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六号究竟会为祂的失误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孟星河并不清楚,他刚才连续两次调高筹码,无非就是像看看对方的底线就是在哪里。
此刻听到天道六号似乎不惜玉石俱焚的宣言态度,反而让他把握到了点什么,但是他并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看着伟大的六号系统主宰。
天道六号立刻毫不犹豫地仍旧瞪了回来,祂仿佛已经知道了孟星河想要的是什么,因此眼神里充满了威胁、愤怒和似乎随时都要爆发开来的意味。
但奇妙的是,在两“人”之后持续对视的六十秒里,天道六号似乎好几次到了临界点,但却一直都没有爆发出来。
六十秒后,祂转头看向别处,嘴里带着种深深的无可奈何和厌恶感说道:“最多再给你一把橙色的宝刀,其他一切免谈。”
原来在这六十秒的无言时间中,孟星河一直通过脑波在和祂谈条件,其中内容包罗万象,比如直接奖励“一些”轮回点,换把武器,再加上各种兑换方面的优惠或者免费等等,对此天道六号一直都企图用坚决的态度让孟星河自动放弃,但后者坚持不懈地将这些条件反复提起,似乎他的脑袋里只剩下这些内容,其他思维全部不存在了一般。
这让天道六号也非常头疼,因为祂的时间其实非常有限,假如再拖延下去,也会造成非常难以收拾的后果。
所以祂当机立断同意了其中一项,同时否定了其他所有可能性。
“这是最后一次妥协。”天道六号盯着孟星河说道:“你如果还想从我这里索取什么,尽管可以试试挑战一下我的决心。”
祂的语气中充满了决绝和愤怒,因为三亿年里祂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系统主宰,除了造物主之外,祂从来都是用俯视的态度看待别的生物,真正和系统中的生物接触也就两次,一次是个死尸,还有一次就是孟星河了。
所以祂的耐心并不好,这次几次三番容忍孟星河反复挑战祂的底线,已经是其极限了。
孟星河想了想,决定还是接受天道六号的让步,不再继续逼迫祂的底线了。
因为从现在的局势来看,他处于一个非常不利的情报不对称劣势中。
他虽然可以判断出天道六号此次前来,一定是犯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错误,以至于如果他死在了接下来的那个冗余世界中,那么作为系统主宰,肯定会遭到非常恐怖的惩罚,所以祂才会亲自降临,来给自己实施所谓的保护。
然后关键点就来了,虽然双方都没有问,但很明显的一点就是,这种保护,必须是在孟星河同意的情况下才能实施。
否则天道六号根本不用亲自前来,只需在幕后给予护佑就行了。
可祂既然来了,那就说明不管是出于能力上,还是规则上的原因,祂都无法绕开孟星河的主观意愿来强行给他施加保护,从这一点上来说,所谓的“系统规则”应该是占了主导型的作用。
因此祂降临之后,立刻将孟星河拖入三方世界的夹缝中来和他谈条件,到这一步为止,孟星河能够推断出来的东西,也就只有这些了。
接下来的话,他就无法知道天道六号的错误到底严重到了什么程度,也没办法知道一旦自己死在冗余世界,对方究竟会遭到什么样的惩罚,所以他推测不出这个系统主宰真正的底线在哪里,也无法知道自己这条命究竟能让对方让步到什么样的程度。
眼下通过数次逼迫,似乎已经将天道六号逼迫到了悬崖边上,考虑到对方作为一个极其强大的存在所拥有的强烈自尊心,缺乏情报支持的孟星河认为应该已经到了极限,再逼迫下去,很可能对方情愿付出一定的代价,也要看着自己去死了。
所以他点了点头,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令东来给我看的东西,是不是就是冗余世界?”
他指的就是令东来二次飞升最后时刻给他看的地方,那里比喜马拉雅山还要广阔高大,却堆满了令东来古往今来的所有尸体,那种恐怖雄伟的景象,对孟星河的触动极为强大!
