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输了!”春似常左手抚着胸口,他体内慢慢涌出的热血从指尖流下,一滴一滴落在斑驳的城墙之上,晚霞渐渐散去,如水的凉风吹过来,掀起他银色的长发。
独孤清月清冷的眸子注视着他,没有说一句话。
“多谢你手下留情,没让我死得太难看。”春似常渐渐发白的脸,轻蔑的笑。
“移血断魂和魅琴一样,都是极残忍的东西,我今日摘了琴弦,有生之年便再也不碰它。”
“早该想到,江曲的……死不同寻常,以为他是为了……叶儿,原来只是……是无力抵抗,”嘴角已开始溢出鲜血,春似常苍白的手伸入怀里,取出一双淡蓝色的耳坠,艰难的向独孤清月递过去,“帮我转交给叶儿,她……戴上一定会很美,很美。还有,代我向她说声‘对不起’。”
独孤清月慢慢接过耳坠,神情淡漠的纵身跃下城墙,众人已恭候多时,西门霜崩紧着脸,感觉到独孤清月向他走过来时,嘴角才扯出一抹笑。
“霜,等一切结束之后,我们再喝酒。”独孤清月把手放在西门霜肩上,轻轻拍了下。
西门霜把向独孤清月的手腕,蹙起眉,“清,你受伤了。”
“死不了!”独孤清月淡淡一笑,转身望向不远处的西门雪和巫雁,“一个月内,在青阳城的‘听雨轩’会等到你们要的东西。”
桑离驾着马奔腾而来,独孤清月匆忙上了马车,帘子垂下的那一瞬,一股腥热从口中喷出,那白色的帘子上像刻上了数十朵梅花,红得触目惊心。
独孤清月轻轻把琴弦放在脚下,神色疲惫的靠在车壁上,清凉的夜风从车窗灌入,扑到他的脸上,染上血的唇轻勾,扬起一丝笑,他轻语,气若无丝:“桑离,替我照顾好叶儿。”
“是,主人。”只要他不被她逼疯就好。
墨玉的眸子终于无力支撑,悄然阖上,夜风拂树,轻轻稀沙,车轴轮响,飞奔向前。天微微放亮,董叶从梦中惊醒,掀开车帘张望,四周一片雾气腾腾,马车轻顿停了下来,耳边传来水波轻拍岸礁的‘哗哗’声响。
董叶跳下马车,看着脚下往水声处走去,果然不足十步,便见到有些浑浊的河水。
“咦,懒虫,醒了?”曼晓风有些倦怠的声音响起,他径直走出河中,唏哩哗啦的水声响了好一会,便见他牵着一根粗大的缰绳走上岸。
“去落霞城要渡河吗?”董叶惊疑的问。
“聪明,”背对着董叶的曼晓风抖抖眉毛,笑得狡黠。
曼晓风微微使力,一艘小小的乌篷渐渐入了董叶的视线。
“我去找些野果,吃饱后我们立刻渡河。”曼晓风揉揉董叶柔软的发丝,笑嬉嬉的去解决温饱问题了。
东边的山头云彩闪亮,太阳冉冉而起,河上的雾渐渐退去,隐约可见河上漂着几艘乌篷。
曼晓风找回食物时,董叶已洗好了头发,发梢上挂着晶莹的水珠,她笑着说:“洗过头发,人清爽多了。”
曼晓风拿着野果登上乌篷,董叶抱着包袱尾随其后,一边还不舍的瞧着岸上的马车:“那个,马车不要了?多可惜呀!”
曼晓风站在船头看她,漆黑的眼睛非常的明亮,清秀的小脸脆弱而甜美,她向他伸出纤细的手,叽咕不满的声音频频说:“没有风度呀没有风度,都不懂怜香惜玉,拉一把啊,大哥!”
曼晓风拉住董叶的手,冰凉的柔软的,微微一扯,她整个人如蝴蝶一样向他怀里扑过来,湿湿的发略过他的下颌,他看见她脸上露过一丝惊恐,小小的乌篷受不住突如其来的击力,摇晃了一阵。
曼晓风抬头看天,碧空万里,初升的日光温暖的照在脸上,心里反复的说:清,你的女人你要自己照顾,所以你千万别死了。
“这果子真甜。”董叶坐到船边,看了一眼曼晓风,说道:“大哥,快点摇船罢,我要回去带人去找清月。”
曼晓风脸上微变,“你不为他去取沧海明珠了?”
董叶抬起头,看着曼晓风撒娇似的笑道:“你是我大哥,你代我去也一样。”
“不行,我去,他们不会给我!”曼晓风双手划着单浆,乌篷便缓缓向河心驶去。
“沧海明珠作什么用的?”
“救人!”
“救谁?”
