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无痕,却落琴音。
那一丝微弱的琴音,正是哀酒在抚摸琴弦,感受琴弦时的寥寥清声。
看着怡然自得的哀酒,鵺灼的心里倒是觉得自己又低估哀酒了,自己的担忧,现在看起来,实在是有点太过多余。
哀酒是一个很神奇的人,她总是能够在不知不觉中,化险为夷,或者是在铤而走险中,找到最适合自己的落脚地。
一开始的时候,鵺灼到底是出于对哀酒的担忧,所以才让人取出来了这一把自己也算是珍藏了许久的帝珀,为的就是给哀酒加上几分胜算,但是,鵺灼忽然一下子就明白和过来,不管鵺灼到底给了哀酒什么琴,好的琴,怪的琴,哀酒总是有自己的理由。
对于这一点,鵺灼完全可以相信,就算是鵺灼给了哀酒一把制作上有缺陷的琴,她哀酒输给了这两个掌音,自然有她自己的理由,毕竟琴不好啊,对不对,而假设哀酒赢了,那关于哀酒的传说,怕是明天便会传颂遍整个亓国帝都了。
同理,用这一把帝珀,不管哀酒到底是输是赢,哀酒总是会有自己的理由的,鵺灼根本不必为哀酒担心。
她做事情,有自己的方法,对事情每一步的发展,也都是有自己的算计的,这一步一步的计算,可以说是哀酒最高明的地方。
“你叫阿听?”哀酒一边抚摸这帝珀,一边忽然挑起眉眼,看向了阿听。
之所以第一个拿阿听开刀,原因也是因为阿听是第一个跳出来挑衅自己的人,反正这两个人看起来都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似乎挑哪一个都差不多,既然如此,哀酒也就排了一个先来后到,管她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一遛就好了。
阿听听到了哀酒叫自己,用的是平辈之语,而不是“阿听姑娘”这样的一个礼貌敬语,面色上有一瞬间的不好看,阿听虽然是一个看起来淡漠薄凉的人,但是她骨子里,实际上还是非常在意这些虚礼的。
因为只有在这些虚情假意的礼数之中,阿听才能够恍惚的找回自己所谓的尊严。
卖艺之人,再过清高,也不过是仁者见仁罢了,在俗人的眼里,她,她们,其实和下女没有什么区别。
而这其中的区别,又是否重要呢?只有她们自己心里知道了。
“我虽然为九归掌音,但是实际上也是才疏学浅,不过略懂皮毛,并非阿听有故意攀比之心,只是之余哀酒姑娘,不管是我,还是我身后的她们,或有不服,或有好奇,终归是想要见上一见,既然如此,阿听便献丑了”阿听一番客套话说完了之后,立马有两个侍女在她的面前放下了软垫和琴榻,更甚至,一旁竟然还有人点了一个香炉,香炉旁边有一个蛇颈的白瓷窄口瓶,瓶子里还放置了一枝刚刚采摘来的金银花。
这阵仗,看的哀酒忍不住在心里啧啧感叹,自己果然没有看错,这个阿听,果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但是,这样的不简单的人,实际上却是有一个最简单的对付方法。
当阿听那恍若出手葱白一般的双手抚摸上琴弦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安静了起来。
这个阿听也并非是浪得虚名,要知道,阿听能够在九归茶楼那样的地方当上掌音,不仅仅是因为阿听的出身,也不是她的容貌和为人世故,而是需要真的真才实学的。
她果真,有资格成为一代掌音。
她的琴声里,似乎带有一丝让人忍不住会将心沉静下来的东西,就好像是入冬的初雪,雪化的初阳,让人感觉凛冽,可是事实上,更多的,是让人身心放松,带有一丝静谧的感慨。
这一刻,小囹别院门口的这一片小树林之中,似乎是完美的诠释了一个词,叫做空山鸟语。
没错,当远处的黄鹂,在清晨的还带有一丝雾气的时候,开始啼叫,那初升起的朝阳带走了一夜的冷寒,远远的鸟叫声在空谷中回响,一阵一阵,缱绻绵长,却有清脆动人,有一种旷古玉碎的清冽,也有微风徐徐的温柔。
这是一首好曲子。
它能够让人的心,在任何浮躁的时候,都能够顷刻间安静下来,让人觉得找回了一个归宿,可也让人有一丝无尽的悲凉。
因为在阿听的曲子里,你只能够听到一个人的喜怒哀乐,那便是你自己的。
仿佛阿听的曲子,将你与这个世界隔绝开了一般,你的世界虽然美好,但是却只有你一个人。
甚至,有一种将人困住的感觉。
一旁的奷洛也算是对音律有一些研究的人了,虽然奷洛到底是年轻了些许,但是阿听曲子里的那种曲高和寡,她也完全能够领悟,只是,奷洛有些不明白,这个阿听,什么时候有这样的造诣了?
