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车缓缓的走在黄土小道上,冬日的空气格外寒冷,天际时不时的飞过形单影只麻雀,再有的就是那扬起的阵阵尘土。
深深吸了口气,榭雅欢呼道:“终于可以进县里啦”
杜氏在一旁将手插在袖子里,身子往被子里钻了钻,嗔怪道:“就你会出幺蛾子,这么冷的天,吸进肚里可都是冷气儿”
涟漪则哈哈手,又紧着搓了搓耳朵,“不碍事的,家里有两个大夫,还怕一个小小的风寒不成?就是到那时候了,某人又要嫌弃药苦了”
说完果真见那原本还意气风发指点江山的姑娘刺溜一下钻进了被子里,满足的发出一声喟叹。
今天要去县里开张了。
不同于第一个的忐忑激动,第二次过去几人多了些沉稳,原先打算的是只有榭雅和何氏母子过去,但是杜氏放心不下,一来是那铺子多些时候没打扫,又怕两人转不过来,只好拉着涟漪来作陪,说是帮衬一两日再回来。
榭雅原先有些小不服气,但是想着她娘的大嗓门可是这店里的标识,这一去,娘去壮壮胆也好,露个脸也好,总得让县里的人知道她们卷土重来,哦不,是重新开张了。
这会天还没大亮,多亏杜氏有先见之明,用干草将驴车后面垫的厚厚的,又随手扯了两条旧被子,不然这时候进县,可真让人受不了。
驴车晃晃悠悠进了县里。
等在原先的铺子外停下后,看那不远处做早市的街上,已经有白烟冒起。
也有在这支着摊子的人,不舍那早市的声音,昨夜早早备好了那吃食,也过去叫卖,不少熟人看到赶车的冯通柱后,都停下脚步,善意的和他打着招呼。
总体看来。爹娘在县里的人缘还是不错的。
小半年没有打扫,外面的土地还有那未消的雪花,打开沉重的木头门,没让人失望。扬起阵阵尘土,更兼有那调皮蜘蛛网,随着冷风吹进,晃晃坠坠,调皮的和众人打着招呼。
“唉,快些收拾,收拾完也好让你爹放个鞭炮,去去晦气”杜氏用指头摸了摸桌子上荡起的灰。
涟漪夜里睡得有些晚,又一大早被人喊醒,脑子正是昏沉。此刻听见这大嗓门一吼,立马振奋不少。
嘿,这亲娘可真是居家旅行的必备良品。
这厢的动静有些大,隔壁铺子也传来了声响,只见那馄饨西施嘴里咬着一把梳子。面带不郁的跨出门槛。
“这是谁啊,大清早的饶人清梦?”
“呀!这不是杜大姐吗?”原先还是一脸愤愤模样霎时间像是挤出了一朵花,也顾不得自己披头散发,上前拉住了她的胳膊。
涟漪看的真切,她脸上的表情倒不是全是作假。
馄饨西施也有些委屈,虽说她是爱发点小脾气,嘴巴是毒了点。再加上爱占些小便宜,八卦心思是重了点,但是有很多地方倒是和杜氏相像,说什么也能一拍即合,只是这形象大打折扣,委实有些冤枉。
小半年不见。说不想那是假的。
杜氏此刻也忘记了原先两人的过节,拉着她的手亲亲热热说起了攒了大半年的闲话。
巴拉巴拉,一炷香的时候过去,两人交谈的时候语速极快,片刻功夫就把县里东面住着的结巴在十月份的时候把自家大脚闺女嫁出去。老是在集市上卖菜的阿婆老蚌怀珠……
国事家事天下事,被两个婆娘一说,倒是多了几分野趣。
“别愣着了,快干活吧”涟漪推了推同样愣神的二妹。
这个时候就格外怀念小妹了,今天娘执意要来,家里不能缺人,还有一尊大神供着呐,再说小宝年纪小,杜氏也不舍得天不亮就把人喊起来,所以特意留下榭淳在家里照顾家里老小。
忙活了一个早上,终于收拾的有个样子了。
自个亲娘没指望上,倒是何氏这个主力军发挥作用不小,等杜氏侃大山回来后,几个人已经停下手里的活,坐在椅子上话着家常。
“呀,你们都收拾完了?”
换来几人似笑非笑的眼神。
“那个,大家伙也都饿了,那咱们去早市的摊子上随意吃点东西填吧点吧?”第一次有些大方的杜氏讪讪提议道。
“好啊好啊”榭雅拍手叫好。
杜氏的脸黑了黑,她也只是当着何家妹子客套一下的,没想到这死丫头这么配合,平日喊她洗碗的时候也没见她这么积极过。
但是话已经说出去了,再收回来就有些不厚到了,尤其是何氏那局促不安的模样。
“我要吃那谦子婆婆的蒸饺,还有还有……”乱七八糟说了一大堆,只是每当她说出一样东西,杜氏表情就出现一分龟裂,杜氏心中泣血,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她要好好教训这丫头。
等榭雅报完后,后知后觉的看向杜氏。
疑惑道:“娘,我是点的有些多了吗?”
