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祭……”最终,凌澈还是轻轻开口,声线薄淡如蔚蓝天际最遥远的一抹云痕,“我告诉你,你就当一个故事来听,好吗?”
白祭看着凌澈那微微有些哀伤的神情,不由有些诧异,她从未见过凌澈露出这样哀伤的神情来,好像在对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心生歉疚和愧意一样。是,白祭从凌澈的神情里看出来了,不管凌澈讲的是一件多么长的故事,凌澈在这个故事里的恨的,一直都是自己……
薄云淡淡的在天边飘过,湛蓝而辽阔的天空在午后显得异常宁静而安详,偶尔有雪白的鸟儿从天空鸣叫而飞过,留下一道淡淡的浅痕,除此以外,便是花雨纷落,被风吹过发出的轻柔声,还有那清澈的溪水潺潺发出的清脆而悠长的声音。
凌澈和白祭坐在小溪旁的青草上,身后是一株浅白的梨花树,树冠没有樱花树的大,但洁白的花瓣偶尔也会随风落在的青草里,虽然没有樱花雨那般壮烈的美丽,却也带着淡丽而温静的意味。
白祭的头靠在凌澈的肩膀上,青色的裙角静静的躺在身下柔软的草坪里,她的声线有一种莫名可以镇定人心的力量,听起来让人安心不已,“凌澈,那你有喜欢过茗夏吗?”
凌澈轻轻的摇了摇头,“没有,我从没有喜欢过她。”
“你确定吗?”白祭问道。
凌澈青蓝色眼瞳里的光芒愈来愈黯,“我确定,”他渐渐将手握成拳,浅声道,“我确定的。”
“你不确定也不要紧的,”白祭忽然轻柔一笑,抬头冲凌澈温和道。凌澈微微一怔,侧眸看着她,问:“你不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凌澈被人喜欢是件好事不是么?这说明,凌澈你跟以前真的不一样了。”白祭伸手握住凌澈的手,她的手那么软,又那么温暖,连着唇边的笑意都是那么明媚而美丽,“就算凌澈你不确定也没事,我有信心能赢回你的感情的。所以,你不要再这么难过和自责了,你没有错,茗夏也没有错,所有的人都没有错。”
凌澈青蓝的瞳孔里微微颤了颤,他忽的伸出手将自己面前的女孩死死的抱在了怀里,喉咙里渐渐有了微许的酸楚,
“谢谢你白祭……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傻瓜,”白祭也伸手抱住了凌澈,将脸贴在凌澈的肩膀上,柔声道,“只要你开心快乐,什么都好。”
微风拂过二人身侧的一切,清澈的溪水声清冽而温柔,冲刷过溪底无数块光滑的石头,空气里四处都透着洁净而甘甜的气息。
茗夏站住不远的一棵树后,静静的看着眼前凌澈和白祭拥抱着的场景。她漆黑的眼底里没有什么神色,淡浅得如纷落的小雪。她斜靠在树干上,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一幕,看着那无论从什么角度看,都无比幸福和美满的一幕。
心底没来由的奔涌出浓烈的恨意和伤感,只是那伤感很快就被恨意所吞噬覆灭,连着那浓烈的恨意,到了最后也不过化作一点被火焰燃烧殆尽的灰烬而已,只剩下一片荒芜和死寂。
邪澈站在茗夏的身后,小声的在茗夏的耳旁轻轻开口,“茗夏,你还好吗?”
“没事。”茗夏淡淡道,转脸漠然的看着他,“对了,你知道神灵之宠死了以后,后事是怎么处理的吗?”
邪澈应声道:“神灵之宠的地位一向不高,死后灵魂尽散,没有什么后事可处理的。”
“这样……”茗夏显得有些失望。
“不过,凌澈倒给小比立了个坟,就是一个小土包,他说照着现世的道理来讲,是希望小比的灵魂能够有个可以归宿的地方,偶尔自己也能够去悼念一下。说起来好像就在花田附近,要带你过去看看吗?”邪澈挠了挠头发,道。
茗夏最后看了一眼那拥抱的两人,便转身冲邪澈微笑道:“那带我过去吧。”
小比的坟的确如邪澈所说只是一个小小的土包,邪澈说那土包里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埋着,但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是夜凌澈自己在小比死后的几个晚上在花田旁挖的一个小坑,然后放进去了什么东西,最后又埋上的。
那土包旁长着几朵俏丽的紫色花朵,茗夏记得,这花好像叫紫鸢花。
茗夏蹲下身来,仔仔细细的看着面前这个用新鲜泥土堆起来的小土包,又自己伸手去抓了两把旁边花田里的土填上,随后才轻声开口,仿佛是怕吵到了小比的亡魂一样,“小比,我回来了哦。还认得我吗?可都六年了啊。不……加上我们认识的时间,都快七年了吧?”
邪澈站在茗夏的背后,面庞的神色不由有些难过起来。
风徐徐的吹过茗夏的脸颊,她看着眼前的这个小土包,唇边温和的浅笑,很久很久都没有散去。
死去的小比没有尸骨,没有衣冠,谁都不知道凌澈到底在这个土包里埋下了什么。可是茗夏知道,不管凌澈在这个土包里埋下了什么,她和小比,还有凌澈三个人所有的过去,也跟着凌澈的那双手,深深的埋进了这个地底。
茗夏站起身来,腰间刀柄上的铃铛发出轻微的响动,那紫鸢花随着微风轻轻的摇曳着,安静而祥和的气息在正片紫鸢花花田里缓缓的弥漫着。
“茗夏,事情都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别再这样自责,揪着自己不放了好吗?”邪澈在一旁劝道,“小比,也不希望你再为此一直自责下去。”
茗夏轻轻的笑着,唇边的笑意淡柔而浅丽,她看着面前的那小小的土包,淡然道:“这样能让我好过一些。”
邪澈的眼瞳颤了颤,却没再说出一句话来。
“对了,”茗夏忽然转移话题,对着邪澈道,“巫女祭奠阁怎么走?我好像也不太记得了。”
邪澈深深的看了茗夏一眼,随后无奈一笑,扬起脸清朗道:“我带你去,跟我来吧。”
寂静的巫女祭奠阁依旧伫立在苍蓝的天空下,朱红色的飞檐棱角在沉静的氛围里透着肃穆和庄严。殿阁内房檐上挂着无数金色铃铛也依旧发出能够透彻人心扉、醒神动魄的声音。
茗夏让邪澈在外面等她,自己一人走进了殿阁内,当走到内殿门口的时候,她步伐微微一滞,连着眼底的神色,都变得有些阴晴不定。
不过只是片刻,她便懒懒的斜倚靠在了那殿门的红木门框上,垂下眼睫,轻嗤一笑道:“我还以为又是谁在这里被罚跪了呢。”她唇边的笑渐渐的冷了下去,旋即抬眸看着正跪在殿中的那个绯红的身影,轻轻启唇冷笑着开口,
“柒寻舞,别来无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