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皱了眉,说道:“先帝大丧已办,新皇……已遵照遗诏,御极登基,已然行过登极大礼,称号弘文帝。除太后这一宫的宫人当时被杀光殆尽之外,先帝的各位妃嫔都相安无事。新皇想要稳定根基,骗取人心,这些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我点了点头,果断地说道:“那就好,我这就去太医院取药!”
“不行!”沈笑愚猛地伸手抓住了我,仿佛我这头肥蠢的兔子这就会蹦达着跳出去送死一般,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你不知道外面的人都在满世界的找你这位弑君罔上薛神医?你这样出去岂不是去送死?你死不要紧,小王爷可怎么办?”
我冷眼凝眸于他,冷笑“谁说我是弑君罔上的薛神医来着?我不能是某位太妃驾前的小宫女么?”说着,将头巾一扯,顿时满头的青丝披散了下来。
玲珑见我骤然变成女儿之身,怔忡当场,望着我的脸色突然变得阴晴不定。隔了好一会儿,她才将目光从我脸上转开,望着沈笑愚,声音之中有丝冷冰味道:“虽说是个女儿身,但容貌总是未变,只怕有心之人还是认得出来。”
我亦不多说,拎起医箱,拿上沈笑愚带来的宫衣,走至角落之内,换上宫衣,把脸上的大痣取下,用药水将脸上的易容膏洗下,又用金针回血,使之脸部轮廓恢复到原来的样子,然后再细细装扮一翻后,方才慢慢地走了出去。
见我徐徐出来,玲珑的顿时神色僵在了那里,樱桃红唇轻启成“0”形,她缓缓吁出一口气,半天复才吸回来。
我温婉一笑,倩身行礼,轻声细语道:“奴婢见过玲珑姊姊,见过沈将军!”
玲珑望着我的目光愈加苍冷,眉心紧蹙成一团,淡淡道:“薛……姑娘,如今你的妆扮虽然勉强过关,但是,你这样一张陌生面孔,去太医院拿药,没的也会引人怀疑!”
我笑笑“玲珑姊姊你在宫中这么多年,又身为太后身边的红人,必然会有办法。救小王爷的重任只怕最终还是要落在姊姊身上。”
听得我提及翼安王,玲珑不由回头向沉睡中的他望去,脸色逐渐变得柔和。
她想了想,从发上取下一支珠钗带着我头上,又从手上褪下一只玉镯,交到我手中叮嘱道:“你拿着它去找郭太妃……现在应该是太皇太妃手下的宫女可儿,要她助你取药,或许……可以一试。”
说着,又向我交代了下去郭太妃那儿的路线。我慢慢点头,一一记在心中。
沈笑愚蹙着眉头摇头道:“不妥,这万一要是出了什么批漏可怎么了得,还是让我去……”
我脸色一沉,冷冷道:“行了,你别跟我在这儿穷罗嗦了,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都伤得这么重了,小心一出去立马就咽气!我可告诉你,要是没有这冰山雪莲,你家小王爷可就救不回来了,只能永远这样沉睡下去了。”
说罢,再也不看这两人一眼,大摇大摆的往外走去。
前几日的杀戮场所已被宫人们清扫干净,只是天气寒冷,路面的积水积冰,冻得有些滑。我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并无见到半个人影,心底不由地一阵天人交战。
这宫中刚刚经历一场大变,太后一脉刚在前几日被杀光殆尽,估计这会子宫中其他的宫女和内监倘在心有余悸当中,且夜深天寒,所以也就守在各自宫里不再出来。而那些巡夜的骠骑营护军,经过这么一次大变,虽人人小心,但主要精力还是放在监视各宫娘娘们以及追捕翼安王上面。所以,也很少巡逻到这个荒野之处,这倒给了我极好的机会。我完全就可以趁机偷偷从狗洞中溜走,任由翼安王等一干人在酒窖内等死。
这么想着,突觉一阵寒意袭人,整个人不由机伶伶打了个寒战。脚下的步伐更是鬼使神差的向着郭太皇太妃那一宫行去。
努力按耐下心中的各种杂念和惴惴不安,我终于还是到了郭太皇太妃的寝宫前。有小宫女进内通报,不一会儿,十四五岁,皮肤白净的宫女慢慢走了出来。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双目之中尽是疑惑之色。
我上前亲热无比的拉着她的手笑道:“可儿妹妹,这就不认得我了么?”说着轻轻摇头,弄得头上的珠钗叮咚直响,又抬了抬手,让手上的手镯清清楚楚地暴露在她面前。
可儿浑身一震,目中尽是惊喜之色,一把抱着我,道:“姊姊,你……你近日可好?”
我笑着点点头,抚摸着手镯道:“好,放心!”
可儿不由分说将我拉至殿内后堂,只是急,催促着问道:“快说快说,玲珑姊姊现在到底怎么样?她人在哪里?”
我看着她焦急的面庞沉声道:“她的事,你越少知道越安全。现在,我要你帮一个忙,带我去太医院,我要取一朵冰山雪莲。”
可儿点点头,竟当真是忍得住不问,当下略做安排,便领着我慢慢向太医院走去。我见她如此,心知此人与玲珑的关系绝非寻常。
我默默的跟着可儿后面往太医院走去。那太医院设在宫中外苑之后,一路走去,但见岁寒不雕的苍松翠柏,秀石迭砌的玲珑假山,楼、阁、亭、榭掩映其间,环境幽美而恬静。
但我心中七上八下,烦燥异常,哪里还有心思欣赏这般美景。
两人曲曲折折走了好一会儿,便到了太医院之外。我见门口站着数个士卫,心中不由有些害怕。可儿小声道:“这几日宫中死的伤的人极多,进进出出的人也多,所以这里防范的分外森严些,一般外人是不许擅自私入的。”
说着,扯了扯我的衣袖,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门口一黑壮侍卫厉声喝道:“站住,什么人?”可儿笑道:“张大哥,是我。”那张姓士卫怔了怔,见灯光下可儿巧笑嫣然,不禁也笑了,打趣道:“原来是太皇太妃驾前的可儿。天这么晚了,你不陪着你家太皇太妃在宫里打马吊,跑到太医院里来做什么?莫不是知道你张大哥这几天辛苦,特意来瞧俺们的?”
可儿抿嘴笑道:“张大哥尽说笑话,我这不是命苦,合着这么冷的天,也要帮太皇太妃来取珍珠粉嘛。”
说话间,那张姓士卫提灯照了照,问道:“可儿,你身后这丫头是谁?”可儿忙道:“她呀,说是夜太妃府上的,要替夜太妃取冰山雪莲吃,你也知道这几日……我一个人行走实在害怕得紧,幸而有她做伴,倒是不怕了。她说她叫……叫巧儿。巧儿姐姐,这位是张大哥。”一句话,顿时将我和她的关系撇的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