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太后那双略带着凉意的目光笑道:“太后,其实告诉民女太后真实身份的,可不就是太后您自个儿嘛。”“是哀家?”太后明显怔了怔,眼底燃起了两簇阴火“瞧瞧哀家这记性,哀家可当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告诉过你。”
“太后并没有在言语上告诉我。”我盯着她的面容道:“可太后的面容却明明白白告诉了我。”
顿了顿,我又说“民女一直在想,朝中风云变幻,既有蓝大将军的铁军在北,又有琥阳王的亲兵在京,期间还有菰安王的水陆两军虎视眈眈。在这样的情形下,要得到三方军队主脑人物认同,且令朝中大臣们臣服的,而坐上皇上宝座的,也许并非就是‘兄终弟及’那么简单,因为必竟大伙儿当初打出的旗帜可是“清君侧”,而且弘文帝也并没有死。那么,是什么使得所有的人支持现在的新帝,而最终导致弘文帝的传位呢?民女猜测,也许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父死子继’。先皇当日在世时,生过一位承哲太子之后,便一直没有了子嗣。可惜的是,当年一场大火,便将圣仁皇后和承哲太子烧死了,所以到了后来,导致了当日的太后要先皇过继子嗣的行为。我昨日初见太后,以我的能力便立即判断出,太后脸上的伤,明显是被大火烧伤之后的痕迹,而且伤痕陈旧,从恢复的迹象来看,这伤应该是在二十多年所受的。而二十年前被火所伤,又根据‘父死子继’之律法而最终登上太后、皇帝宝座的,普天之下除却圣仁皇后和承哲太子,还会有谁?所以民女就大胆推策,会不会圣仁皇后和承哲太子在当日并没有被烧死?而只是受了重伤被人救了出来?会不会圣仁皇后因为容貌被毁,又因为得知了当年的皇后和太后都想要她的命而不敢回宫,一直躲避至今?会不会圣仁皇后和承哲太子之所以能回到阳光下,是因为出现了某个重要的人证,是因为某种可靠而又强大的力量在推动着她们浮出水面?”
“啪啪啪啪”只听见太后用力鼓掌,缓缓吐气道:“精彩,当真是精彩之极!想不到你一个不通政务的小丫头,竟然只凭我的相貌,在一夜之间,就想通了这么多东西。你所猜测的,大部分都没有错,那么现在……”
她望着我发出森冷地笑意“夜飞雪呀夜飞雪,你果然聪明绝顶,难怪当初连哀家都会栽在你手中。好,既然如此,你倒是说说,哀家为什么要将你改名换姓变成席花晨?”
仿佛有惊天响雷在我耳边轰然炸开,我蹭地一下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额头的冷汗更是涔涔而下,我喃喃道:“太……太……太后,这……这……从何说起?”
“怎么,你害怕了?你竟害怕成这个样子?哈哈哈……”突然之间,太后暴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她笑的弯下了腰,几乎是要翻倒在御榻,她边笑边拍打着御榻,榻边的那白玉盏在她的拍打之下倏然滑落,碎了一地。
我身上的一身礼衣,早已从里到外,从外到里被冷汗****了个干净,见太后笑的如此失态,我心里更是害怕之极,不由喃喃道:“太……后,您这是怎么了?”
太后直起身子来,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说道:“哎呀呀,怪不得人家评论起你时,会说你这孩子明明聪明绝顶,可惜的是,就是懒得在心机之上动脑,所以,在聪明之余却又会显得糊涂之极。哀家还真以为你想通了全部的关键,所以这才么急急忙忙地跑来找哀家,想不到,你竟还是什么没往深处去想。好了,阿喜,你出来吧。”
太后话音刚落,幔帘后面就走出一个宫中姑姑打扮的美貌女子,她笑嘻嘻地冲我点点头道:“见过席姑娘。”
我一见这人,顿时头脑一阵迷糊,一颗心更是沉到了极至冰点,一个可怕的念头瞬间攀上我的心头,我明知道八成已经是真的了,可我的心却偏偏十分抗拒这个可怕而又荒谬的念头。我揉了揉眼睛,看着这位姑姑,痴痴问道:“太后,这位美人儿是谁?”太后笑道:“这是你林姑姑,你从前跟她亲近得很,怎么就不认得了?”
“我从前跟她很亲近?”我痴痴地问道。
“是呀,你难道不记得了?当初这么多人中,你跟她可最是亲近了。”
“当初这么多人中,我跟她是亲近的?”我又是痴痴地重复一遍。
太后吃吃笑道:“好孩子,乖孩子,你怎么就不记得了呢?怎么就连她也给忘了呢?”
正说着,随着内监一声“皇上驾到!”的长宣,一个身着明黄色衣服的俊雅男子走入了大殿。进了大殿,他先向太后行礼问安,在太后微笑示意之后,方才坐到榻前龙案后。
他用眼睛扫视了大殿一眼,当他的视线落在我的身上时,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的惊喜“你……你怎么在这儿?身子可大好了?”
有风从微开的窗口潜入,早春的晨风可真凉,一直凉到了人的心底里骨髓里,我呆呆地望着这明黄色的男子,只觉得四周凉湿的空气仿佛突然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一下子抽空了,天地万物之间只剩下一个几将窒息的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姑姑一声带着迟疑的轻呼打破了周围静谧的环境,“姑娘……”
正在沉思中的我被吓了一跳,唐突地指着那人说道:“你是当今的皇上?你是她儿子?可……可你……你……你又怎么会是皇帝?又怎么可能是她儿子?”
皇帝冲我点了点头,眼中突然流露出一种我看不懂的神色,他向前走了一步,仿佛想来拉我,似乎又觉得不妥,停了脚步,黯然道:“很对不起,飞雪,我知道你现在一时能以接受,但……但朕……我可以向你解释!”
“皇上,你最好记住,从今天开始,她不再是什么夜飞雪,而是席卫尉的爱女,席花晨!”太后的声音是那么阴冷,那么森寒,可是却又隐藏着那么浓重的幸灾乐祸。
望着皇帝那婉若游龙的身姿,我只觉得精神一阵阵恍惚,天地一阵阵的旋转,口腔一阵阵苦涩,胃中一阵阵抽痉。口中禁不住喃喃说道:“不可能的,不会的,他怎么会是皇上?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是他?我一定是在做梦,不会的,不会的……”
皇帝深深地望着我,目光之中爱怜横溢,他几次张嘴却又闭上,似乎是在思量着怎么开口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