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到了工地外面以后,车上的人打电话给福建老板。福建老板到工地外面去接迎。他原本以为小马会在外面等着,但却没有发现他。他估计小马是溜了。这小子,跟女人干那事劲头挺大。可是干出事来,却溜得比兔子还快。自己弄出的事,想让别人给他擦屁股,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福建老板打定主意不会为大肚子女人花一分钱。他和她非亲非故,没有任何义务为她付医疗费。如果她今天晚上因为没有人为她付医疗费而得不到救治,并因此而死在工地,那也不是自己的错。一个和她睡过那么多次的男人都扔下她不管了,那自己就更没有理由去管她了。不过,他希望大肚子女人最终平安无事。如果她死在工地,那多少会给自己带来麻烦的。警察会来调查,总包方肯定也要过问。总包方那些人可能还要以此为借口罚自己的款。
救护车上一共有三个人,二男一女,都穿着白大褂。三人随着福建老板进了大肚子女人所在的那个房间。
“人就在那张床上。”福建老板指着大肚子女人躺的那张铁架子床对三人说道。其实不用他说,他们也可以根据大肚子女人的*声判断出来。
那个女的走到床前,将作为床帘的被单掀开一角。大肚子女人仰面躺着,闭着眼睛,嘴里*不断。不过这*声比起先前明显弱了。
床上有一股强烈的脚臭味。这是小马留下的。他本来就有脚气,在这里干这种重体力劳动,脚气越发严重。虽然他每天晚上上床之前都要洗脚,可是脚上的臭味根本清除不了,以致于弄得床上臭烘烘的。
床上的臭味让穿白大褂的女人恶心得直想吐。她匆忙放下床帘,一只手捏着喉管,弯下腰干呕。她的嘴张的很大,脸涨得通红,一副很难受的样子,不过最终没有吐出来。直起腰以后,她用手拍着胸口对福建老板和那两个一脸惊诧的同事说道:“得马上送医院。”
“你先交三千块钱的押金吧。”其中一个男的对福建老板说。
福建老板摆摆手说道:“这不关我的事。她是有男人的。刚才就是她男人借我手机打的120。”
“那她男人呢?”
福建老板摇摇头说道:“不知道。刚才还在这里。”
穿白大褂的三人面面相觑。那个女的又走到床前,捏着鼻子掀起床帘。
“你哪儿不舒服?”穿白大褂的女人捏着鼻子翁声翁气地问大肚子女人。
“肚子......肚子好痛,下面......下面流血了。”大肚子女人声音微弱地说道。
穿白大褂的女人将大肚子女人身上盖的被子从侧面揭开。大肚子女人光着身子,流出的血已经把身下的被子染红了一片。
“再耽误下去,她会有危险。”穿白大褂的女人放下床帘,放下捏着鼻子的左手对福建老板说道。
“那也没有办法。”福建老板双手一摊,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她男人都摞下她不管了,别人就更没有义务管她了。”
“工地上净出这种事,有人需要急救,可是却没有人愿意付钱。”穿白大褂的女人不满地说,“昨天晚上我们也去了一个工地。那是两个干活的人打架,其中一个被另一个拿磕破的啤酒瓶割断了手腕上的动脉。我们到那儿的时侯,那个人全身都是血。他用一只手紧紧握着另外一只手的手腕。那只手的手腕上扎着铁丝,是他为了让血少流一点而让别人帮忙扎上去的。我们要押金,他没有。他到那儿干活才刚刚两天。当时110也去了。警察让他的老板出钱。他老板不愿意出。后来是被警察硬逼着才出了六千块钱。如果他肯出一万五,那个被割断手腕动脉的人就能保住他的那只手。医院会给他把动脉接起来。可是他的老板只肯出六千,那就只能把他的那只手给截掉了。”
“现在找不到他男人,你们能不能先把人送到医院,救人要紧。”福建老板试探着问道。
