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一时心软放罗肖钰来见首扬的汉子更是脸色难看得很,居然一堵小桥的进口,谁都不让再过来,就连闻声赶到的廖越安等人也被“大逆不道”地拦在了湖对岸。【无弹窗.】
等首扬断断续续吐了好大一会儿,再吐不出什么时,李安维才小心地一把抱起他,扫了一眼罗肖钰冷冷丢下一句,“你最好祈祷他没事!”转身就走。
“你……”罗肖钰的脸都青了,又气又委屈,眼泪顿时都掉了下来。
李安维的声音不大,可静得没人敢说话的四周,所有人都听到了他那句不带温度的威胁,一个个看向罗肖钰的眼神儿里全都变了。
不敢上前的罗抿良在听了李安维的这句话后眼神几乎要杀人,廖越安更是把手的骨节捏得“咯吧”作响,就连他们身后同样不好露面的元鼓都不敢置信地瞪向她。
即便隔着不小的湖,罗肖钰依然能感受到元鼓等人的震惊和不满,顿时委屈地带着哭腔吼出来,“不是我!是他自己掉下去的!……你!你们为什么都觉得是我?……刚才他自己也说了,不是我!”
但很显然,并没有人愿意相信她。
“快去通知莱恩大夫!快!”李安维一边抱着首扬快步离开,一边沉着脸对身边的兄弟下命令,连迫切围上前的廖越安几个人都不予理会,急匆匆赶去别墅。
一干心腹兄弟们哪敢耽搁?立刻飞奔着向前面的别墅跑去。
“安哥儿……”李安维怀里的首扬倒是有心解释,“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关……”可他刚才吐了好大一会儿,身上冷汗都出了几层,虚软得难受,何况他的胃这会儿还在一阵阵翻腾,恶心得几乎说不出完整话儿!
其他人根本听不清首扬究竟说了什么,李安维更是佯装没听到,根本不理会他的话,只管快步往回赶。
看着浩浩荡荡一群人一瞬间又全都没了影儿,连刚才扶自己站起来的几个关系好点儿的汉子都不说一句话、跟着众人一并离开,罗肖钰委屈得气恨难当。
“哇”的一声,一个人站在孤零零的小岛上痛哭起来。
她怎么都没想到,往日只有电视剧、宫斗里才会发生的狗血剧情为什么会突然间出现在自己身上!
她更不明白,那个男人都亲口说了不关她的事,为什么大家还是一致认定是她害首扬落水的!
可是没人再关心她是不是真的清白!
在庄园里,首扬不但身份特殊,每个人都知道他时刻命悬一线,他们平时小心护着还来不及,哪里想到居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落水事件!每个人心里都是又怕又自责,正撞上枪口的罗肖钰自然倒霉地成了“罪魁祸首”!
庄园中再次经历了大规模的兵荒马乱!
短短几个小时,一直被小心养在温室里的男人就开始上吐下泻,高烧不退!
心脏病最忌讳发烧,更何况首扬的心脏已经到了必须手术的地步!
高烧引发了昏迷,首扬的心跳几度濒临停滞,就连邵文都少有得乱了手脚!
不吃不喝连续抢救了三天三夜,才又一次把这个多灾多难的大男孩儿拉回死亡线!
只是手术无可避免地被耽误了!
这个后果几乎让所有人都无法接受,整个庄园像经历了一场龙卷风的汹涌席卷!
据说,一向优雅贵气的皇家首席医师珂沙·莱恩在首扬脱离生命危险后,第一次失了绅士风度、很没仪态地大闹了整个庄园,在三合会几大首脑面前砸了他们的会议室,下通牒要求必须立刻送“闲杂人”离开!
