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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纪言信撑着身子,随意地坐在帐篷口。

一夜未能安睡,他的脸色看上去有些疲惫。

“纪秋。”他叫道。

纪秋转了眼珠,看着他。

“你的那点心思……”他顿了顿,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收起来。”

纪秋大气都不敢喘,小心地问:“什么心思?”

纪言信瞄了沉睡中的戚年一眼,微微沙哑的嗓音弥漫着淡淡的无力:“我不管你是觉得好玩,还是好奇reads;。”

“如果我喜欢,不需要任何人推着我往前走。”

纪秋愣住:“你不喜欢戚姐姐吗?”

“我有非喜欢她不可的理由?”纪言信反问。

话落,又觉得太过薄凉,抿了抿唇,缓和了语气:“总之,这些事,以后不准多管了。”

纪秋被他训得有些委屈,虽然纪言信没有一个字是在指责她的不对。可她就是觉得心里窝了一团火一样,难过得不行。

还想说什么反驳,纪言信已经转身迈出了帐篷:“后半夜我在外面守着,安心睡吧。”

纪秋哑口无言。

她瞪着帐篷口,气得鼓了一张脸。

丝毫没有注意到,原本该在沉睡的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纪言信回篝火前坐下,凌晨的东篱山顶弥漫着层层白雾,温度低得坐在火堆前都能感受到夜风的侵袭。

他顺手捡了一枝树枝,在只有一簇火焰的火堆里一挑。烟灰四溢间,火焰顿时壮大,冉冉而起。

七宝原本趴在纪言信的脚边,似乎是察觉到他的心情不好,无声地蹲坐在他的身前,舔了舔他的手背。

“没事。”纪言信摸了摸它的头,自言自语道:“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了……”

七宝歪了歪脑袋。

听不懂。

——

下山的路上,是比来时更加压抑的沉默。

挡风窗上的雨刷来回扫荡着,坐在车里,都能听见车外滂沱的雨声。

雨天,又是东篱山的盘山公路,邵醉不敢分心,专注地注意着路况。

纪秋心心念念的日出没看到,清晨一出帐篷,就是云雾遮掩的山峰,山顶阵阵冷风,刮得人简直生无可恋。

等草草地吃过早餐,收拾了帐篷准备回去,刚出发没多久,就下起了大雨。

她剥着橘子,一瓣瓣清理地非常干净,这才塞进嘴里。任早冬还有些酸涩的橘汁在唇齿间漫开,酸得她忍不住眯起眼来。

邵醉抽空瞥了她一眼:“少吃点。”

纪秋生着闷气,从今早开始一直没理纪言信,连带着邵醉也无辜牵累,头一甩,径直看向窗外:“不要你管。”

邵醉皱了皱眉头,没跟她一般见识。

到了平地上,雨势也小了些。

邵醉这才能偶尔从后视镜里瞥两眼后座上沉默的二人一狗。

纪言信昨晚守了一夜没合眼,脸色难看至极reads;。靠在后座上闭眼休息了一会,脸色才算好了些。

“戚年。”驶上高架桥后,邵醉看着后视镜叫了她一声:“先送你回家。”

戚年这才大梦初醒般,往窗外看了眼。

大约是没睡好,眼睛有些红红的,打不起精神:“随便找个地方把我放下就好……”

车厢里静了静。

一直闭眼休息的纪言信睁开眼,撑着座椅坐直身体。随意披在身上的外套因为他的动作掉落在地上,他不慌不忙地捡起来:“往前,转角我会提前跟你说。”

邵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吭声。

接下来的一路,便只有纪言信的声音在指路。

没睡好,加上心情不悦,他周身的气压已经降至冰点。

没说几句,就掩唇轻咳了几声,再开口时,声音沙哑得不像话:“前面那条路开到尽头,左转。”

邵醉诧异地回头:“是不是感冒了,怎么咳起来了?”

纪言信没说话,他头痛得厉害,浑身像是浸在水里泡着,可身上的温度却滚烫。

连呼吸,都沉重了不少。

窗外的雨势不歇,被风刮卷着,噼里啪啦地砸向车窗。

戚年手里的矿泉水已经握了一路,手心的温度都要把水捂暖了,几次想把水递给他,可那冲动刚涌进心口就呼啦啦地碎了一地,再拼凑不回来。

昨晚他说得那些话,戚年听见了。

那么严肃的口吻,让她想继续不当一回事都不行。

她原本以为,这么久以来的浸润,他至少会对自己不一样一些……可转了一圈才发现,只是她自作多情而已,他依旧站在原地,未踏出一步。

她难过,可又想维持那点自尊心。

只能假装什么也没听见,假装什么也没发生。

只要下车了,看不到他就好。

她轻声地安慰着自己,连车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也没发觉,还是七宝舔了舔她的手,她才恍然回过神来。

一抬眼,车已经停在了小区的门口。

戚年怔了一下,推开车门的同时,才想起要先告别:“那我先走了,大家再见。”

