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木头与杂草间摩擦生出的火种。
之后是蒸汽顶开了工业的第一道阀门
多年后,那个传说中的风筝引下了天空中的雷电。
最后,网络将整个世界攥在了一起。
人类就是这么爱折腾,我们一次次的把科学技术推向高峰,紧接着又不屑的将其踩在脚下,就像是一个始乱终弃的孩子,总是在垂涎新的玩具。
终于,在一个世纪前,这个世界不可避免的迎来了又一次革命————“神经信息技术。”
当看到的景物不再必须通过眼睛,而是可以直接呈现在你的大脑里,当音乐不再需要倾听就能直接让人心神愉悦,当你闭着眼睛就能读书,当你吃下蛋白合成的食物,脑子里却反映出最鲜美的味道。
那这时,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我们看到的是真实的么?吃下去的食材还有没有价值?
当这个技术刚刚出现,各种各样的质疑都接踵而至。
就像是曾经的那些科技革命一样。每当新事物现世时,都不会缺少顽固的抵抗之人,和那些叫唤最凶的跟风舆论者。
他们无法理解沉重的火车竟然被无形的气体带动,惧怕那些只要出差错就会瞬间电死自己的灯泡,无法相信至关重要信息竟然不是锁在保险柜里,而是保存在于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网络之中。自然也不会认可那个在脖子后面的可笑的插口。
但也如同从古至今的这些人一样,他们的呐喊声最终还是淹没在了历史的洪流中。
因为这些东西是真他娘的好用。
我们可以躺在床上就控制客厅的灯光,我们不必再担心钥匙落在家里而打不开门,我们不用随身带着沉重的文件,我们读取信息不再需要电脑,我们可以一边洗澡一边打游戏,最重要的是,我们不再需要种植蔬菜和饲养动物,只需要在合成食物的包装袋里塞上一颗纽扣大小的“味觉信号源”就可以了。
这就是“神经信息技术”所能做到的,它将感官越过肢体,直接传输进我们的大脑之中只需要通过一个简单的插口。
所以,“神经数据”几乎必然的以一种无法抵挡的势头成为了所有人类的标配,在新生儿坠地的第一秒,甚至连脐带还没来得及剪断,”数据口”就已经植入了他们的颈后,从此跟随每个人的一生,直到死去。一个多世纪以来,顽固老派的人离去,新生的一代成为了世界的主流,现在已经没有人会去质疑这项所有人都必须经历的环节,就如同吃饭,睡觉一般,如果在路上看到一个人颈后没有插口,那和看到这人没长脑袋差不多。
发展与更替是无法停滞的,万物皆是如此。我们能做的,只是尽力掌握方向。
一架飞机从狭窄的夜空中飞过,巨大的轰响将宁静撕碎。莎夏披着瘦长的黑色大衣,走出了那间自己守了三天三夜的小屋。
原本她的任务是盯着这个街区里的一个“梦瘾者”,就是那种整天沉浸在人造梦境里的成瘾之人。而这样做的目的应该是想钓出一个贩卖梦境的团伙。不过这些都是警局的事情了。她要做的只是在双方接头的时候拍下证据。
是的,莎夏不是警局的人,她只是一名私家侦探,更细致点的说,她是一名从委托人手里”接活”的人!只要报酬足够,她并不在意任务是什么,也不会在意对方是谁,官方也好,市民也罢,当然了,这些都是建立在不会涉及到自己安危的前提之下。
走出住宅楼区,十字路口旁的巨大立体广告依旧24小时不停的重复着,就像某种视觉上的污染,街边的灯光下,几个花枝招展的女人顶着妖娆的脸和木讷的眼神,寻找着那些眼睛里透漏出**的过路人。
莎夏绕过灯光,沿着墙角的黑暗前行,在经过一个没有多少苍蝇的垃圾箱时,她不动声色的将一个碾碎并且烧的焦黑的u盘扔了进去。这是这条街上少有的几个能够按时清理的站点,明早一辆无人垃圾车就会来将这里的一切收走,并在5秒钟之内压成一个严严实实的“垃圾方块”。
虽然即使她把这个u盘随手扔到地上,也不会有被捡起来并且修复的可能,但是莎夏还是下意识的做了这些。
也许是因为她觉得这个任务有些奇怪。
只是监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孩,18岁,生活在贫民区,没偷过车,没打过架,没有任何的案底,他甚至从来没有离开过那里,就如同那附近所有的人,老实,安静,却又莫名的招人烦。如果说他有什么稍稍不同的地方,那可能就是他的名字了。
许白焰。
这是一个看起来就怪怪的名字,读上去还散发着一股子杂牌工业的气息。不难想象,他的父母应该就是站在工厂的流水线上,整日盯着面前的老旧机床发出惨白的火花,所以才能取出这么没有水准的名字。
总之,这一切都意味着他不太可能成为一个值得关注的人,因为几十年来那个地方就从未受到过任何的关注,甚至连无处不再的“立体广告”都不愿意往那个地方安放。
正是因为这些,莎夏才接下了这个活,就像是刚才说的,贫民区的人,再怎么折腾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退一万步讲,就算是这里有什么猫腻,那她也能很好的将自己置身事外,这是一种不需要什么理由的自信,这么多年来,她接过各式各样的私活,从来没有出过什么岔子。
一阵寒风掠过,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就在那个哆嗦的同时,一节高速列车从她头上巨大的高架桥驶来,铁轨与车厢的摩擦声穿过清冷的空气钻进了她的耳朵。
莎夏抬起头,熟悉灰暗的场景映在眼睛里,如同一部黑白电影,无声,却又充斥着呐喊。
她立起了衣领,走入稀薄的人流,身影渐渐隐没在灯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