据说,罗肖钰在房间哭了几天几夜,喉咙都哭哑了,也没人前去劝她一句,最后还是元鼓出面要求送她离开,却得到罗肖钰哭得脱水险些晕过去的后果。
据说,李安维不但当着元鼓的面狠狠惩罚了私自允许罗肖钰见首扬的几个弟兄,更“以下犯上”,把罗抿良等人全都挡在首扬的房间门外,不准三合会的任何人进去探望。
据说……
当然,这些据说首扬是不知道的。
又无知无觉昏睡了好久,才渐渐恢复了知觉。
还没来得及张开眼,就先察觉到心脏持续的疼痛,让首扬觉得好像心脏的每一下跳动都是苟延残喘的拉锯。
凭感觉,肯定又生了一场大病,首扬连苦笑的力气都快没了。
“还知道醒?”声音淡淡的,是邵文。
首扬的睫毛颤了好一会儿,才勉强张开眼。
只见一向注重形象的邵文难得眼窝深陷、双眼通红,往日干净整洁的下巴上长出密密麻麻短短的络腮胡茬,就连金色的卷发都好像退了一层光泽。
看到首扬张开眼,邵文似乎松了一口气,蓝色的眸子想冷起来责怪他几句,却怎么都硬不起心肠。
首扬看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文,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会儿、……头晕、得……厉害……”
见他一醒来就立刻解释道歉,邵文鼻子有些发酸,轻轻在他苍白的手臂不轻不重拿捏着,“嗯,我知道,虽然你坏得让人牙痒痒,但是还没坏到扔下我们不管的地步。”
首扬勉强笑了笑,本能地想捂上疼痛难忍的胸口,却发现手脚软得没半分力气。闭了闭眼,首扬虚软的语气中带着难掩的不安,“文,心脏、很……疼……手术、还能做、么……”
“当然可以,现在万事俱备,只差你了。”顿了顿,邵文的声音有些低沉,“不过,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必须好好养身体!而且——这么一折腾,恐怕手术又困难了一分。”
听了这话,首扬立刻明白,手术一定被耽误了!
首扬不再作声,心里涩涩的。
邵文这辈子是有多倒霉才遇到他、跟了他?
曾经显赫的爱尔兰皇室莱恩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不但被自己拉进了黑道,现在更是连自由都没有,每天面对九死一生的自己担惊受怕!
看着首扬唇角溢出点点内疚的苦笑,邵文俯身,将额头抵在他依然有些烫的额头,“我们不杀罗抿良唯一的理由,仅仅是因为他提供了一点儿(精)经Y生下了你。而我不杀罗抿良的理由,是因为,他把你给了我。”
这么近的距离,邵文能感觉到首扬长长的睫毛在自己的眼皮处轻轻颤抖,“myboy,我需要的不是你的自责,我需要的是你赶快好起来,我还是喜欢看到你嚣张得不可一世的样子!”
然后,他清晰地感觉到,首扬的睫毛颤抖得更加厉害了。
安抚地吻了吻首扬的额头,邵文这才直起身,边倒水边笑着问:“你什么时候把三合会的第一高手给收服了?”
首扬的眼睛还有些红,听了他的话茫然了片刻,这才轻笑起来,“安哥儿、教训罗肖钰……倒是、挺有咱们、top的风范。”
邵文把厚厚的靠垫仔细垫到首扬身后,让他枕得高一些,喂他吃下药。见他把一杯水喝了个精光,邵文笑了,“还要吗?”
首扬点点头。
温热的茶滋润了空寂干燥的胸肺,热乎乎的暖流下肚的感觉很舒服,首扬觉得自己就像一株缺水的树苗,居然被一杯白开水给救活了!
见他精神明显好了不少,邵文把杯子放到一边,接着刚才的话头儿,“我觉得也是。那家伙这几天一直守在楼梯口,你家老爷子都快急疯了,也不能进来见你一面!够冷血!这是要反叛的节奏?”
首扬慢慢坐起来一些,倚在舒适的大床上,“这个家伙、其实就是一根筋,谁对他有恩、他就认准了谁。廖越安、救了他的命,所以、他被送到罗抿良身边、成了……私人保镖。……不过,现在他、欠我更多。”
邵文笑笑没再说话。
三合会的人,到底太小看了这个不到二十岁就被称为satan的男人!现在整个庄园的人都不自觉围着他转,却没几个人真正知道,他的实际意图是什么!
到底是精力旺盛的年轻人,首扬曾经彪悍的体格虽然在这两年里消耗殆尽,但恢复能力依然很可观。
醒来后卧床静养了两三天,首扬基本上已经可以短暂走动。
想起自己落水后发生的事,懒懒倚在床上的首扬回过头,叫自家那个只有在面对敌人对手才能智商满格的不靠谱洲主,“昊子,把安哥儿叫来。”
智商忽高忽低明显不靠谱的陈大洲主撇撇嘴,很看不惯三合会第一高手的那张面瘫脸,没好气地嚷嚷,“叫他干嘛?老大你别告诉我你移情别恋了!”
“嗯,的确闺中寂寞,”首扬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个有事儿没事儿就犯犯酸吃吃味儿的不靠谱家伙,煞有其事地勾勾手,“顾知航又不在,要不,你来陪我恋恋?”
陈昊顿时一个哆嗦,“老大我这就叫那面瘫脸进来陪你解闷儿!”一溜烟儿跑远了。
首扬见状直摇头,很怀疑陈昊这个没一丁点儿“耐杀力”的活宝当初究竟是怎么从自己手里夺下这十四洲主之位的?