纪秋连忙叫住她:“戚姐姐,你把伞带着。”

她解开安全带,趴在椅背上把伞递给她。

戚年下意识地看了眼纪言信,正好和他的目光对上。

微亮的,有温度的,像隔了远山。

她慌忙地接过伞,连“谢谢”都忘了说,退后几步,关上车门reads;。

最后一脚踏上了水坑,溅起的水花湿了她的裤腿,一塌糊涂。

戚年撑起伞,从车尾绕过,正要过马路。一低头,才发现手里还握着那瓶水。

满世界的雨声里,她却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一下快过一下。

几乎是不受控制的,她转身,拉开了纪言信那侧的车门。伞面倾斜而下时,那雨珠顺着伞骨滚落,正好落在他的手背上。

纪言信敛起眉目,不在意地抬手扫开那滴雨珠,抬眼看她。

那样安静的眼神,看得戚年也静了心。

几乎是有些蛮横地把手里的矿泉水塞进他的手心里:“纪老师,我专业课的老师布置了论文作业……”

戚年一顿,狠了狠心:“我应该有一段时间去不了实验室了。”

纪言信的呼吸一沉,避开她的视线转而盯着那瓶水。

半晌,才点点头,沙哑着嗓音吐出一个字:“好。”

——

这场雨一直到傍晚才渐渐地停了下来。

戚年捂在被窝里不想动,就怔怔地盯着窗外阴沉的天色发呆。

只偶尔,天空中有飞鸟经过,她的眼珠子才会跟着那道小小的黑影转一转。

戚妈妈做好饭也不见戚年出来,想着她上午回来时,拿着伞也淋了个半湿的狼狈样,终于迟钝地察觉不对劲。

等进屋把戚年从被窝里捞出来,她已经哭得眼睛都肿了。

戚妈妈吓了一跳:“不是去东篱山露营吗?走得时候还高高兴兴的,回来怎么就成这样了?”

戚年摇摇头,抱着戚妈妈的腰,把脑袋埋在她的怀里:“我的新漫画要坑了……”

戚妈妈陡然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吓的……

她拍了拍戚年的背:“行了,多大的人了,还跟三岁的小孩一样不经事。先起来吃饭,吃过饭你继续哭。”

戚年难过得无以复加。

男神追不到了。

也要坑了,怎么若无其事……?

嘤嘤嘤。

******

想着这会戚年应该也到家了,刘夏吃着李越剥好的橘子,给戚年打电话。

忙音响了几声,就接通了。

她咬着橘瓣,说话的声音含糊不清:“我明天下午到z市,来不来接我啊?”

戚年又抽了一张纸巾擤鼻涕:“不去。”

那浓浓的鼻音听得刘夏一个皱眉:“怎么了?又被纪老师花式拒绝了?”

戚年受到会心一击,顿时倒地不起reads;。

要不然怎么说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都跟亲眼看着事情发生一样,一猜一个准。

刘夏久久没听到戚年的回答,心下一咯噔,咬了舌头,疼得呲牙咧嘴:“你别不说话啊……还真被我猜准了?”

刘夏“嘶嘶”地倒抽冷气,李越从厨房探出头来,看她一脸痛色,端着切好的火龙果走过来:“怎么了?”

刘夏指了指舌头,疼得眼泪直打转。

知道她是咬了舌头,李越低笑着凑近看了眼,不期然地听见电话那端,戚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夏夏我怎么办啊……男神拒绝了我,漫画也要坑了。我下午还给周欣欣打过电话,她说合同签好寄出来了。”

李越诧异地挑眉。

戚年还在那哭:“不说要走法务部的吗,她没事速度那么快干嘛啊!”

刘夏在她一堆混乱的叙述里,勉强理清了整件事情:“纪老师拒绝了你,你的坑画不下去了,结果签约实体的合同又签好寄出,尘埃落定了。你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对吧?”

听着那头越发凄惨的哭声,刘夏叹了口气:“你傻啊,坑不能编完啊?男神丢了就丢了,改明我给你介绍一打随便你挑。”

戚年还在哭。

刘夏听着心疼,嘴上却是恶狠狠地:“行了,给我闭嘴。不就是一个纪言信吗,我帮你追!我帮你想办法!”

世界顿时安静了……

半晌,戚年才抽噎着确认:“你说真的啊?”

刘夏翻了个白眼,唇角却勾起来:“瞧你那点出息。”

——

回去的路上。

邵醉频频从后视镜里瞥后座的纪言信。

只看得纪言信也无法若无其事,抬眼,问:“想说什么?”

邵醉等得就是他这句话,不客气地问道:“你对戚年家这么熟……来过几次了?”

真是毫无营养的问题。

纪言信继续把玩着手里的矿泉水,回答:“不记得了。”

邵醉:“……”

看来是很多次啊……

过了没多久。

邵醉轻咳了一声,提醒他:“你已经盯着戚年给你的水盯了一路了……喝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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