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山之中,在这座不起眼的山头上,吊祭的白色布条从山头到山脚一字排列下来。短短数日的功夫,原本杂草丛生的荒山,如今出现了一条新修砌的台阶,可从山脚一路走至山顶洞穴处。那洞穴早已被修整,开凿成偌大的灵堂,老剑宗的棺椁便摆设在山洞灵堂的最深处。
三位辈份极高的白发老人,行色匆匆的奔至灵堂棺椁处,一起跪伏在地哭嚎起来:“师尊,弟子们不孝,给您老人家请罪来也。”
老君本来就枯瘦单薄,这几日来心情的悲愤,有些憔悴。在吴阙的搀扶下,他从旁侧耳室闻声走出,随后流泪呼喊道:“三师弟,十八师弟,二十四师弟,你们竟然都还活着。”
“大师兄!”三位尊长跪着转向老君,一起叩首道:“师弟们不孝,请大师兄狠狠的责罚。”
“好啦!”老君含泪笑了,走到三人面前轮流扶起他们说着:“有生之年,还能活着见到三位师弟,师兄我知足了,死了也能瞑目了。”
“大师兄!”三人悲伤的呼唤道,以泪洗面。
“呵呵!”老君轮流看着他们说道:“你看你们,不是仙阶七品,便是仙阶八品,也很快就是要飞升为神阶的大宗师了。这么多年来,你我师兄弟们百余年难得一见,不要哭,咱们得高兴才是!”
“好!”三师弟擦着眼泪说到:“大师兄,您近来可好,师兄弟们可想您了。”
吴阙立刻为他们搬来桌椅,老君缓缓坐下说:“唉,师兄也老啦,用不了多少时日,也要随师尊去了。”
“大师兄,别这么说!”三师弟擦着眼泪说道:“这人只要活过百来岁,就知道这世间万物再如何好,都不如咱们师兄弟的天山情来得真。咱们都商量好了,从此后再也不走了,要跟着大师兄一起老死仙逝。”
“真的吗?”老君大喜道:“太好了!师尊他老人家要知道,一定会非常开心!”
二十四师弟含泪说道:“咱们的子孙们死的死,成年的成年,早就不需要我们去担心了。以后不走了,就陪着大师兄,一起好好守着我们天山一脉。”
“好,好好好!”老君含泪点头,很是激动的说道:“师兄我活了500年,今天是最开心的一天。太好了。”
说完老君低头擦泪,感动得止不住的大哭起来。
“大师兄!”三个师弟起身呼唤道,一起过来拥抱着老君,哭得是稀里哗啦,难以自拔。
“吴阙!”站在一旁的楚山老白吩咐道:“你师父和师兄们难得一聚,一定有很多话要说!你就不要地在这里了,在灵台外代表你师尊和天门,去迎候来拜祭的天门贵客。”
吴阙拜道:“是,弟子遵命!”
待吴阙离开后,楚山老白又吩咐道:“你们几个,好好陪陪你们师尊和师叔,扶他们到耳室内去歇息!灵堂里就交由本宗来主持招待众天门贵客!”
吴阙的大师兄拜道:“是,弟子遵命!”
说完大师兄和其他几个师兄,扶着他们的师尊和师叔们,去了一旁的耳室。
很快武尊就带着老太师进入到灵堂内,楚山白老拱手道:“武尊与太师能在百忙之中赶过来,本宗替老君和天山一脉,谢过了!”
武尊鞠躬行礼道:“老白大宗师客气了!老剑宗乃我天门至尊,我等晚辈再如何忙,都理应第一时间赶来拜祭,义不容辞!”
楚山老白甩着身下衣角,右手按住衣角不掉落,左手示意道:“两位,请!”
武尊回以微笑,带着老太师跪在棺椁前的坐垫上,行吊祭三叩首,送吊祭祝词。
两人拜祭完刚入座,吴阙就在洞穴灵堂门口大呼道:“泰山老祖,燕山玄尊,入灵堂吊祭!”
楚山白老立刻转身,大步迎上前拜道:“两位大宗师,一路辛苦了!”
这两位大宗师都穿着灰色的衣袍,全是白发长须,打扮得极为相似。燕山玄尊笑着拜道:“哎呀,楚山白老亲自主持老剑宗的吊祭大典,我等哪比的过您辛苦啊,惭愧,惭愧!”