杜氏咬牙:“不多”
“可是娘你的表情有些怪怪的”
“娘只是说话说的多了,灌进去冷风了,所以有点不得劲”岂止是不得劲,这心肝脾肺肾都聚在一块了。
涟漪越发觉得好笑,咳咳嗓子,道:“今个还是大家给我个面子,我来请客”
“那感情好”杜氏下意识的说道,闺女这会本事大她是知道的,平日有些私房也不足为怪,当初大手笔的交给了自己八百两银子,自己哪能不留点前傍身?
随即有些后悔,这不管是从谁手里出钱,不都是她家的钱嘛!
涟漪自是不会理会他的纠结,一群人呼啦呼啦围着朝着早市摊子走去,热热闹闹的给这个寒意森森的清晨注入了一分暖意。
吃饱喝足后,冯通柱放了几挂鞭炮,炮声刚一停下,周围围着的一群小童们就蜂拥而上,捡着残存的鞭炮。
接着,附近的同行也没闲着,纷纷走动向冯氏夫妻道喜。杜氏趁机向何氏介绍来人都是谁。
鼓捣鼓捣,直到太阳升的老高,才稀稀拉拉卖出了几葫芦酒。
杜氏有些着急,冯通柱木讷。只能捡着两句话安慰着众人。
直到另一辆马车到来。
一只保养得当的手从帘子伸出来,几人只是当他们路过,也没上前招呼,直到那赶车的小厮恭敬上前询问是不是原先那卖酒的冯家,榭雅才一个激灵,赶紧上前招揽着小厮。
耐心的等她说完后,小厮没有动作,而是恭敬的将凳子放好,扶着那双白嫩如玉的手的主人下了马车。
妇人上前一步拉住榭雅的手,未语先笑。那被滑嫩双手拉住的榭雅表情一楞,再不知说些什么,只是仍由那妇人上上下下将自己打量。
眼里赞赏之意越浓。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那妇人的眼神特意在她腚上停留了好久,真是让人尴尬的紧。
“夫人?”受不了她火热眼神的注视。榭雅怯怯开口。
“那个,你们这的酒,一样给我来一坛子”
啧啧,看看人家这气势,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就这么霸气。
“这……”冯通柱楞了楞。
馄饨西施看在眼里,心里的酸水不断往上冒。但是看到同样不言语的杜氏,又紧着推了她一把,低声道:“还愣着干啥?”
杜氏猛地惊醒,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何氏早就跟着那小厮开始般起了酒坛子。
看来选在今个开张真是对了,这开门就来了个这么大的生意。
那头。榭雅的手依旧被妇人紧紧攥着,和蔼的问着她一些琐事,比如最爱什么颜色啦,最爱吃什么东西啦,最喜欢什么小动物啦。那关怀之情可不似作假。
等酒坛子装上车,妇人也打听出来自己想问的,拿着十两银子给了杜氏,这才不情不愿的走了。
何氏哑口无声,这钱来的也太快了吧?
榭雅晕乎乎的走到杜氏身边,扬着一张明媚的小脸,好奇的朝着杜氏发问,“娘,你确定我不是抱养来的?”
“你是从哪捡的我?”
“是不是我亲娘来找我了?”
………
“看我不揍你死你个小丫头片子”整个河岸都响荡着杜氏的大嗓门。
此刻,今日难得得空的男人盘腿坐在火炕上,旁边的桌子上热的是一小壶清酒。
看书看到浓处,随手倒了一小杯的酒,才倒入嘴中,片刻后眉头一皱,将酒杯放在桌子上,嫌弃道:“这酒可难喝”
他身边正在做针线的婆娘闻言气愤的将手里纳了一半的鞋底扔在筐子里,嚷嚷道:“给你酒喝就好,每日挑拣个什么!”
“夫人此言差矣,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这看书之际再品着美酒,真是人生一大乐事啊”
“喝喝喝!怎么就没喝死你,每月挣得少的可怜,这买酒花销不小,以后少和你那清冉兄来往,小心把你卖了你也不知道!”
“娘子,我省的省的的”
“每日都这样说,挣个钱就填换在酒里,这日子还怎么过!”妇人嚷嚷道。
“妇人莫急莫急,有什么不好过的,一笑而过罢了”风轻云淡自有一种贵气流露。
“你!”妇人气急。
…………
“子陶兄,听说那冯家酒铺今日重新开张,那酒水有限,我先去一步啦”正在夫妻俩僵持之际,门外传来一阵吆喝。
“嗳,我马上来”男人也顾不得正在气头上的妻子,也股不得自己书生清贵之气,匆匆套上鞋,下摆还掖在腰间浑然不知,随后风一般消失在眼前……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