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老大毕竟身上带上,无法施展轻功,又怕被发现,只能寻小路而行,直到未时过半,才到了落马集。
那落马集原本是个不大的集市,因为侧近管道,也时常有牙商停留,那时周遭人家也都颇为富足。后苛捐渐多,集上人家多受欺官府压,也便日渐破落,渐渐连集市也没了,只留下这么个名字。梁老大这时看去,只见满眼荒凉,并没有多少人家,且尽是些残败茅屋。
梁老大既到了落马集,忙拉着永名转在半堵土墙之后,四下看去,待到确定无人跟踪后方才去打听那陈姓人家所在。那附近本就没有几户人家,不多时便已找到。遂将事情缘由说与那家男人,安顿好了永名,又把身上带着的十几两银子交与那家人。那家男人却说什么也不肯收下,只是不住地说着“若不是观清道长和一个年轻人,我这一家子早就饿死了”的话。梁老大知道这般下去,那人定是不肯要这银子的,便向那户人家讨水喝,趁其不意,将那银子用水瓢沉在水缸里。
梁老大离了那陈姓人家,急忙来在落马集南边的官道旁,只见那官道东西走向,旁边有一条向南的小路。梁老大寻了一棵粗壮大树躲在后面,眼睛却不转珠的盯着官道看。
眼看日头已近申时,梁老大心中焦急,只怕错过了那人。正担心时,只见一匹马自西面飞驰而来,不多时已跑到梁老大跟前,梁老大一见那人身形容貌,心中大喜,忙从树后转出,大喊道:“恩公!聂先生!是我!我梁老大!等一会!”那人听有人呼唤自己,勒住马缰,那马嘘律律一声长嘶,前踢高举,立在当地。
那人在马上看向梁老大,见是旧识,下马走到梁老大身前。梁老大已与他几年未见,这时不住地上下打量。只见那人,三十左右年纪,手把长剑,身材高而略瘦,一件粗布袍子沾满尘土,随意扎起的头发已显散乱,显是赶了不少路程;剑眉冷目,双唇紧抿;满脸风尘难掩傲岸,面沉似水不怒而威。
原来那人姓聂名聿字讯如。梁老大于十年前为仇所逐,至太行,聂聿救之,故此梁老大时时以“恩公”称之。
梁老大打量半晌,喜不自胜道:“恩公,你这云来雾去的,见你可不容易。这……这怎么瘦了?”聂聿道:“不意在此得遇兄长,兄长叫在下聂聿便可。”看到梁老大肩上带伤,面色苍白,道:“是谁伤了兄长?”梁老大神色忽转肃然道:“这事儿日后再说,我在这等恩公,就是为了告诉恩公,不要去长安了!”遂把这段时日发生的事情一并说与聂聿。
聂聿听后,神色黯然道:“道长仙逝,再也不能见斯人风度了。”梁老大恨声道:“道长不肯说是谁害了他!那人用了什么恶毒手段?竟害得道长……唉!”
聂聿道:“十数年前尹漆吾执掌大荒山,四处作恶,道长与在下师父相约除之,洛阳一战,重创大荒山,尹漆吾身死。在下师父却中了尹漆吾毒掌不治而亡,道长亦受毒掌重伤,是再也不能与人交手的。”
梁老大懊悔不已道:“是我害了道长!”聂聿道:“道长视肉体如同朽木,兄长不必自责。”
梁老大默然半晌,道:“恩公听我一言,别去长安了!”聂聿道:“运命莫测,何苦有意趋避?这附近有一陈姓人家,我和道长与之相熟,兄长且去那里养伤,日后在下再来看望兄长。”说罢翻身上马,顺官道旁的小路向南疾驰而去。
梁老大心中急如火烧,无奈身上有伤,根本无法追赶,只得望着聂聿的背影喊道:“恩公!恩公!……”不多时,再也看不见聂聿的踪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