奷洛是听过阿听的曲子的,她的父亲是中城都尉,平日里也算是常常出入九归茶楼,对于阿听给别人弹奏的曲子,奷洛也是有所耳闻,就算是自己没有亲耳听过,但是奷洛也尝尝和晚妆在一起,晚妆可是阿听的死对头,她的一举一动,每一首曲子,晚妆都是要了如指掌的,这样一来二去的,奷洛便也能后将阿听的曲子给记下了不少。
只是这一首,奷洛却是从来没有听到过。
“这是苍山负雪”晚妆毕竟是奷洛的死对头,这一首曲子,晚妆一听便听了出来。
“苍山负雪!”奷洛一听见这四个字,整个人似乎就好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
一般人可能对苍山负雪没有什么感觉,但是但凡是对音律略懂皮毛的人,都知道苍山负雪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天底下好曲甚多,有记广陵散,无记沁啼音,但是这都是古曲了,并且基本都已经失传,有人想弹,也没有办法弹出来,因为琴谱已经了无所踪,更甚至,你哪怕就是得到了琴谱,你也没有办法认全那个时代的古文字和符号。
但是,有一首传世古曲,却被一个人复原了。
那就是苍山负雪。
这个苍山负雪,到底是不是已经失传了的苍山负雪,实际上也没有人知道,但是听过苍山负雪的人,基本上都是会被这一首曲子迷住的。
据说,再苍山负雪的曲子中,说的是一对离人的故事,他们没有误会,没有隔阂,他们有情有义,但是却不愿在一起。
他们是势均力敌的两个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尊严,他们不愿意屈服于任何一方,可是感情这种事情,总是要改变他们的一些习惯的,甚至是动摇他们的根本,他们两个人不想要相互折磨,然后到分庭抗礼自取灭亡的结果,所以,两个相似的人,他们分开了。
但是,就算是分开了,也因为他们两个实在是太过相似,所以实际上一个人,便相当于两个人,他们各自散落天涯,永不相见,可是却又仿佛天下皆他,水乳交融。
这一首苍山负雪,听起来,便是一首一个人的曲子。
而阿听也真的是将苍山负雪那种一个人在天地间,虽然孤身一人,虽然悲戚寂寥,但是却能够溶于人世,感知天下的感觉,给完美的演绎了出来。
一开始奷洛还有些不明白这一首曲子里的意思,为何悲喜交加,这犯了曲子的大忌,但是听到了这一首曲子是苍山负雪之后,奷洛立马豁然开朗。
并且,奷洛也忽然有一种感觉,这个阿听,果真是厉害。
“昔日苍山负雪被人复原,琴谱也算是散落各地,虽然有很多琴师有琴谱,但是全部都能够弹奏出来苍山负雪里的那一种意境,但是这个阿听……”哪怕就是死对头晚妆,这个时候也似乎不得不承认,这个阿听是真的厉害。
晚妆昔日听过这苍山负雪,便是出自伽蓝之手,原本晚妆以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比伽蓝演绎的更好了,但是这个阿听,虽然听起来似乎是差了一把火候,但是却足够让人震撼。
当阿听的手在琴弦上停下来了以后,整个小囹别院的门前,依旧是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还沉浸在阿听的曲子里,或者悲伤,或者欢乐,不尽相同。
忽然,就在这个时候,响起来了一阵拍手的声音。
这一连串的拍手声,不疾不徐,不快不慢,听起来似乎还有些玩味的意思在其中,让人感觉并非是欣赏喝彩之声,更是有一丝挑衅在其中。
听到了这样的掌声之后,原本闭着眼睛的阿听,也慢慢的睁开了自己似乎带着泪水的眼睛,她仿佛是自己把自己感动了一般。
而这一切,落在了哀酒的眼睛里面,哀酒却只是微微一笑,但是嘴角的笑意,却是满满当当的意味深长。
一旁的晚妆倒是有些好奇了起来,自己这个阿听的死对头还没有挑衅阿听呢,这个哀酒怎么率先跳了出来?
“阿听啊阿听,你的琴艺,果真是如你自己所说,才疏学浅,略懂皮毛啊”哀酒说这一句话的时候,跪坐的腰板挺的笔直,帝珀就放在她的双腿之上,一双手被哀酒微微侧在了一旁,语毕,掌声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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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座皆惊。&16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