楚山白老笑道:“玄尊客气了!”
泰山老祖拜道:“白老,百余年不见,您可是越发的年轻了。”
“呵呵!”楚山白老拱手道:“老祖说笑了!听闻老祖成功晋升神阶三品,可喜可贺啊!”
泰山老祖指着白老笑道:“你个白老,一个不留神你就神界五品了,小弟可是差之千里啊,何足挂齿。”
“哈哈哈!”楚山白老听完仰头大笑起来。
坐在一旁的武尊听完,回头看了看老太师。老太师一声冷笑,随后闭目养神,也不说话。
很快王屋山的白刃师尊,就和另外几个师尊疾步来到,白刃带头拜道:“哎呀,各位大宗师竟然先一步到!弟子来晚了,失礼失礼,真是一大罪过啊。”
燕山玄尊笑道:“能来的,都是有心的人,不必介意谁先到谁晚到。”
“是是是!”白刃师尊恭恭敬敬的行礼道:“弟子拜见三位大宗师!”
泰山老祖咳嗽了一声,随后伸手指了指坐在一旁的武尊。白刃回过神来,立刻快步走了过去拜道:“弟子拜见武尊大宗师。”
“嗯!”武尊点了点头。
很快其他师尊们陆续抵达,灵堂里师尊们弟子们满座一趟,热闹非凡。天门已经有两百多年没这么热闹了,这是天门众人两百年来第一次聚集的这么齐全。
下午的时候,祭奠仪式开始;楚山的弟子们列着仪仗队,吹着号敲着锣鼓,从山脚下缓缓走上来。当仪仗队进入洞穴灵堂,站在一旁继续吹响喇叭时,几大宗师站在老君的身后,带着众列师尊和弟子们,在诺达的灵堂里齐刷刷的跪拜祭奠。
突然山外传来一个沉闷的声音:“慢着,我神君未到,你们怎可先开始祭奠。”
众人听完大惊,所有人立刻起身。
几名大宗师齐刷刷的闪现在灵堂门外,楚山白老大声说道:“既然来了,就现身吧,别神神秘秘的,煞了风景。”
白老话刚说完,一位枯瘦的老人便闪现在众列大宗师面前,其身后嗖嗖嗖的出现无数名弟子。这位老人高瘦,身上黑袍皱巴巴的,一身天门道骨气息,面色冷静和祥和,表面上看起来似乎不像是坏人。
他的确就是北冥神君,如今在几大宗师里依旧排在第5的位置,仅位列天山老君之前。他一开口便盛气凌人:“这老剑宗死了也没多久,怎么着?你楚山白老就这么着急?抢着要担起我天门至尊的职责不成?”
楚山老白冷笑道:“本宗与老君有近五百年之交,天山的事便是我楚山的事。你若是今日来找老君的麻烦,煞了这风景,我白老第一个不放过你。”
北冥神君抖了抖衣袖,他摸着白色的胡须说道:“老剑宗也是晚辈我所敬重的人,今日来此,首要是为了祭拜老剑宗仙逝!”
楚山白老挥手道:“既如此,那请吧!”
北冥神君甩袖双手靠背,领着十来名弟子进了灵堂,也算是恭恭敬敬的叩拜行礼,没有任何不敬的举动。
随后武尊开口说道:“你这拜也拜了,天门之礼作罢后,你可以走了!”
“怎么?”北冥神君冷冷的问道:“你还真当大舒朝廷是你武尊的了?连天门同宗之礼都不要,这么急着赶本宗走人?”
老太师冷笑道:“一个叛国投敌的人,焉敢再次嚣张!你也不看看你在什么地方,难不成你今天来还想撒野?”
北冥神君仰头笑道:“哎呀,这天门中的规矩现在是越来越不值钱了,一个小辈,也敢打断几大宗师的谈话!”
说完北冥神君白了老太师一眼,随后走向站在棺椁旁的老君说道:“哟,你们几个师兄弟都来了啊,那正好!这老剑宗仙逝,别说本宗欺负你们天山,本宗就想问问,你老君不问青红皂白就杀死本宗的徒儿,这五年来你也没一个表示。你老君是几个意思?欺我首阳山一脉无人不成?”