“不行。必须得先交押金。”穿白大褂的女人说道,语气斩钉截铁,没有商量的余地。
“医院不就是救死扶伤的,咋老提钱呢?”那个光棍汉老孙这时不满地大声说道。他已经坐了起来,身上围着被子。
穿白大褂的女人鄙夷地看了老孙一眼,没有说话。她觉得这种一脸憨相的土老冒根本不值得自己跟他磨牙。跟他废话会让自己牙疼。瞧他那副模样,脑袋上一个一个的秃斑,就象是一座原本被绿色覆盖的青山由于经常遭人砍伐,山上的很多地方裸露出了岩石和土壤,非常难看。不只是难看,简直让人恶心。还有他那张脸,呈焦黑色,是典型的庄稼人的脸色。这样的人就是穿上龙袍也能让人一眼看出是乡巴佬。她不想跟这样的人说哪怕一句话。不单是他,还有这屋里的每一个人,包括那个需要马上送医院急救的女人,她都不想跟他们打交道。那个女人,光着身子,估计今天晚上肯定是跟男人干了那事。并且肯定是乐极生悲,玩过了头,结果闹出这档子事来。这地方可真够乱的,一对男女和那么多男人住在一个屋里。他们不仅住在这里,还在这里干那种事。天哪!在这种地方也能干那种事。这些民工也太能将就了。他们根本不知羞丑,与那些在马路边公然交配的公狗、母狗没什么两样。至于生活情调和生活品味,他们就更不懂了。城里的男女干那种事的时侯,要先沐浴净身,还要放那种催情的音乐,营造一种浪漫的气氛。
穿白大褂的女人很想离开这个地方。她不想到这种地方跟大肚子女人这样的病人打交道。相比大肚子女人,她更愿意跟城里的体面人打交道。他们住的地方远比这里干净、宽敞,哪里象这里那么多人住在一起。这些人无所顾忌地抽烟,随地吐痰,毫无素养。屋内烟雾缭绕,地上痰迹斑斑,还有不少烟头。作为一名医务人员,穿白大褂的女人深知这样的环境会对人的健康造成危害。她是一个有洁癖的人。若不是因为工作的性质,她是一秒钟也不愿在这里多呆。这种环境,这种生活,对一个城里人来说,一天也无法忍受下去。不过这帮民工看样子并不觉得难受。有几个人一边观察着他们这三个陌生人一边悠然地抽着香烟。他们抽的是那种二块钱一包的劣质烟。在天津市场,这是最便宜的烟。这种烟劲大,燃的快。烟味刺鼻、呛人。他们手夹香烟,放到嘴里猛吸。这时,他们的两腮凹陷下去,烟火“咝咝”燃着向前移动,几乎要腾起火焰。接着,他们把香烟从嘴里拿开,缓缓吐出灰白色的烟雾。一根烟抽不了几口就能抽完。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坐在床上抽着烟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一只手按在胸口上,咳得背部弯成了弓形,夹香烟的手指因为咳嗽而颤抖,抖得香烟掉到了地上。看他那个样子,三个穿白大褂的人真为他担心,真怕他会咳得喘不过气来。不过其他人对老头的这种状态却是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止住咳嗽以后,老头吐出一口粘稠的浓痰,手按胸口“咻咻”地喘着气。等到稍微好转过来,他俯身拾起刚才掉在地上的香烟,吹掉上面的灰尘,又送到了嘴里。
闻着劣质香烟的浓烈烟味,穿白大褂的女人厌恶地皱起了眉头。她用手捂住了鼻子。她深知抽二手烟的严重危害。对于这帮烟民只顾自己过瘾不考虑别人健康的行为非常愤怒。作为一名医务人员,她对个人的身体健康非常在意。她不能容忍任何有可能损害自己健康的行为。在这方面,她甚至达到了吹毛求疵的地步。她曾先后谈过三个男朋友,但最后都分手了。分手的原因都是因为对方无法按照她的要求把烟戒掉。她认为不顾别人的健康和感受,让别人抽自己的二手烟是一种很不道德的行为。她讨厌这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