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何身负重伤,生命垂危,在李纯真的帮助下,两人坐着一辆偷来的牛车,一路艰难的来到了江夏郡。由于走的太急,他们身上的盘缠不多,请不起郎中看伤,到最后连一口吃的都买不起。
见王何的伤势一天天的严重,嘴里呼吸变得极为虚弱,李纯真被逼无奈,只好来到江夏侯府求助。
“滚滚滚!”侯府门口的管家怒斥道:“侯爷说了,弘农侯府忤逆犯上,满门抄斩,任何与弘农侯相关的人等拒不接见。”
李纯真苦苦的哀求道:“管家大人,就看在您府上小姐与王何有婚约的份上,救救王何一命吧!”
“你疯了!”管家低声怒斥道:“你这家伙,是不是想害死我们全府上下几百口人?那王何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就应该避至山野躲起来,怎还敢到处乱跑?去去去,给我赶紧走,否则让侯爷知道了,那就是官府场面上的事情,到时候要问斩的!”
李纯真失望透顶,他只好微微答礼作别,悲伤的离开了侯府大门。
侯府内一丫鬟躲在里面听了个仔细,她扯开小细腿,一路奔跑着来到后院子,迎面撞上了一位妇女。
这位妇女是府里的老人,对着小丫头片子大声斥责道:“疯丫头,你又是在做什么?吓死老娘了!”
那丫头急忙屈膝行礼,随后又拔腿就跑。
“真是个野丫头!”妇女瞅着丫鬟奔开的背影埋怨道:“回头得好好治治。”
在内院的房间里,有一位年轻貌美的十五岁姑娘,身穿淡红色的衣裳,满身佩带着金光四射的珠宝金钗等首饰,正坐在椅子上认真的裁剪着一条锦绸腰带。
“小姐,不好了!”那丫头一头撞进房间,跌倒在地,嘴里气喘吁吁的说道:“王何被追杀逃来咱们江夏郡了,他好像受了重伤,派人来府里求助,却被张管家给赶走了。”
“什么?”千金小姐惊呼而起,脸上一片慌乱。
她便是王何幼年时的婚约之妻嫣然,虽然只是未婚妻,但她早已将自己视为弘农侯府的人。嫣然急忙问道:“他人在何处?快带我去!”
丫鬟爬起身说道:“不知道啊!那个人应该还没走远,这会儿追出去,应该还能赶上!”
嫣然立刻提起裙角,一边迈步一边吩咐道:“上随本小姐去追!”
丫鬟立刻答道:“是,小姐!”
很快两个妹子就来到了侯府大门,张管家死死的拦住:“小姐,侯爷交代过,眼下非常时候,您万万不能出府。”
嫣然厉声道:“闪开,万事有本小姐自己担待着!”
张管家跪在地上求道:“小姐,您今天就算打死我,小的也不能让您出府!”
“大胆!”嫣然怒斥道:“来人,给我将他拖下去。”
门口侍卫应声道:“是,小姐!”
虽然被两名侍卫拽在一旁,那管家依旧大呼道:“小姐,侯爷说了,您不能出府。”
眼看阻拦不住,管家立刻吩咐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两个人跟着,小姐要出了什么意外,你小心脑袋搬家!”
侍卫们对看了一眼,随后两人急忙提着刀跑下了台阶。
看到两名侍卫跟了上来,嫣然一边疾走,一边回头问道:“刚才来府上的那个人,去了哪个方向?”
一侍卫伸手指着前方说道:“就朝前面走的!请小姐不要着急,待小的先追上去!”
说完侍卫紧握手中宽刀,奔跑着向前追去。
过了一会儿,李纯真见到嫣然追了过来,便立刻带着她来到一座破庙。此时王何躺在一堆干草上,嘴里只剩最后一口气了。
嫣然含泪吩咐道:“快,马上去将城里最好的郎中请过来!”