楚山白老冷冷的说道:“神君,咱们几个都是活了几百年的老人了,就不要在这些小辈面前丢人现眼了吧?这老剑宗的拜祭大典,是老朽在一手操持,你如果非要来较真,破坏了老剑宗的祭奠,那就请你出灵堂来,老朽来跟你分个高低!”
北冥神君冷冷一笑,他回答道:“天山老君杀我徒儿,本宗来讨个说法,不劳烦白老神尊插手吧?天门的规矩,各家山头之间的事,各家山头自行解决。”
武尊大怒道:“神君,你这分明就是找茬!老剑宗不在了,可我天门各脉还在,岂容你再次撒野!”
“哟!”北冥神君笑道:“武尊好大的威风啊!怪不得你那些徒子徒孙横行十三州,原来都是跟你学的,都是这么的不守规矩!”
武尊冷冷的白了他一眼,并不搭腔。
天山老君冷笑了一声,随后开口说道:“冤有头,债有主,今天你神尊要为你那个卑劣的徒弟报仇,我天山理当自己来应对。”
说完老君伸手道:“请吧!”
“请!”北冥神君毫不客气的答道,随后大大咧咧的走出了洞穴。
为了不破坏老剑宗的灵堂,两位大宗师直接飞到旁边的山头,二话不说就大打出手!在北冥神君的千万道火焰前,老君化着千万道剑气,带着悲愤的心情,与北冥神君拆招解招,打得惊天动地,震耳欲聋。
众人站在灵堂洞穴外的平地上,注精汇神的观看着这场精彩的绝顶之斗。老太师捋着白须道:“老君的剑气是越来越凶猛了,看来老君离飞升神阶三品不远矣。”
楚山白老笑道:“要不是当年王屋山一战,老君为会稽贼恶的催命钩所伤,在飞升神阶的时候浪费太多时间,只怕现在本宗也未必是老君的对手。这北冥神君信誓旦旦的来找老君的不是,只怕这次要自讨没趣了!”
楚山白老话说完还不到一分钟,突然千万道剑气快速收敛,老君闪现在一侧山崖上,口吐鲜血,竟然败落了。
“无耻至极!”楚山白老怒斥道:“按规矩就得单打独斗,你好歹也是一脉大宗师,竟然偷偷让你那几个徒弟在背后合击相助。你也配叫大宗师?”
“呵呵!”北冥神君不以为然的笑道:“此乃我首阳山与天山之间的恩怨,比就要比最狠的招式,那管这些!”
“卑鄙小人!”突然老君的三师兄走出来大骂道:“你以为我天山就没人了?两位师弟,咱们一起上!”
说完三道白影嗖嗖嗖的闪现在山崖上,一起对着老君的背后挥掌合击。在三位师弟的灵力相助下,老君瞬间化着一团巨大的耀眼白光,随后数万道剑气呈爆发之势布满天空。在北冥神君惊恐的逃逸时,数万道剑气在空中布阵,一**齐刷刷的袭向神君的身影。
武尊惊得瞪大着眼,嘴里不由自主的说道:“这……这可是神阶六品的威力啊,白老!”
楚山白老也看得认真,他摸着一瞥胡须点头说:“嗯,着实非同凡响,天下第一绝!”
燕山玄尊微微走上前两步,嘴里惊叹道:“天山决,不愧为天门第一,了不起啊!”
数万道剑气消散后,对面山上滚落五名神君的仙阶徒弟,毙命当场。而北冥神君本人则受了重伤,远遁在要远处的山头上。半空中传来他沉闷的传音:“你们天山号称天门第一,却私底下也偷偷练合击,真是下作!”
天门三师兄开口说道:“怎么?就允许你首阳山合击,咱们天山难道要束手被你打才合理?”
二十四师兄也附和道:“咱们师兄弟一起练剑两百余年,合击还需要特意去练?你以为都想你这么阴险卑鄙?小人!”
天空中继续传来神君的声音:“没想到你们几个师兄弟都赶来了,这次算本宗失误!这笔债,以后本宗一定会讨回来的,告辞!”
北冥神君走后,三位师弟陪着老君闪现回众人面前,楚山白老立刻问道:“老君,你没事吧?”
天山老君舔着嘴角的血,随后笑道:“小伤而已,无妨。只是没想到,这神君老儿如今心胸变得这般卑劣,唉!”
