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断断续续病了几年,终于熬不住了,死在了这年正月里,举国悲痛。半月后德元太子继位,成为新皇,新皇登基又是举国欢庆。相较于先皇,百姓们更加信任新皇能给国家带来新的繁盛。
政治革新,重新树立法典,从严治国,从法治国,这是新皇要履行的律条。彻底改变了整个治国体系,有大批的官员被革职,又有大批的官员重新上任。许敬亭的结局毫不意外,卷被走人,成日颓废在家里。
宝璐乘坐马车路过许府门楣,它看起来依旧宏伟,却多了一份苍凉。许敬亭机关算尽,到头还不是什么都没有捞到,这点倒是让宝璐很是欣慰。曾经对父爱的渴望和对家庭的渴望在许敬亭对她的胁迫和折磨中消失殆尽,她永远都忘不了许敬亭跟她说过的那些冷漠无情的话。
“夫人,走吗?”清风见宝璐看得出神,便轻声问道。
“走。”
马车哒哒的从许府门前走过了,她们还要去国安寺上香呢。可是到了山中半途,陆离却站在路中间等着她们。
“夫人,……”
“怎么了?”
清风撩开了车帘,宝璐看见了站在路中间的陆离。马车在陆离的身边停了下来,宝璐撩开窗帘向陆离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你这段日子都躲着我,不让我进你的房看你,难道你是不要我了吗?”陆离一个高大的汉子,但看着宝璐却是满脸的委屈。
宝璐没有说话了,她并不是不要陆离了,是她配不上他了,从身到心都配不上了。她心中的仇恨难解,就不能安下心来却满身心的爱一个人,为他付出自己的所有。这段日子住在邝府里,陆离也好,吴清野也罢,她对邝府的任何人都没有了笑容,也不想见任何人。芫花回夫家了,还好有花婶子和清风陪着她,她只与她们两个说话。
山中的寒风吹得陆离有些冷,他的嘴都已经是紫的了,可见他是一早就等在这里了。宝璐半晌不说话,陆离的眼神也从期待变成了黯淡,失望的道:“你果然是不想和我在一起了。”
“是。”
宝璐云淡风轻的一个字就像是一把利刃将陆离的心劈成了几半。
“为什么?所有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们也该好好生活了,我们有孩子,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你知不知道你就是我活着的目的,若早知你今日这般态度,我早就死在苏州府了!”陆离隔着车窗朝宝璐大喊,惊得林中鸟儿四飞。
“放心,我不会让你白活的,今后你活着的理由就是黎儿,你作为他的父亲,就好好养育他吧。”宝璐的眉毛上挑,就像是跟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说话。
“那你呢?你这个做母亲的难道就不想管他了?难道要他和你一样,在一个没有母亲的环境中长大?”陆离红着眼睛质问宝璐,宝璐的眼圈也红了,她心底的那一丝温暖只留给了黎儿。她不想让陆离看见自己的状态,转过了脸去,只有自己的心硬,陆离才会对自己彻底死心。
“山中寒冷,你还是早些回去吧,回去多疼疼孩子,我去寺里给菩萨上个香就回来。”宝璐见陆离痴缠着不走,便软了口吻道。
马车从陆离的身边绕过,继续往前走去,走过了宝璐的眼泪才吧嗒吧嗒掉在了衣服上。陆离的身影是那么凄凉,一直回望着宝璐的马车,泪水模糊了视线,心口像刀割般的疼。
“夫人,我伺候了你这么久,知道你不是个心硬的人,为何要对陆离说那么狠的话呢?夫人难道不怕伤了陆离的心吗?”清风不解的问道。
“我是为他好,今后我做的事情可能会连累到他,还是让他离我远一些的好吧!”宝璐狠心擦掉眼泪道。她望了望车前赶着马儿的胡广白,脸上挂上了一丝笑,对清风道:“我知道你和广白心意相通,等过了正月我就替你们把婚事办了。”
清风娇羞的看了一眼广白的背影,回过头来道:“我们的事不急,广白虽然说喜欢我,可也没说要娶我。”
“傻瓜!喜欢自然是想娶你啊!我认识广白比你早,他是最老实不过的,不是那种两面三刀的人,而且他也跟我讲过,他是想和你成婚的。只是太过害羞,还没敢跟你说罢了。”宝璐笑着道。
只要不想自己的那些伤心事儿,她看起来还和以前一样,爱说说笑笑。但只要不聊天说话的时候,那便是一定在想自己身上发生的那些污糟事儿,脸阴沉着,就像是有莫大的冤仇似的。
广白虽然背着身子赶着马儿,却将车厢里宝璐和清风聊天的内容听得一清二楚,本就被冻得发红的脸此刻红到了脖子根上。清风已然低下了头不敢抬眼看宝璐更不敢看广白。
“你要是不信,那我现在替你问问广白吧,当着我的面,他不敢撒谎!”
清风听到宝璐要替自己问,吓得立马拦着宝璐,可宝璐已经喊了出来,“广白,清风问你想娶她吗?”
“想!”广白头都没回一下,眼睛看着前方的路,鼓足了勇气大喊了一声,逗得宝璐哈哈大笑起来,可是笑着笑着她又笑不起来了,笑容渐渐消失,脸色渐渐冷了下来。
几年前她也渴望这么单纯的爱情,她的心也和广白和清风一样,一片纯白没有一丝污浊。可现在不一样了,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这一身还算华贵的衣裳,亮晃晃的锦缎,心中又开始凌乱了。她忍不住的想吴清野,想许敬亭,想曾经一点一滴伤害过自己的吴夫人和吴清如、郭修宁,还有她小产掉的孩子……他们就像是恶魔一般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曾经做过的噩梦,如今梦醒了依旧让她心有余悸。
静谧的山林,和隐隐约约从国安寺传出来的诵经声与她脑中的恶念相互碰撞,一方面让她静心,一方面让她复仇!她只觉得自己的脑袋要炸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