“是,小姐!”一名侍卫作答,快速奔了开来。
看到嫣然泪水汪汪,李纯真咳嗽了一声,示意着丫鬟和另一名侍卫,三人一起来到了门外的台阶下。
屋里嫣然心痛不已,她来到王何的身旁,不顾他身上的脏乱,伸手抱起他大哭道:“四公子,你这是怎么了?呜呜呜~~~”
王何听到哭声后,他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你,你快走!”王何拼命的推开嫣然,很是抗拒的说道:“我弘农侯府如今成了叛逆,不能再连累了你,你快回侯府去。”
“我不!”嫣然作为千金小姐,她也十分的倔犟。
她将王何抱得更紧,痛哭流涕的说道:“要不是发生这种莫名的祸端,你我早已行完夫妻之礼。不管这世道如何变,不管你王何变成什么人,我何嫣然在心里早已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
“嫣然……”王何听完泪流满面,伸手轻轻摸着她的脸说:“你真是个傻姑娘!”
嫣然强忍住悲痛,悉心的安慰着他说:“四公子,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嫣然还等着你风风光光的娶我过门,知道吗?”
王何悲痛的闭上了双眼,他没有作答,因为他无法回答。如今他已是叛乱之贼,走到哪都会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喊杀,他哪还有什么机会将侯府家的千金风风光光的娶过门。
嫣然伸出纤细的手,温柔的为他擦拭着泪水说:“四公子,不要难过,你还有嫣然,还有我!”
王何伸手推开嫣然,嘴里颤抖的说道:“我的父亲,我的兄长们,我弘农侯府上下几百口人,全都让奸人给害死了。此仇不报,我枉为人子。如今我王何乃是朝廷的叛逆贼子,我王何迟早有一日会死在朝廷的刑场之上。这辈子我也无法风风光光的迎娶你了,请何小姐忘了我们的婚事吧,也忘了我王何,找个好人家嫁了。”
“我不!”何嫣然再次抱紧王何,嘴里悲伤的大哭道:“你说过的,要与我携手到老,要子孙满堂,你不能说话不算数。我何嫣然绝不辜负四公子,无论等多久,无论需要什么样的代价,哪怕是与四公子一起去赴死,嫣然也绝不后悔!”
“傻嫣然,你这又是何苦呢?”王何被感动得难以自拔,抱着嫣然大哭不止。
就在这里,门口传来一片吵杂声:“走开走开!”
嫣然闻声立刻站了起来,慌乱的擦着眼泪。
“哎呦喂!”江夏侯走进来看到他们俩后,急得直跺脚:“冤孽,冤孽啊!我何宽是造了什么孽,为何偏偏与叛逆之府结下婚亲。天哪,你在做什么啊嫣然!”
何嫣然回答着说:“父亲,我与四公子原本就有婚约,女儿跟他有肌肤之亲也算不得什么。”
“你你你!”江夏侯焦急的走过来,指着她怒斥道:“你怎么说这种话都不脸红。你还没过门呢,我的傻女儿!”
何嫣然冷静的答道:“父亲,您要是疼爱您的女儿,就让嫣然随王何一起走吧,以后绝不连累江夏侯府。”
江夏侯焦急的问道:“你跟他一起走?他现在是朝廷要犯,自身难保,你这是要跟着他一起去死吗?”
何嫣然毫不犹豫的答道:“女儿生是四公子的人,死是四公子的鬼。”
江夏侯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他立刻对着王何拜道:“四公子,不是本侯要怎么着。这朝廷跟发了狂似的,举国上下乱抓人乱杀人,弘农侯府造此横祸,本侯也深为痛心。你我两府原本是姻缘至亲,理应相互扶持。可我府上何家上下百十口人,总不至于为了所谓的情义,让他们统统一起跟着送死吧?我求您了四公子,您就看在嫣然的份上,饶过我们江夏侯府百十口人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王何很是无奈,他对着何嫣然悲愤的说道:“嫣然,江夏侯说的没错!我还不知道今后能活几日,你才十五岁的年华,大好的青春,何必要为我害了整个侯府。”
何嫣然含泪摇头道:“任你怎么说,嫣然决然不会抛下你不管。所谓夫妻,就得共患难,不然何为夫妻?”
王何擦了一把眼泪,随后狠心的说道:“我是要去报仇的,此生非杀聂仁不可。你又不会功夫,跟着我只是一个负累,你想连累我不成?”
