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浅抚着浥轻尘满头雪丝,根根似针,在他心口划开道道伤疤:“对不起,轻尘,对不起!”
“对不起?”浥轻尘仰着头睁着眸子瞧着慕容浅,看着那桃花眼里闪烁着的哀伤,纳闷道,“对不起什么?”
慕容浅声音发颤,拼命忍住哭腔:“是我不好,是我没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阿浅你说什么呢!”浥轻尘突然有些发急,推开慕容浅的怀抱,不悦地打断道,“孩子都好好的,保护得好好的!”
“好了,不说了!不说了!”慕容浅咽下喉头的苦涩,别开浥轻尘灼烈的目光,将桌上瓷碗端起,拨动着汤匙,温柔了语气,“来,把粥喝了!”
浥轻尘羽睫微垂,看着递到唇边的汤匙,含笑伸手接过:“宣儿最爱喝这粥了,来,宣儿!”说着,拿着汤匙转身就要往灵位的方向去。
“轻尘,你别这样!”慕容浅抓住浥轻尘的皓腕,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悲痛。
浥轻尘笑着回过头:“阿浅,宣儿爱吃!”
“轻尘!”慕容浅的声音缓缓飘来,看似柔软无力,却能一击毙命,“宣儿他,已经死了!”
浥轻尘愣了愣,拨开慕容浅的手,装作没听见的样子,继续朝灵位走去:“来,宣儿,吃一口!”
“李仲宣已经死了!”慕容浅挡住浥轻尘的去路,满腔窒闷,喷薄而出,“不管你哀伤与否,接不接受,他都已经死了!永永远远不会再回来了!”
浥轻尘身子一凛,扔下汤匙,摇着头退后几步:“骗我,你们都在骗我!宣儿,他没有死!阿浅,你听……他在叫娘亲、娘亲……”
慕容浅上前掌住浥轻尘的肩膀,深深看住她的眸子,用尽最后一丝心力安慰着:“轻尘,我们还会有很多孩子的,还会有孩子叫你娘亲的。”
“不!”浥轻尘双手一翻打开慕容浅的胳膊,冲到香案旁,一把将灵位紧紧地抱在怀里,渐渐蜷缩到地上,嘴里不住地喃喃道,“谁都不可以替代宣儿,谁都不可以!不可以……”
“你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慕容浅将癫狂的浥轻尘从冰冷的地上拽起来,拉到梳妆台前坐下,“宣儿他会想看到你这样吗?会吗!”
浥轻尘看着镜中容颜,眉睫一跳,盯着满头白发,张着的瞳孔颤抖着渐渐回缩,慢慢归为一星冷嘲。呵,诗仙笔下的“朝如青丝暮成雪”,原来就是这副形容。
她的手指颤抖着抚过微微凹陷的面颊,病入膏肓的黄,早已不是含春的粉面桃花了。
这,便是年老罢。
这,便是绝望罢。
“若我这样死去,便能陪着宣儿了。”
“那我呢?”慕容浅哑着嗓子责问,到后来,这责问竟化为细细地抽泣,“你有没有想过我,想过仲寓?轻尘,你说过的,你会在我身边……”
浥轻尘干涸的剪水瞳渐渐聚水,丝丝寒泪,顺着眼角滑到若隐若现的锁魂痣,凉彻入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