武尊较为气愤的说道:“无耻的蝼蚁之辈,不用理会!下次他再敢来,咱们不用顾虑什么天门的规矩,一并出手斩杀之,为天下除去这个祸害。”
泰山老祖冷漠的笑道:“如今老剑宗仙逝,天下除了老白大宗师外,就属你武尊大宗师最厉害了。您一个人出手就够了,无需咱们再联手,多此一举。”
“好吧!”武尊点头笑道。
“诸位!”老君随后拱手道:“方才出了一点小意外,恶人已败走,请大家继续入灵堂观礼!”
“对!”楚山老白立刻作答:“诸位,请!”
祭拜大典继续进行着,所有仪式举行完毕后,天山弟子们开始下棺,封墓,送别诸山的天门客人。受楚山白老的邀请,老君随后带着弟子去了荆山做客,老友重逢喜不胜数。
几杯酒下去后,两位大宗师纷纷示退弟子,单独坐在房间里私聊起来。
在漆黑的夜幕中,夜灯下的老君摸出一卷残缺的竹简,伸手递给了楚山白老。白老认真的拿在手里,在灯光下仔细的看了起来。
突然白老一惊,他立刻放低手中竹简问着:“这……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续命妖术?老君,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唉!”老君悲愤的叹息道:“师尊骨骸手中,原本是握着这策竹简。可为了师尊的清誉,随后我便藏了起来。”
“兄长!”楚山白老劝道:“此乃妖邪之术,事关老剑宗的清誉,当立刻焚毁之。”
老君点头道:“烧了吧,免得立下祸害。”
“嗯!”楚山白老端杯将白酒浇在竹简上,随后在灯火上点燃,仍在一旁的地上由它自己烧毁。
老君愁眉不展的说道:“五年前的时候,那龙将军萧瑶曾陪同武尊去过一趟南阳郡,听说是去斩杀九转魔童。应该是杀死了魔童,不然朝廷也不会随后就撤消十三州捉拿男童的命令。”
楚山白老沉思道:“兄长的意思,是说那被杀的魔童,既有可有是老剑宗的续命之身?”
老君叹息着说:“我倒希望不是,可这师尊的遗骸在鲁山发现,那魔童也是在南阳郡被杀死,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师尊高寿600年,一生除魔卫道,匡扶正义,可没想到在最后的时间里,他竟然……”
“嘘!”楚山白老示意道:“此事你知我知,万不可再让第三人知晓。不管怎么样,老剑宗应该是已经不在人世了,所谓逝者已去,保全一世的英名为上!至于武尊和那萧瑶,他们应该也不会随便和人说起魔童的事。”
老君说道:“可我这心里很是不舒服,他毕竟是我的师尊!有机会,我定要找萧瑶问个清楚。倘若真是武尊谋害了我师尊的续命之身,这个仇我不能不报!”
楚山老白问道:“那萧瑶呢?她也有参与,一并斩杀么?”
老君悲愤的答道:“萧瑶有一子,名曰萧涵,与我天山有恩。没有萧涵的指引,只怕我这一辈子也休想找到师尊的骸骨。”
“明白了!”楚山白老点头道:“那魔童必是武尊出手杀死,萧瑶既然有如此幼子,她定然是舍不得下手。”
老君微微抬头,一双眼睛凝视着白老。白老继续说道:“事后萧瑶应该是耿耿于怀,于是出征前便让孩子代为表明立场,告知了你这老剑宗的骨骸所在。”
老君皱眉道:“有一点我不明白!如果萧瑶一开始就知道师尊的骨骸所在,那武尊岂能不知?可为何武尊没有毁尸灭迹?反而留下师尊骨骸在鲁山?”
楚山白老思索道:“也许杀魔童的时候,萧瑶和武尊都不知道你师尊的骨骸所在。老剑宗本领非凡,他自然知道如何避开聂仁的神指掐算。至于这萧涵如何得知,这……”
老君答道:“也许骨骸的事,萧瑶从头到尾都不知情!那萧涵懂阴阳决,他应该知道他母亲协助武尊杀死了我天门老师尊,所以他要还我天山这个情,就将骨骸所在的位置告诉了我的徒儿吴阙。”
“啊,他……他竟然会阴阳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