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济格鼻梁上重重挨了一下,肿得象个小馒头似的,也不知道鼻梁骨断没有,两个鼻孔血流如注。
怒火中烧的他彻底失去了理智,当即下令对秦军发起全面进攻。
一千老嫌妇孺被驱赶上前,鞑子兵紧随其后,还推着三门红衣大炮抵近来,意图装上霰弹对秦军大量杀伤。
霰弹一般是由数升铅铁小丸构成,射程在两三百步左右,射击时可以形成弹幕,杀伤力极大,一炮就能扫倒一大片。
发现了鞑子的意图之后,秦牧脸色大变,若是让鞑子进入霰弹射程之内,而己方因顾忌百姓又无法还击,那后果不堪设想。
他不再犹豫,当即下令三千士卒杀出。
尚义就是这三千士卒中的一员,看到那些百姓被鞑子象赶羊一样赶过来,一个个被抽打得皮开肉绽,无助的哀哭不停,尚义感觉到深深的屈辱,仿佛被皮鞭抽打是自己一样。
他们的军人誓词中,有热爱百姓,热爱民族这两条,军中的佥事也天天在灌输这样的观念;
但尚义以前觉得这些口号都太空洞,他不知道怎么样才算热爱百姓,热爱民族;
他更在意的是每月能不能准时拿到自己的粮饷,他的想法很简单,拿秦总督的饷,就替秦总督卖命,其它的管他那么多呢。
但此刻看着上千老弱妇孺在鞑子的刀枪下,无助地哭嚎,任人凌辱杀戮,尚义的心被深深的触动了;
他恍惚间似乎明白了什么是民族,明白了作为一个军人,该怎么去热爱百姓。
军令一下,他立即跟着什长高全冲出,根本不去想冲出去后会是怎样的艰险,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他只想着飞冲到鞑子面前,狠狠地挥刀,用淋漓的鲜血冲洗心头的屈辱,同时对垂死的鞑子大吼几声:别欺负我的同胞,别欺负我的父母
“尚义,你冲得太快了,要注意与大家协同。”耳边传来什长高全的大吼,尚义才意识到自己跑得太快,人已经把队友拉开六七步远。
这在秦军中是不允许的,按平时的训练,不管是发起冲锋,还是奋起追敌,都必须与队友保持协同。
尚义连忙放慢一些速度,放眼望去,四周尽是其它什的战友在咬牙奔跑着,各什的什长都在大声呼喝着自己人的士兵;
三千人有的握着长枪,有的拿着刀盾,有的拿着鸟铳。就象平时训练二十里负重长跑,无数的脚步声汇聚在一起感觉闷闷的。
轰!轰轰!
忽然前方传来三声惊心动魄的轰鸣,满天弹珠随即呼啸而来,嘭!尚义回头望去,只见队友李良的盾牌被弹珠击穿,整个胸口血肉模糊。
另一个队友黄二更是被弹丸炸开了半边脑袋,森森的头骨下,脑浆已全部溅射出来。
其他什的战友也刹时倒下一片,有的倒飞出去,有的手臂整根断掉,悲嚎不止。霰弹的炮击是如此恐怖。
尚义抹去脸上不知谁溅来的血液,但眼里的血红再也抹不去,他想咆哮嘶吼,但是不能,因大家乱吼的话,会听不到上头的什长的命令。
这时百户洪大武嘶声大吼起来:“刀盾手在前,刀盾手在前,快冲!冲近了敌人的大炮才没办法射击!”
包括高全在内,各什的什长立即照着百户的命令大喊起来,尚义是刀盾手,听了什长的大喊,他立即和其他三个刀盾手顶在全什人的前面。
尚义看到不远处的情况,前面全是其他什的战友拼命狂奔的身影,掀起烟尘弥漫,他觉得战友的背景都是红色的,地上不时看到牺牲的战友遗体,这使得尚义眼前的景物更红,血红血红的。
这时,一阵闷雷般的马蹄声传来,大地的颤抖越来越激烈,尚义下意识地向什长高全望去,而高全却是在望主将刘永志的令旗。
“快,布梅花阵,快!快!”百户洪大武的声音再次嘶吼起来,什长高全也同时大吼着,尚义条件反射一般,与其他队友按平时的训练站位,一什组完,又与其他什的人组合在一起,在各级将领的指令下,大家飞速地组合着。
当五六百人组成一个圆阵时,尚义眼前豁然开朗,因为他是盾牌手,要顶在圆阵的外围。
此时可以清楚地看到,原本拼命狂奔的三千人,此时已经组成了五个圆阵,每个圆阵相距近二十丈,而主将刘永志的将旗赫然就在自己这个圆阵内。
在将旗的指令下,圆阵并没有停下来,而是以整齐的步履不断向前推进着。
尚义睁着血红的双眼,努力不让自己眨一下,因为大地在颤抖,前方无数的鞑子正在拼命催动着战马,带着滚滚的烟尘,从那些无辜的百姓身边飞掠而过,挥舞着刀枪,嗷嗷叫着狂冲而来。
他们居高临下,面目狰狞,白牙森林,桀骜的眼神,嗜血的神态,如狼似虎地咆哮着。
无数的铁蹄狂暴地敲击着大地,发出的声浪如怒海奔涛,磅礴的杀气扑面而来,让人惊心动魄。
顶在最前面的尚义感觉自己的双腿在不由自主地颤抖,那一望无边的铁蹄狂冲着,仿佛能把山岳摧平,雷鸣般的轰隆让他忍不住长开嘴巴,以减轻耳膜的疼痛感;
他想退却,想逃避,因为那泰山压顶般的压力,那万马奔腾的浩大声势让他几乎站不稳。
在这狂暴的马蹄声中,尚义突然听到战友的嘶吼起,而且这嘶吼起很快汇聚起来,越来越大声,早已承受不住那巨大压力的尚义立即跟着歇斯底里地嘶吼起来: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
起来!起来!起来!
