白光彻底化开,世上再无杨欢。
“母亲,母亲……”
意念开始模糊,杨欢心底生出了惊,惧,怨,恨,可是他还在消逝,他的死已经注定,谁也无法改变。
他仿佛见到了苏公子披着他的身体再度登临十二楼,白袖一卷万里云,白云之下雨万重。
恍惚中,他看到苏公子再度辉煌,可是这一切都没有他杨欢什么事。世间只存在过一个小丑一般被扫地出门的庶子杨欢,他死了,烟消云散,明天之后就不会再有人记得。
杨欢,仅此而已……
“不!”
凄厉的惨叫和不甘叠合,杨欢想要躲避,逃走,可是越陷越深,一只大手死死的将他拉扯,拖向死亡,走向毁灭。
他的意识开始崩溃,可是突然,杨欢神魂一定,眼神一清,他看到了一抹乌光。
在那乌光之中,一卷残破古旧的画卷猛然从他胸口飞出,绽放着漆黑的光华。
那上面发出了一声饥渴无比的吞咽之声,下一刻竟然咔嚓一声,咬向了那正在蚕食他神魂的苏公子。
“啊,不不不,啊啊啊啊,这是什么?这是什么鬼东西?啊啊啊啊,放开我,放开我,我不夺舍了,啊啊啊,放开……”
声音戛然而止,杨欢只是感觉到手心一热,顿时有两颗珠子被甩了出来。
紧接着,一股眩晕而舒爽的感觉就在杨欢的心神之中产生,那漆黑的画卷竟然缓缓展开,其中有一道小小的血红龙影渐渐被融化,沉直到沉没,化入了深不见底的黑。
下一刻,那画卷彻底打开,绽放金光,杨欢顿时看到了上面的一行大字——《我魔如来经》。
“我魔如来经”这五个字似乎能够勾魂一样,杨欢一看到就再也移不开目光了。
五个金字不断颤抖,产生着一股股灼热的感觉,烫的杨欢神魂发疼。恍惚间,他似乎听到那画卷中传出一阵阵洪钟大吕的声音,震得他的脑海,嗡嗡作响。
这声音只有三个字。
“择魔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