“我……”何嫣然被问得语塞,激动之下,她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王何对着江夏侯拱手道:“请侯爷放心,王何心中只剩报仇雪恨,其他并无挂念。对于这门亲事,在下已是无能为力,请江夏侯将嫣然领回家吧,我不想再看到她。”
“王何!”嫣然泪奔道:“你这么能这样说,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吗?”
王何咬牙切齿的站起身,忍住周身的剧痛,嘴里冷冷的说道:“大丈夫孝字当头,岂能因儿女私情耽误了父母大仇!所谓女人如衣服,今天没了你何嫣然,来日等我大仇得报,我王何随便娶个乡野丫头便可幸福的过日子。你何嫣然出生侯府,我要是再娶你,我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嫌他官府找不到我么?我又何苦受这份罪!”
何嫣然听完悲痛欲绝,她忍痛答道:“好,好!那嫣然便祝你早日大仇得报,然后娶个贤良的乡野娇妻厮守终生。”
说完何嫣然泪奔着转身离开,伤心的样子让所有人都为之叹息。
何嫣然走后,江夏侯说道:“好,四公子也算是重情重义之人。我会给你临时安排一个住处,让郎中好好为你疗伤。待你伤好后,你就离开咱们江夏郡吧。何去何从,唉!你自己看着办。”
说完江夏侯微微挥手,侍卫们立刻上前抬起王何,一群人拥簇着离开了破庙。
何嫣然回到侯府后,整日坐在房间里发呆。她眼泪已经哭干,浑身上下失去活力,犹如一具木偶那般,坐在窗下凝望着院子里的树木发呆。
这天夫人来到房里,苦苦的劝道:“女儿啊,那王何都把话说得这么绝了,你就不要再对他有任何念想了。虽然你曾有过婚约,但咱们可是侯府,想要找个好的人家,那就是母亲一句话的事!”
何嫣然面无表情的答道:“如果母亲一定要损了女儿的名节,那女儿只好以死相抵!”
“傻孩子!”夫人焦急的说道:“你这是说的什么傻话啊!”
说完夫人抱着女儿大哭起来:“你不要吓母亲,娘就只有你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娘答应你,不给你找新的人家,好吗?母亲知道你心里难受,可你不要想着这种傻事。母亲都会依你的,只求你能好好的活下去!”
“母亲!”何嫣然呼唤一声,抱着母亲失声大哭起来:“王何他是个混蛋,呜呜呜~~~”
一个月后,在江夏侯的安排下,王何和李纯真化着兵士,随着巡视的队伍出了城。两人脱掉兵士的甲胄后,徒步走进了小路,打算离开荆州去扬州继续避祸。
谁知刚走出一截,前方林子里就驶出两辆马车,何嫣然竟然从其中一辆马车里走了下来。
她并没有立刻跟王何说话,而是吩咐着丫鬟说:“快,把所有吃的喝的,还有衣服和被褥,全都搬到那辆马车里。”
“是小姐!”丫鬟答完,和另外两名丫鬟一起忙着搬起了物品。
在李纯真的陪同下,王何缓缓来到车前,他开口说道:“嫣然,你这又是何苦呢?一个月前我早就和你说了,难道还要我再重复说一遍吗?”
