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茗夏再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家里的大床上了,一旁的卿仪红着眼正看着她,一脸的难过和伤心,两道清晰的泪痕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挂着,更显得她样子楚楚动人,令人心疼不已。
“你哭什么?”茗夏疑惑道,“我是死了吗?”
不管是什么女生在现在的茗夏眼里,就算再漂亮,再怎么令人心疼,都换不来她一句温和的安抚。
温和这种东西,好像已经完全不适合现在的茗夏了呢。
“你瞎说什么啊……”卿仪擦着眼泪,两只大眼睛不满了红血丝,脸色苍白不已,“我很担心你的你知道吗?”
“有什么好担心的?”茗夏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无谓道,她仿佛并不关心自己的伤势怎么样,只是微微动了动自己的身子,发现伤口还有些疼,但是也并不妨碍她缓缓坐起身来,靠在背后柔软的床头上。
卿仪擦着眼泪不满的责备道:“你还说!你吓死人了!我还以为你又骗我,可是结果……安茗夏,你们魔使经常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吗?”
茗夏看了她一眼,旋即又挪开,不咸不淡道:“是又怎么样?这种事情,我见得多了。”
卿仪惊疑的瞪大眼睛,“见……见得多了?”
“是啊。”茗夏怅然道,她的眸光淡落如雪,嗓音也是平静的让人有些害怕,“你觉得危险吗?不好意思,我已经习惯了。”
“茗夏……就不能……”卿仪咬了咬唇,轻声开口,“你就不能不做这些事吗?”
房间里十分安静,橘黄的床头灯打在宽敞的房间里,光线柔缓的散落在茗夏那张淡寂的脸庞上,更衬得她漆黑的眼瞳里满是大雪覆盖后的冷寂和寒漠,她看了一眼卿仪,嗓音有些许的冷漠:“卿仪,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使命,学生有要完成学业的使命,白领有要完成工作的使命,神魄者有要除灭妖魂的使命,神巫女有要协助自己神魄者的使命。当然了,魔使,也有要完成任务的使命不是么?立场不同,自然决定使命不同。那么卿仪,你是想让我身负邪恶的使命,还是正义的使命呢?”
“不管是什么,我都觉得好危险!”卿仪忽然‘唰’的站起身,手指有些发抖,“茗夏,难道我们就不能自己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吗?!我不想被使命这种东西束缚,难道就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茗夏无所谓的笑了笑,“你当然可以选择自由,当然可以继续在现世过你的潇洒生活。可是,就算你得到你想要的自由,那也不代表你就能一直开心快乐下去。或许到那个时候,你失去的东西,会比自由,更要难得。”
“是什么?我会失去什么?”卿仪的声音有些哽咽,“是什么啊……你告诉我啊……”
“我不知道哦。”茗夏笑了笑,“我不知道你会失去什么,但是我可以告诉你,我失去了什么。”
“什么啊……”卿仪微微瞪大眼瞳,她重新坐下,一脸疑惑的看着茗夏。
茗夏的笑依旧如雪一般冷淡,连着眸光,都是静寂如同黑夜下的森林,她的声音轻薄如初雪落下的雪花,静静的,落在这个宽敞却安静的房间里,
“我以前过得一向自由,就算是身份的转变,我也不觉得我的生活有什么不好,而且我身边也有朋友和我喜欢的人一直陪着我。那种日子,过得真的很好,真的很舒心,曾经一度让我沉迷在里面,就想这样过一辈子下去……”茗夏淡淡笑了笑,她看向卿仪,继续道:“可我还是失去了很多东西。亲情、友情,甚至是我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的爱情,全部都失去了,连让我后悔的机会都没有给我,就全部失去了……等到了那个时候,你觉得,要自由来还有什么用处吗?”
“你……”卿仪涩然开口,“茗夏……”
“这个世界是平等的,”茗夏寂落笑了笑,“也是不公平的。卿仪,你比那个女孩条件好得太多了,无论是身份,家世和地位,你都比方若希好得太多了。你该觉得满意了,不是么?”
“方若希?”卿仪疑惑问道,“是谁啊?”
“你不是才见过她的吗?而且,我还亲手杀了她的魂魄。”
卿仪惊讶的捂住自己的嘴,惊异道:“那只妖魂?”
