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睡得神清气爽的王承欢和谢知远带着裘得洛回到了华亭。这次没有直接落在桃花源门口,而是从梅陇镇口一直慢慢走回去,顺便带着这个新来的师弟熟悉一下周围环境。
梅陇镇的繁华程度早已超过了颍川古城,这里的人虽然身份高低不同,有贩夫走卒,也有达官贵人,但是他们脸上安逸的神情极其相似,不像颍川人惶惶不可终日,整日担忧自家孩子会不会失踪。所以华亭人对王氏有种天然且强烈的信任感。
裘得洛看见这里的人穿着款式五花八门,与颍川的守旧相比,更加开放包容,色泽也多姿多彩,因为开通了海路,海外的染色技术和原料这里也是最多的,还有很多他从来没见过的海货。
“小姐回来了,迭额刚出炉的请侬吃。”路边点心铺子掌柜塞了一袋热乎乎的鲜肉月饼给王承欢。
“哦哟,小姐嫁了人哪能嘎长辰光没回来啦?阿婆想侬了,婆家啊好相处?闹,迭额栀子花挪去白相。”又被卖花婆婆塞了一对别在衣襟上的小花。“跌额就是侬夫君啊?老好看额,吾就晓得侬福气老好额。只有噶漂亮额男小弯再好配得上侬。有空回来寻阿婆讲闲话。”
一路上收获颇丰,王承欢也是笑眯眯地和大家寒暄。
“师姐,这里的人你都认识啊?”
“是啊,从小就生在这里,当然认识啦。”
“他们对你真好。”
“你对别人好,别人自然也对你好啦。你初来乍到,以后熟了也一样的。”
“我们颍川就不是这样,张氏的人一出来,那些摊贩躲还来不及。”
王承欢正色道:“世人都道我们修仙,其实我们修的是道,道即是真,是为守住本心,仙门亦为道门。今生修真便是为了斩妖除魔,锄奸扶弱,保卫无辜世人的安宁。我桃花源规矩不多,只一条,绝对不可违反。那就是不得为非作歹,一旦违背这一条,轻则废去修为逐出师门,重则杖杀。”
裘得洛道:“师姐放心,我绝不会为非作歹。而且我爹娘也不会饶过我。”
王承欢拍拍他肩膀:“那就好,等行了拜师礼好好修炼,师姐等着你护一方安宁。”
裘得洛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说话间,已经来到桃园源。桃花源不像谢府那样隐入山中,清净自在,这里是真正的大隐隐于市,整个梅陇镇都是围着桃花源展开的。
才到家,就听见王承泽爽朗的笑声:“承欢,知远,你们回来了。”
王承欢上去亲热地挽住王承泽的手臂:“哥哥,我给你带人来啦。”
王承泽看到后面跟着的少年,问道:“这是?”
“这是我们师弟。我们先进去说吧。”王承欢拉着他往里面走。
王承泽满脸疑惑地带着这个不知从哪来的“师弟”进了门。
一路上王承欢边走边和王承泽说了这次的事情经过。
“原来是父亲生前收的,那就让他安顿下来吧。”
“见过师兄。”裘得洛对着王承泽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王承泽笑呵呵把他扶了起来:“师弟免礼,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挑个时间,去祠堂行过拜师礼,就可以了。”
裘得洛已经十五岁,修炼的时机其实有点晚了。他看到别的和他同龄的修士已经小有所成,即使不能御剑,也已经能挥出剑气,结丹也是早晚的事。他自己也知道晚了几年,需要用更多的勤奋来弥补这几年的缺失。所以他每天都是最早起的,也是练武时间最长的。王承泽看在眼中,也渐渐对这个小师弟多了几分关注,偶尔也指点了几招剑法。
一晃眼几个月过去,谢知遥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南阳张氏的人主动撤出了颍川。颍川正式改弦易辙,投入了谢氏门下。谢氏没有收用张氏留下的别院,而是在城外不远处选了一个地方重新建造,还是一如既往的清静风格。别院造好后,他也没亲自去,生怕刺激到了张昌令,一切事务都只派了族中长老与袁老爷接洽。
刚正式接手颍川,谢氏弟子第一件事便是清理张氏道观。张氏果然没有将观内清理干净,这么多干尸加上那个双面魔的尸体,若是在江南那种湿润炎热的气候下,恐怕早就引发了瘟疫。幸好颍川寒冷而干燥,干尸的血肉又尽被吸食,只剩一把骨头和脆弱单薄的表皮。
当日谢知远去张氏别院报信后,那些不负责任的门生并未当回事,还是该吃吃,该喝喝。谢知远也未惊动普通人,通知完毕便同王承欢回了姑苏。故而袁老爷在游说众人的时候,才惊觉原来他们已受了谢氏如此大恩。家有儿女失踪的父母们想去道观寻找自己孩子的尸首,可张氏弟子已经将道观封锁,美其名曰“小心鬼怪伤人”,一时间群情激愤。找不到孩子也算了,现在知道孩子在哪,怎么能不给他们收尸好好安葬?
众人将张氏弟子围了,讨要个说法。为首的那位本就武艺稀松,全靠裙带关系上去的,是某个在张昌令面前颇为受宠的弟子的小舅子。再加上南阳别院的人没人管束,武功长期懈怠,就算手里有剑,也砍不完这么多人,于是一哄而散。
在大家要冲进去认尸的时候,袁老爷带着各个族长站出来,告诉大家先要等仙师们过来确定没有危险。然后恭恭敬敬地请来了谢氏的长老和弟子,该作法的作法,该清理的清理。此时所有干尸的魂魄早已被吸食干净,那双面魔的魂魄也被谢知远和王承欢斩杀。不多会儿,便让人挨个排队进了观中。
父母们进了道观,已经认不出尸体样貌,只能从衣饰配件上辨认身份。袁老爷的儿女最好认,两具身体已经融为了一具。到底是慈父心肠,见了这么扭曲的面容也毫无顾忌地将一双儿女抱在怀中,老泪纵横。
即使张氏没再有过激的举动,谢知遥也让去颍川的长老密切注意南阳的一举一动,毕竟颍川离南阳太近,都怼人脸上去了,没有反弹不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