何嫣然听完,瞬间泪水涟涟,但她没有回话,而是避开王何,亲自去到车里一起帮忙搬着物品。
李纯真咳嗽了一下,然后对王何说道:“天见可怜,你就行行好吧,不要再在伤口上抹盐了。”
王何听完回头看着李纯真,眼眶里有些微红。
当所有物品搬好后,王何一句话也没说,直接钻进了车里。
何嫣然眼睛里充满着期待,她盯着车窗翘首以待,心里急得跟针扎一样。
李纯真对着何嫣然拜道:“小姐,我和王兄弟很快就要启程了,这一走,不知哪年哪月才有机会得见。既然小姐和王兄弟是情真意切,姻缘天定,相信总有一天你们会再次重逢的。”
说完李纯真走到车旁,伸手敲着车身说:“王何,跟何嫣然好好道个别。记住了,不许发横,不许说假话,不要辜负了何千金的一片真情。你若是错过了何千金,我李纯真保准你会后悔一辈子。”
等了几秒后,见王何没有说话,何嫣然急忙提起裙角,自己抬脚钻进了车里。
来到王何跟前后,何嫣然含泪为他整理着衣服,又伸手为他梳理着头发。何嫣然满含悲愤的说道:“此去路上一定要好好保重,万事要谨慎小心,切不可报仇心切,反遭了他们的毒手。”
王何低着头,他擦了一把泪问道:“嫣然,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子。”
何嫣然强忍住泪水答道:“我又不是三岁的孩子,你说的我都明白。今后你要是报了仇,就算你娶了乡野的妻子,只要你安定下来,一定要记得……记得来接我走。我愿意做你的妾,我会一辈子做牛做马的伺候你,还有你的夫人。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愿意,我不怕吃苦,呜呜呜~~~”
说完何嫣然再也忍不住了,抱着王何又失声的大哭起来。
王何依旧抗拒的扶起她说:“对不起,我只会娶一个妻子,不会要小妾的。”
何嫣然含泪盯着王何看,眼睛里充满了悲伤,又满是万千的柔情,看得王何侧头避开。但何嫣然没有放弃,她伸手捧着王何的脸,,将他的头扶正对准自己,然后直接深情的吻着王何的嘴唇。
王何再也抗拒不了,面对心爱的人不舍不弃,他又何苦要为难自己最宝贝的未婚妻。
“答应我好吗?”何嫣然吻着的时候,还不忘说道:“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我会一直等着你,哪怕是这一辈子,我也绝不会放弃。我求你答应我,不可以丢下我不要,你别逼我去死好吗?”
“好!”王何心痛得再也无法抗拒,他痛苦的点头应道。此时嫣然把话说得那么明,他要再不答应这个小宝贝,小宝贝也许就真的以为他抛弃自己而去寻短见。王何悲伤的将何嫣然搂在怀里,泪水跟开了闸似的,再也拦不住的奔淌而出。
见王何终于答应自己,何嫣然含泪笑了,她伸手擦拭着王何的泪水,微笑的说道:“那你快上路吧,我会想你的。”
说完何嫣然将身旁的一个包袱递给王何,然后缓缓的走下了车。
两人驱车快速离开,走去了几十里路后,王何这才打开包袱。包袱里装着20个沉甸甸的大金锭子,上面放着一条何嫣然亲手裁制的锦绸金腰带,一副鹿皮手套,以及鸳鸯小刀的其中一把。
王何看得再次泪水翻涌,他揣着那把鸳鸯小刀,突然飞身跳下马车。
李纯真急忙停下马车,回头注释着站在湖边的王何。王何所有的悲伤瞬间发泄出来,他紧握手中鸳鸯小刀,对着湖面一阵嘶吼。
只见湖面真气游荡,无数水柱随着王何的怒吼冲天而起,其悲愤所爆发的威力惊天动地。
回了侯府后,何嫣然哭哭啼啼的来到房间,将所有丫鬟和下人全都赶了出去,独自趴在桌台上不时的抽泣,悲伤欲绝。
突然一道白光闪现在窗口,嗖的一声丢进了一块黑色的玉珏,以及一封黄纸信函,霎那间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何嫣然惊讶的擦干泪水,她扯开黄纸信函念道:“嫣然小姐与王何乃天赐良缘,此为天命所归,任谁也阻拦不了。今日你二人之别在所难免,但莫悲伤,也别灰心!不出五年,你二人必会在扬州钱塘城重逢,王何注定会风风光光的迎娶你过门,从此不分不离,幸福永远。前提是,你必须时刻佩戴此玉珏,方可保你二人一生平安!”
何嫣然念完后,整个人精神起来,她认真的擦了擦眼泪,取起玉珏牢牢的系在腰间。
随后何嫣然跪在房间里,对着窗口拜道:“感谢高人提点,何嫣然感恩不尽!”
谁知高人并未走,窗口外传来他混浊的传音:“切记,玉珏万不可离身!如此方可避开老太师的神指掐算!”
何嫣然跪伏在地,嘴里回答着说:“嫣然明白!高人的大恩大德,嫣然没齿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