李安维很快就来了,只是进来的时候,手上抱了一摞杂志书本子。
首扬扬扬眉,“这是要让我重新学习?”
李安维抱着书不放下,唇动了几下,才实话实说:“这是老元特地找来给你的,怕你闷着无趣儿。”
房间的书柜里那些耳熟能详的名著首扬多少年前就全部看过,现在的确是无所事事。
首扬脸上的笑僵了一下,没做声。
“我拿出去。”李安维见状就要出去。
“放这儿吧!”首扬声音有些随意,似乎并不是太在意,“谁都知道我每天无聊得很,何况这些书本子又没惹我。”
在听到这话之后,李安维那张并不算合格的的面瘫脸似乎微微放松一分,把书本子放在首扬触手可及的地方。
各色各样的杂志刊文,大小各异,薄厚不一,花花绿绿,的确是打发时间顶不错的选择。
看得出,元鼓在挑选这些书的时候——很用心。
首扬的视线从书本子上移开,“安哥儿,你好很讨厌罗肖钰。”
李安维一听到那个名字,脸上并没什么异样,可眼睛里却明显不屑,“整个三合会讨厌她的不少。”
听了这话,首扬倒真有些奇怪了,罗肖钰虽不讨自己的喜,但不得不承认,她确实是个很有眼力见儿的女孩儿,性格开朗随和,对人也从不摆架子,这样的少主子居然会令三合会的人讨厌?
“我如果没记错的话,她好歹是你们三合会的大小姐。”
“她没资格进三合会,也不是我们的人。”李安维的声音不咸不淡,“会长当初认她,不过因为她恰好和你同一天生日,所以给她取名肖钰。会长不准她叫爸爸,但那丫头自作聪明,人前叫爸爸,没人的时候老老实实叫干爹,会长只当她小女孩儿难免虚荣,才没说什么。”
“你就为这个讨厌她?”首扬好笑,回想一下,当初在s市的拷问室听李安维提起罗肖钰时,似乎并没有太大反感。
李安维看了他一眼,“你不介意?”
首扬明白他问的是什么,不禁好笑,“我有什么介意?她心心念念的,我全都有!她想抓住不放的,我送她还来不及!”
李安维的眼神动了一下,“所以你们之间相差太大。”
当然,后面的话李安维没说出口,他想说——所以你能征服三合会这群羁傲不逊的精锐,而她、只能借罗抿良和元鼓的势而已。
首扬没说话,只是淡淡地笑看着他。
李安维对罗肖钰的反感实在太过明显,甚至在他落水后李安维的那句威胁,并非是单纯的迁怒,反倒是故意。
李安维的脸上隐隐露出一抹鄙夷,“她要结婚了。”
首扬挑了挑眉,选在这个时候结婚——
“除了老元那个脑子不健全的,谁不知道她非要现在结婚的心思!”李安维语气难得带着明显的冷嘲,“会长两年没回国,也不愿意见她,这丫头倒也沉得住气,不吵不闹。只是今年突然说要结婚,委婉地找元鼓诉苦,说她终究是会长的干女儿,结婚这种大事父亲哪能不到场!”
首扬好笑,心想,这女人的小九九的确还挺多。
“会长给她准备了五十万元当嫁妆,堂主后来以会长的名义又给了她五十万,结果她还是非要见你,说什么想道歉!”
看着李安维难得厌恶的脸,首扬笑了——李安维虽然是个直心肠,心思却通透得很。
不过——首扬的心思有些软软的,李安维这么清淡的人难得这么反感一个跟自己毫不相干的人,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吧!
低垂下长长的睫毛,首扬唇角的笑很清淡,“安哥儿,我现在怎样、以后怎么,都跟你没有关系,你不用觉得亏欠我什么。”
李安维的眼神颤了一下,别开眼,“什么亏欠你什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是吗?”首扬笑了笑,伸开手看着苍白细长的手指。
这只手的指甲精巧圆润,好像五片白色边缘的粉嫩花瓣。白皙的薄薄的皮肤如同传说中的凝脂,吹弹可破,似乎隐隐可以看到下面细细的毛细血管。五指修长,骨骼秀致,丝毫看不出当初的支离破碎,堪称完美!
可越完美的东西,越脆弱。
首扬翘着唇角,语气从容而清淡,“我知道,恐怕我这辈子都是个废人了。”
他的话一出口,李安维环抱双臂的手不易察觉地僵硬起来,将手臂捏得紧紧的。
原来,这个年轻的大男孩儿什么都知道!
