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云生性好洁,一见是这么个脏兮兮的小姑娘,心里更加不喜。车前子眯起一双小眼,看了看高台上两位大宗师,又看了看四周。半晌吐出一个酒嗝,对许颜真道:“噢哟,紫竹峰果然无人了。这回只怕……呃,真的只能靠你了。”
许颜真恨不得捂住他的嘴,这死老头还嫌麻烦不大,一开口同时得罪两位元婴后期。
姚乾倒不介意,一看到车前子就知道嘴贱的家伙来了。他仔细看了看许颜真,明知故问道:“你就是半夏?入门多久了?可有考过什么药师之类?”
许颜真老老实实一一作答。
卢云却按捺不住,站起来叫道:“听说你方才在老君殿上与我青鸾峰弟子宫威生出口角,便以炼丹作赌?”
许颜真被她这么颠倒黑白,心中十分不快,淡淡道:“弟子惶恐。弟子入门半年从未出过灵植园,至今还是个花农。今日随师傅第一次来老君殿借地火想学习炼丹,又如何敢妄自生事,大言不惭挑战贵峰的宫药师?”
车前子瞬间酒醒了,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叫道:“不错!那姓宫的小子拦着老头子不让进,说是老君殿不对外开放。老头子在这里呆了几十年了,过去几次大比,也从未出现过这个先例啊。也不知道你们老君殿的这个外,除了咱们紫竹峰还有谁?”
姚乾一听登时火冒三丈,叫道:“死老太婆,我说为什么我紫竹峰连连失利,原来你门下弟子平日里干的就是这种勾当!想尽办法拦着我姚王堂的弟子,不借地火!同是太一门子弟,我倒第一次听说太一门居然何时有厚此薄彼的规矩!”
下面接着不少姚王堂的弟子叫道:“就是,借个地火全凭他们心情好坏!我们又不是不划贡献点!”
“平时见了也少不得冷嘲热讽,处处指使我们做牛做马!”
“问我们拿草药的时候,他们总借口忘带腰牌!不刷贡献点,记账到现在都不还!”
……
卢云脸上也是一阵青一阵白,她一双厉眼扫过自己的弟子,这边的弟子大多数都低下了头。青鸾峰霸道了几十年,新进弟子从一开始受到的教育,便是自上而下的贬低姚王堂。说到底,还是卢云自己开的这个头。
她阴沉着脸,却不肯承认是自己教导失误,只把眼光落在许颜真身上。今日她本来该风光获胜,却反被姚老头羞辱,全都是因为眼前这个脏兮兮的小丫头!
她从一开始就对许颜真有成见,此时更加恼怒,冷冷道:“我修习丹道之人,讲究的便是个仙风道骨。哼!你看看你们师徒俩,一个酒鬼,一个乞丐,邋遢成什么样子?硬生生堕了我太一门的威风!”伸手一指车前子,厉声道,“尤其是你!当初我亲手把你从青鸾峰下放到紫竹峰就是指望你能专心修炼,至少能混到筑基。到现在你居然还是炼气五层,我看你一辈子都只能是这幅德行!炼丹再高明又如何?寿元一到皆是尘土。今天你们若不拿出些真本事,可别说不让你进老君殿,从今以后都不许你俩踏入我青鸾峰半步!”
姚乾也跳起来叫道:“老葫芦,你今日可一定要给这婆娘点颜色看看!千万不许堕了我紫竹峰的威风!”
许颜真暗自腹诽道:“紫竹峰的威风都堕了几十年了。”
车前子哈哈一笑,扔了酒壶,只身挡在许颜真面前,对卢云道:“不错!我老头子一辈子都耗在这丹道上,便是死了也决不后悔。你要我如何拿出本事来?难道要和我比炼丹?”