我们万众一心,
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冒着敌人的炮火,前进!
前进!前进、进!
这歌声不是唱出来的,是用如雷的咆哮声嘶吼出来的,在青筋发亮的嘶吼声中,尚义感觉热血在上涌,直冲头顶,头皮阵阵发麻,那狂暴的马蹄声带来的压力被驱出了脑海,他重新握紧了刀盾,挺起了胸膛,胸膛里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着。
背后传来李百户的大吼声,立即有人挤到尚义身边,呯呯的枪声响起,腾起的硝烟让尚义半眯起双眼,前方一匹匹战马轰然倒地,翻滚不休,掀起阵阵的烟尘。更多的鞑子催动着战马飞跃而过,继续狂冲而来。
“举盾!举盾!”这是总旗梁喜在大吼,尚义与战友立即竖起大盾,透过盾牌的缝隙但见前方漫天的箭雨呼啸而来,噼噼啪啪地打在盾牌上,背后不时传来战友的惨叫声,尚义不及回头去看,但能感觉到有烫热的鲜血溅到自己的脖子上。
几乎在同时,在将领的喝令下,五个圆阵之中随之腾起一蓬蓬的箭雨,几乎遮住了天空,尚义感觉光线为之一暗,但闻外头惨嚎不绝,中箭落马的鞑子被随后冲过来的铁蹄踏得尸骨尽碎,肉泥飞溅。
鞑子很快就发现,秦军这种圆阵因为外层有盾墙和长枪,里面的弓手只能大角度抛射,只要适当的靠近圆阵,秦军的弓箭就失去了射角。
而他们只要在马背上站直身体,仍可以射杀阵内的秦军,于是鞑子纷纷突入二三十步内,绕着圆阵奔驰,如此近的距离,弓箭的劲道十分惊人,噼噼啪啪地打在铁盾上,其中一支竟然透盾而过,离尚义的眉心不到两寸才停止,惊得他身上汗津津的。
两军交战射杀,战马狂奔,蹄声如雷,烟尘如浪,凛冽的肃煞之气扑面生寒。
“啊!”旁边的陈喜突然惨叫起来,尚义仓促望去,但见陈喜右脚板被一箭透过,整个脚板被钉在了地上,痛得陈喜盾牌一松。
“不要!”尚义惊叫着,但已经迟了,噗!一支利镞正中陈喜面门,入骨三分,只剩下箭尾在激烈的晃动着,滚烫的热血溅了尚义一脸。
“鞑子,老子跟你们拼了!”尚义目眦欲裂,咆哮不断,几乎就要弃盾冲出去。还好身边适时传来了什长高全的大吼:“补上缺口,快,补上!往右边移动,快!”
同什的林大智冲来拾起陈喜遗落的盾牌,这边才补上缺口,又听到“呯!”的一声,右边的杨雄整个被子弹射得倒飞出去,紧靠着杨雄的刘来智也被射断一臂,血溅如雨,那断臂就砸在尚义头盔上
什长高全冲来拾起杨雄的盾牌,亲自补上盾墙缺口,后面使鸟铳的士兵装好了子弹,立即挤到盾境间的缝隙开枪,浓烈的硝烟直薰人眼。尚义咬着钢牙,随着什长的口令不断向右,他知道这是与右边的另一个圆阵配合,对绕着圆阵奔驰放箭的鞑子进行挤压。
惨重的伤亡让尚义几乎疯了,这时什长一边高全一边发令右移,一边大声鼓励着:“顶住,马上就有鞑子好看的了,顶住”
仿佛是为了印证什长高全的话,此时尚义背后传来“哧哧”的声响,听到这声音,尚义忍不住怒吼道:“炸死这些狗养的,炸死他们,炸死他们”
在他的咆哮声中,圆阵内飞出一串串的震天雷,尚义透过盾墙的缝隙,但见一团团火光猛烈炸开,巨大的爆炸声如雷霆阵阵,地动山摇。激荡的气浪冲得尚义几乎拿不住盾牌。
处于爆炸中心的鞑子骑兵就象陷入了炼狱,连惨嚎声都听不到,只见一截截断臂残肢被气浪冲上半空,即便是高大的战马,也被掀翻出数丈之外,纷飞的弹片划破了马肚,肠子全流了出来,火光将鞑子的尸体灼得焦黑,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焦肉的味道。
“好啊,太好了,继续炸!继续炸他娘的!”看着鞑子尸横遍野,血肉纷飞的惨景,尚义激动得手脚下发颤,连边呼嚎。
只是侥幸逃过此劫的鞑子已经被吓碎了胆,有的连武器都扔下了,纷纷抽打着战马逃离这死亡的地鬼域。
“快,向前,向前推进,将百姓裹胁入阵来立即撤退,鞑子又杀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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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这里是明扬天下,鞑子又杀上来了,呼叫炮火支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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