李安维的眼神不禁有些颤,将心比心,假如突然之间变成这样的是他,他根本无法想象自己会变得怎么样,但肯定的是,他绝不会像眼前这个男人一样平静地接受一切。
首扬也不看他,放下手,看着窗外虚无缥缈的天空,“名誉,财富,势力……一个男人在这世上追求的一切我全得到了。……安哥儿,我们都是一类人,我相信你也明白,这些东西来得快,去得……恐怕更快!”
淡淡的声音带着他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沧桑,李安维的嘴唇都不自觉抿起来,看着床上那道纤细苍白的身影,仿佛当初最耀眼的光华依然将他笼罩,让人不能直视!
“曾经的确从没想到,我竟然也有一天能从那个高高的位置跌到最底层。可是,”首扬笑笑,倚在大大的靠枕上,用手捂了捂胸口,“当活着都成了一件极其奢侈的事,那些东西就真的都不重要了。安哥儿,我们这种人,早就做好了随时把命交代出去的觉悟,所以我明白你为什么不结婚、不见你的儿子。有了牵挂的话,我们死了,会让活着的人难过。这一点我不如你,并非是因为我不够理智绝情,而是我太骄傲,骄傲到从没想过我会被打败。”
说到这儿,首扬兀自笑了,“不,我没有被其他人打败,我只是败给了我自己。如果没有顾知航,没有他们,我绝不会容忍自己这么苟延残喘。”
“所以安哥儿,”首扬回过头略显认真地看着李安维,“我现在这幅模样,全是我自己的选择。其实罗抿良有句话还是挺对的,今天的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李安维别开眼,唇瓣抿得紧紧的。
“不管是成了废人,还是像现在这么累赘地活着,都是我自愿的,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李安维忽然有种听不下去的感觉,首扬从头到尾都在笑,可这种笑比哭更让人心如刀割!
窗外,温哥华雨后的天空被阳光笼罩得近乎透明,干净得让人心生纯净。
首扬眯起眼睛,看着透明的玻璃外风景画一般点缀着翠绿枝叶的天空,唇角暖暖地翘着,“或许等我离开这里后,就真的可以当一个平凡的人了,陪着顾知航,陪着我妈还有我的两个儿子,过最普通的日子。”
“你——怎么确定,顾知航一定在等你?”憋了好久,李安维终于还是问出这句话,“我想,你应该能猜得到,我们联系不到顾知航,是因为他已经失踪两年了。”
首扬笑了,懒散地拢了拢滑下去露出并不算结实胸膛的大敞着的睡袍带子,“我不用确定,因为我知道,他一定在等我。”回头,冲李安维偏头一笑,“要不要和我打个赌?”
“好,”李安维没有半分犹豫,“如果我输了,以后我就跟着你!”
首扬明显愣了一下,继而忍不住好笑,“安哥儿,你好像是你们会长的贴身保镖,你这是要我去你们三合会挖墙脚儿?”
李安维并不在意他的玩笑话,“堂主救我一命,我签订十年契约,今年是第九年。”顿了顿,李安维也不隐瞒自己的盘算,“是你的话,堂主不会介意我提前离开。”
首扬没想到廖越安只和他签了十年,看来当初的廖越安并没看到李安维真实的价值,当然,首扬也没忽略他的盘算,“那——如果你赢了呢?”
李安维放下环抱着的双手,上前一步,认真地看着首扬的双眼,郑重其事,“如果我赢了,你必须答应让我跟着你。我能保证,只要我活着,就没人能动你!”
“安哥儿,你!……”首扬对李安维的话很有些不可思议,“我说了,你不必……”可迎着李安维认真坚定的目光,首扬的话戛然而止。
他看得出,这个男人,是真的想跟着自己!与多年前的内疚无关,与他“少主子”的身份也无关,只是单纯地因为他这个人——他santan,他作为曾经的世界最强悍杀手这个人!
他让首扬、想起了他的top,那群用命围绕在自己身边的那群可爱家伙们!
好半晌,首扬终于点点头,“我答应你,我离开的时候,一定会向卫一白把你讨过来。”
李安维的眼神忽然颤了一下,他没听错,首扬说的不是廖越安,而是——卫一白。
首扬也不解释,他知道李安维明白自己的意思,同时也知道,比起自己,李安维更清楚三合会的内部条例。
不多说这些,首扬坦然看着李安维,“不过,现在恐怕有些事我还是不能全部告诉你。”
李安维点点头,神情似乎轻松几分,“我知道,那个莱恩大夫,他们是你的人。”
对于李安维能看出来,首扬并不奇怪,只是淡淡笑笑,“或许,还有其他。”
“要不要出去走走?”李安维对他嘴里的其他并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