卢云自恃清高,怎肯以高高在上的大宗师身份和一个没有出息的酒鬼相提并论。车前子虽然早已是宗师级别,可从宗师走到大宗师没有百十年功夫、无数灵药堆积根本不可能。当下只冷笑道:“这倒不必。我听说你这小徒弟方才在老君殿一炉炼出五枚上品筑基丹,心里到十分想见识。不知道这究竟是真本事还是靠运气。若是真本事,能一炉炼出五枚上品筑基丹的,至少也是宗师级别了。”她顿了顿,又将祝青唤出来,道:“我这个弟子虽然不成器,痴长她几岁,但好歹也是药师三级,今年便准备去太白山神农谷参加宗师考核。便是我们青鸾峰吃些亏,让祝青与她好好较量一番。”
车前子暗骂她无耻,许颜真有几斤几两他最清楚,能炼出一炉好丹,十有**是运气。还剩下两成,定然是自己那本丹道经的功劳。若是他一本丹道经就能把一个白板训到成宗师级别,太一门哪里还敢小瞧他?这老头几杯老酒下肚,头脑一热便非要闹到功德殿来,当面挫挫卢云的锐气。他本想着青鸾峰的弟子都如此不成器,姚乾怎样也该赢一回。卢云被自己一激,理所当然便该答应与自己比丹。届时他就能提出借用最好的地火、最好的丹方、最妙的材料提炼最好的丹药!自从自己到辰字园后,日子越混越差。失意之下,那点门派贡献点也都用去缴醉仙楼的账单了,加上老君殿弟子处处为难,接触上等材料提炼丹药的机会越来越少。这次装疯卖傻也要摸上一回老君炉。谁知道姚乾的几个嫡传更加不争气,倒让卢云拿谱摆架子,不肯与自己较量,硬要逼着半夏上场。这酒一个激灵便醒了过来,他回头看了一眼半夏,后者沉默片刻,却忽然对他坚定的点了点头。
许颜真虽然不清楚车前子究竟是为了什么大发酒疯,但事已至此,她早已无路可退。若自己临阵退缩,她背后站着的紫竹峰面子便会荡然无存。那些失败的弟子不一定会反省,反而极有可能会把所有的怨气都出在她身上。这样一来,自己在太一门便更加混不下去了。
在这个世界里,一味的避让,结果只会自讨苦吃。只有做出举世瞩目的成绩来,才能获得接近长生剑的机会!
祝青也上前一步,微笑道:“弟子谨尊师命,愿与半夏姑娘比试一番。”
许颜真见他颇有些得意的模样,显然是打算好好对自己鄙视鄙视了,当下不吭不卑道:“既然如此,便请前辈出题。”
卢云冷冷一笑,正要开口让他们就地公开比试。忽然被姚乾抢道:“凭什么你来出题,你是祝小子的嫡亲师傅,万一你专门拣他会的出,可不是让我们紫竹峰吃亏!你家祝小子不是口口声声要考宗师么?难道神农谷也能由着你出题?”
祝青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每次姚乾一插嘴,事情就会往难以想象的方向发展。果然卢云的脸顿时气得满面通红。
她终究不想落人口实,只得与姚乾商定:由两人各自在十张纸上写下自己打算测试的丹药名称,揉成团混在一起投入一只木箱中。而祝青与许颜真两人则各自抽取一张,并去储备所有灵草灵药的丹事房挑选十炉所需的材料。材料准备完毕后,两人各自挑选丹房提炼,三个时辰后统一验收结果。
许颜真沉着脸上战场前,姚乾偷偷塞给她一枚玉简,并对她眨眨眼。自己咳嗽一声,拉着车前子喝酒去了。
祝青踌躇满志,哪里会将这个花农看在眼里?许颜真一身深紫色的姚王堂弟子服,下摆早已变成了深褐色,朴素的靴子也满是尘土,一看就是最低等的杂役弟子打扮。当下掸了掸衣角,冷笑道:“半夏是吧,按说你才炼气八层,该喊我一声师叔。可这次事关重大,祝某绝不会留手,失礼了。”
许颜真点头道:“我也不会客气的,大叔。”说罢,径自前去抽了纸条转身走了。
祝青被她一句“大叔”噎了半晌,待卢云颇有些责难的扫了他一眼,才郁郁寡欢的上前跟着翻了半天,取出一张纸团。
卢云对他点点头,用眼神鼓励了一番。
她之前特意写了十种颇有难度的不同丹药,皆是她为祝青冲刺宗师测试精心准备的金丹以上辅助修炼专用丹方。她偏不信那低等灵植园里出来的小丫头当真有本事炼制出这些罕见的丹药。听说对方只会些基础的控火术,老君殿的比试肯定是瞎猫撞见死耗子,没准连丹方的名字她都没听过哩!
姚乾与她老夫老妻多年,一眼便看透了她的歹毒心思。当下他嘿嘿一笑,抓起毛笔在舌尖舔了舔,一口气在十张纸上都写了“筑基丹”三个字。
……
许祝二人打开纸团后,面上均不露声色。各自选好材料与丹室,向卢云与姚乾行了个礼,这才闭门进去了。卢云见许颜真选择的是最顶级的丹室,心中更是冷笑。最顶级的丹室,意味着最顶级的地火。连祝青都只敢选择中品地火炼丹,她算什么东西!
姚乾偷偷塞给她嫡传弟子才有的御火秘术,却没想到作茧自缚。那个半夏的小丫头究竟还是嫩了点,居然选择了上品地火的丹室。她难道以为自己有了御火秘术,就能在这三个时辰之内驾驭得了上品灵火?幼稚!
他张口就要大骂,却被一口酒呛得几乎眼泪都掉出来。回头一看车前子,这个花白头发斑斑老态的死老头则早已醉得呼呼的睡了过去,一路梦呓道:“不许偷懒,搬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