“不是。”天道六号的眼中似乎带了一丝嘲讽的意味:“那只是他个人命运迷宫的终点罢了。”
孟星河心中一沉,天道六号所说的意思听上去极为负面,仿佛是对令东来一生所求的否定。
“难道令东来的道路是错的吗?”孟星河脑中神思电转:“如果他是错的,岂不是说他的所有努力全是无用功?”
一想到这里,孟星河心中一片迷惘。
因为在他的世界中,令东来如开天辟地的神灵般忽然出现,向他指点了一条以力证道、通过个人不懈的努力来完成对世界进行超越的道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尽管接触时间不长,但令东来已经可以算是他精神世界的导师了,何况临别时赠与的那道真元封锁链,也让他因祸得福修炼出了固态真元,在地球混战中获得了最终的胜利。
而此刻,天道六号居然说这位白衣传奇的路是错的?
他抬头一看,正好看到天道六号眼中的嘲讽,心里忽然一动:“等等,祂说的是个人迷宫的终点,莫非..。”
孟星河忽然想到了一种极为古怪的可能,他猛然大声问道:“难道,令东来比他所在的世界提早了无数个轮回,直接到了最终的那一步吗?!”
天道六号的脸庞忽然一僵,神色迅速阴沉了下来。
孟星河立刻知道自己问对了问题,他仿佛抓到了什么关键点,紧接着激动地问道:“那其他世界中那些飞升的人呢?他们为什么没有碰到和令东来相似的情况?难道他们其实是紧紧踏入了命运迷宫第一步,而不是像令东来那样真正逆了天,每次都在第一次飞升时找到了最后的终点?!”
只要是迷宫,就都会有入口,路径和出口。
一般性的迷宫游戏,都会将入口和出口标记出来,而高难度的迷宫图,则会将最后的出口掩盖起来,除非走到真正的终点,否则不可能发现出口。
此刻孟星河认为,无数世界中飞升的人,无论天资如何,他们都是从入口处开始一点点朝里找出路,其中曲折漫长、诡异难言,充满了各种传奇经历,以及自认为找到终点的欣喜,但是令东来和其他人不一样,无论轮回多少次,只要他踏上修行这一条路,就命中注定必然飞升,而一旦飞升,他就都能通过难以形容的天才直觉,直接找到每条修行路上最后的终点!
只是他的实力,无法破开掩盖迷宫出口的障碍,所以才会在那里陷入恒古的死局!
而这个终点,是天道轮回的终点,是无数天才穷极一生都找不到的地方,所以那里只有令东来古往今来的所有尸体,而看不到其他人的踪迹!
孟星河的话问出口后,就看到天道六号的脸色变得极为铁青,一双牛铃般的眸子如毒蛇般死死盯着他眼睛,此刻的系统之主虽然只有这张脸,但散发出来的气场却犹如一条随时随地噬人的巨蟒!
但是孟星河没有后退一步,因为在他的人生中,无数次被老连长贴着脸破口痛骂,光论压迫力的话,或许老连长比一共也没见过几个人的天道六号更强大!
十秒后,也许是孟星河表现得一点都没有任何退让的迹象,同时天道六号也发现自己暂时还真没什么东西可以奈何得了他,所以祂眼中的敌意如潮水般逝去,忽然间整个脸都变得不经意起来,随口说道:“走吧,时间差不多了。”
孟星河点了点头,此刻的他已经无需求证,因为天道六号的表情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令东来没有错,他确实找到了正确的终点,但他也错了,因为他在实力最弱的时候就到了终点!
在失去了一路上的历练和积累的机会之后,令东来就算一开始便踏上了正确的道路,也无法再进一步了,甚至连退一步的机会都失去了。
或许,这也是他分出一道真元,将孟星河体内原力脉络锁住的真正原因。
因为可能他在最后一刻终于明白了所有的答案,却因为没时间来解释,才用这个手段来尽量拖延孟星河的修炼进程。
这说明了他既不希望孟星河走入歧途,像其他人一样无法知道真正的出口是什么,也不希望孟星河像自己一样在实力不济的情况下走到一无所有的尽头。
现如今,令东来的目标达到了。
身负原力效应的孟星河,在经历了和令东来同步飞升的那一刹那,已经通过识海烙印牢牢记住了那一刻令东来所做出的选择,如果让他再度重来,也一样可以进入到命运迷宫的终点!