“巫雁和西门雪中了剧毒,必须要用沧海明珠配制解药。”
董叶嚼着果子,吃吃的笑了,“噢,原来是为了她。”
董叶故意拉长的音调,让曼晓风很无奈。
良久,董叶又道:“救他们就是对不起绿茵,所以我不去。”
“你?”曼晓风顿了顿,俊脸黑了三分,然后在心里说,“不去也得去。”
七月十一,无夜国解决了外患,商国,伊水国,倚昭国与其签了盟国之约,无风领着军队从商国凯旋归来,却被困于腾州,暗夜带领五十万阻遏其路,丐帮则护送无极回了京都占据了皇城。
外患刚平,窝里反的战争才刚刚开始。半月后,凌天超属下背叛,对他早已心存怀疑的无风借机解了内患,碧螺山庄众多门人死于腾州,只有一小部分逃出生天,投奔暗夜。
无风的机智,加上无月的勇猛,两方交战了数次,无极此方伤亡颇重。
董叶被曼晓风连骗带绑的去了林海,到了绝鹿岛见了那所谓的隐士。后来得知曼晓风在战场上受了伤,腰骨被折,要在绝鹿岛上泡温泉静养,她只得带着‘沧海明珠’独自到青阳城渡口与桑离碰面。
黄昏时分,一艘朴质的画舫缓缓抵达渡口,渡口处有不少渔民出海归来,人声欢悦,
景象好不热闹,虽然腾州正是战火连天,但却未影晌到京都附近一带的繁华。
渡口处停着一辆马车,纯白的车帘,赶车是个戴着斗笠的男人,长得人高马大,一双尖锐的黑瞳看起来十分的凶神恶煞。
画舫靠岸,最先蹦下来的是一个搂着包袱的身着水蓝色衣裙的年轻女子,站在画舫前,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朝渡口四周转了一圈,然后,粉嫩的脸上扬起甜美的笑窝,兴高采烈的朝那辆挂着白色车帘的马车奔跑过去。
跑到马车旁,顾不得与一边的凶恶男子打招呼,手就急忙的掀起了车帘,就在那一瞬间,脸上的笑容便僵在脸上,清眸暗淡下来。
董叶捋了垂下来的发梢,转头问,“你们家主子呢?”她的眼神一直躲闪着,不敢看那面无表情的男子。
桑离在心里分明是觉得董叶十分烦人的,但见到她掀起车帘那一瞬,尽收眼底的失魂落魄让他稍稍对她有了一丁点好感。
“时机到了,主人自会寻你!”桑离冷冰冰看着她,“上车吧!”
“哎,你的意思是说,他还活着?”董叶扯住桑离的衣服,充满期盼的看着他。
桑离似乎从她清澈如水的眸子里看出自己冷漠的影子,她眼底的紧张和微微发红的眼角告诉他,就在刚才,面前的女子,心里定是无助悲伤的。
桑离点头。
董叶惶恐不安的心落了地,身子软软的趴在车沿边,虽然曼晓风说独孤清月生的机会比春似常大,但是她还是无法安心,其实换作谁也不会镇定到哪去,未来本是无法预测的,就算有十成的把握也会有意外的时候。
“现在局势如何了?说来听听!”放下心中的包袱,董叶又恢复了精神。
桑离转头一声不吭的驾马车去了,他的心又烦了,这种女人主人怎么受得了,连察颜观色都不懂,没见他一脸的不愿意说话,还叽叽喳喳的,头痛。
“哎,你这人怎么回事啊?多说一句话会死啊?”董叶叉起腰,不可思义的看桑离丢下的背影,拽得好想扁他一顿。
董叶决定用死缠烂打这一招,爬上马车后,就把脸贴到车上靠近驾车位置上的小窗口,“桑离,不如这样吧,你不用说话,我问一句,对就点头,如果不对你就摇头,行不?”
桑离唬着一副臭脸,挥鞭驾车。
“唉呀,别那么孤癖嘛,会得抑郁症滴!”董叶锲而不舍,继续聒噪。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嗯,第一个问题:你们家主人是不是在魅影阁?”董叶定定看着桑离的后脑勺,愣是没动一下。
董叶伸出手指,做出戳那十分让人讨厌的后脑勺的动作,可不敢当真戳,把这人惹毛了,也许会被打。
算了,堂堂的丐帮帮主,打听事情不是十分小儿科的事,找小近不就得了,只不过迟点知道罢了,董叶把包袱当枕头,闭上眼睛睡觉,她这些天总做恶梦,没睡个好觉。
见董叶安静下来,桑离为防意外便转过头透过小小的窗口看个究竟,见她睡着香,他竟然咧开嘴无声的笑了,刚才还真有敲晕她的冲动。
意识到自己嘴皮的异样,桑离马上敛起笑容,神情恢复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