同样,也能让他避开这个终点,选择其他路线来获得积累,最后再来突破这最关键的一道关卡!
“谢谢你,令东来!”孟星河握紧了双拳,他发誓有朝一日,如果自己拥有了强大实力、摆脱了命运的桎梏、可以在轮回世界中自由来去之时,一定要将这个白衣传奇从他命中注定的终点空间中拯救出来!
或者,干脆帮他打破那一道困扰了无数次轮回的关卡!
“希望你有这一天。”能够同步获知孟星河思想的天道六号脸色变得有点精彩,似乎很想嘲讽地微笑上两下,又似乎有种奇特的恐惧,好像会害怕孟星河真能实现一般,因此祂虽然强大无比,但因为很少需要演戏,所以为了掩饰脸上的表情,天道六号立刻转过脸,用水磨勾勒出来的后脑勺对着孟星河,然后猛地向前一闪!
孟星河只觉身边的纯白世界忽然紧紧贴在了身上,全身毛孔都有种透不过起来的感觉,他的眸子似乎可以透过纯白的那层膜,看到在那光膜的背后,正有无数星光一下子拉成了直线,向自己身后****!
“这是什么样的速度?!”孟星河眯起了眼睛,他可以看到只要星光落到身后,哪怕只越过身侧中间线一丝,都会立刻消失不见,初始他还迷惑不解,随后立刻恍然大悟,明白原来是自己的速度已经超过了光速,所以那些星光除了在正面可以被自己看到之外,一旦落在身后,就永远无法追上自己,所以才会变得忽然消失!
这时他才终于体会到眼前那个同样笼罩在白色世界中的天道六号,究竟有多么强大!!--因为此刻整个星空都在斗转星移,远处可以看见的星辰转眼便消失在身后,如果按照星系之间的距离比例来进行计算的话,那就是无数光年的距离在瞬间被天道六号跨越了过去!
如此这般,孟星河维持着正对方向充满星光,背后漆黑一片的诡异情景有十秒钟左右,其实此刻时间在超光速的状态下早就失去了正常意义,或许根本就是一瞬间,而这所谓的十秒钟,也不过是孟星河自己在心中计算的间隔而已。
就在他按秒数数到十的时候,前方空间忽然破碎,笼罩在身上的纯白光膜整个膨胀起来,看上去像个气球一样和前方的天道六号链接在一起,然后如两个气泡般一起融入了破碎的漆黑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也只是一瞬间,但孟星河却觉得仿佛像过了无数年,忽然间笼罩自己的纯白光膜再度紧贴在自己身上,而身边的世界一下子就从光膜后面展现在了瞳孔里。
那是一片奇特诡异的世界,他可以看见明珠市的象征东方明珠塔倒插在一个漆黑的污泥沼泽里,高达四百八十米的塔身只剩下两百多米在外面,原本不锈钢的身躯上油漆脱落地斑驳稀拉,还有很多布满尖刺的黑色荆棘藤蔓缠绕在塔身之上。
沼泽上方漂浮着一层浓郁的淡蓝色雾气,远远望去,好像一片大海倒扣在了泥沼上方,其中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一个巨大的怪异身影正在泥沼中缓慢前行。
那个身影仿佛是一个驼背的巨人,但是没有脑袋,它的身躯上披着一些褴褛破烂的东西,看上去像布片,但仔细看,却似乎是活动的生物,它们好像寄生在这个驼背的巨人身体上,随着它一起在泥沼中挣扎前行,慢慢没入远方雾气深处。
“这里就是冗余世界。”天道六号在前方冷冷的说道,或许意识到自己不擅长掩饰表情,这个系统主宰一直保持着背对着孟星河的样子。
后者也不以为意,因为他的注意力完全被身边一个怪人所吸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