“是。”茗夏道,“她被人凌辱,又被人所杀。再这之前,我和二皇子殿下还救过她一次。上次那个欺负他的男人被我断了骨头,这一次是那个男人的同伙,只是这次,她没那么好运了,巨大的怨念让她成了这种可怕的东西。不过,死在我的手上,也好过死在那些不认识她的神魄者手上。”
“怎么这样……”卿仪失落而悲伤道,“她好可怜。”
“是,她是很可怜,比起她来,你不知道高贵她多少倍。法师族圣女,下一任的法师族族长,长的漂亮,家里又有钱,你比她,甚至比这里所有的人类都要出色。再说了,在神域界里,在法师族里,自由这种东西,一向都不存在的。当然了,你也可以在这一刻选择放弃使命,得到你所谓的自由,可是我不再会保护你了,因为这不是我的使命,也不会有那么好的事情发生。至于你会失去什么我就不敢保证了,毕竟在这个世界,一向都是失去的比得到多,得到的比失去的少。”茗夏看着卿仪,神色无谓而淡静。
“我……”卿仪缓缓站起身,神色有些不定,“你让我再想想……”
“嗯,也好。想好了随时告诉我答案。我先休息了……”茗夏淡淡说完以后,便又重新钻进了被子里,闭上了眼睛。
卿仪默默的看着茗夏睡过去的样子,片刻后兴许是不想打扰她休息,便轻手轻脚的关灯离开了房间。
下了楼梯,正好看见连痕和凌澈在客厅里对坐着,两人看对方的眼神都不怎么友好,卿仪下来以后,两人的目光都从对方的身上挪到了她的身上。
“你们……”卿仪有些不知所措,随后指了指楼上,“茗夏刚醒了,现在又睡了。看起来精神挺好的,你们别担心了。”
连痕淡淡的瞥了凌澈一眼,“已经快凌晨两点了,二皇子殿下要是不嫌弃就在这里住一晚怎么样?我去收拾客房给您。”
卿仪觉得此时的客厅里像是下起了一场大雪一样,不,应该是像打起了一场冷战一样,她木木的走到一边,看着两个脸上虽然带着友好笑意的少年,但是那笑意,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的……
虚伪呢?
连两人相交的目光里,都仿佛带着凛凛的要相互争斗个你死我活的意识。
“不用了,”凌澈的笑温和而优雅,“我睡沙发就可以了。”
“怎么能让您睡沙发?要睡也是我睡。”连痕的笑更温柔亲善,两个人就好像谦虚相让的好兄弟一样。
“我睡就好。”
“我说了,我睡。”
“我睡沙发。”
“那好吧,您睡吧。”连痕挑了挑眉,淡淡一笑,随后看了一眼卿仪,便转身上楼,“我去给二皇子殿下您拿被子。春天的晚上还是有些冷的,您可千万不能感冒了。”
“呵……”凌澈站在原地有些不满,随后看向卿仪,问道:“卿仪圣女,你什么时候打算跟我回去?”
“啊?我?”卿仪微微反应过来,用手指了指自己,“我……我还要想想。”
“这样,”凌澈也干脆点了点头,“那想好了,随时告诉我答案。”
“哎?”卿仪一时呆住,这话怎么好像,刚刚就听过一遍了的?
凌澈看着他,有些疑惑:“有什么不对?”
“啊,没有没有。只是我刚刚在想茗夏受伤了需要休息,那今天晚上我住哪里呢?”
这个时候连痕正好从楼上走了下来,不咸不淡补了一句:“你睡我的房间。”
“你们这么大个房子,还要让女生睡别人睡过的房间?”凌澈在边上默默的嘲讽了一句。
“这个房子一共住了四个人,本来是还有一间客房的,但是被木荒还有茗夏搞成什么游戏室了,还有一个房间是共用的书房,不过好像一般都只有我一个人在用……书房里也有一个沙发,但是我们男生,就不要让人家女生去睡书房了吧?我房间很干净的,你睡没有问题。”连痕淡淡的回道,话到最后还瞥了卿仪一眼。
“啊?我没事的我没事的!”卿仪连连摆手,“我睡哪里都可以!”
“那就上楼去睡觉。”连痕将被子放在凌澈的怀里,转身边漠然的走了。
卿仪有些失望的垂下眼,转身跟凌澈说了声晚安,便也上楼去休息了。
凌澈抱着一床被子静静的站在客厅里,不一会从二楼的走廊上传来连痕的声音,“二皇子殿下,麻烦您记得关灯。”
“我知道!别废话!”凌澈转头冲着二楼走廊上的连痕不满道。
连痕一笑,便没再说话,转身进了书房。
深夜,凌晨三点半,是整个夜晚最安静的时候,四周静寂的让人都能听见此时自己的心跳声是一个怎样的节奏。
凌澈从沙发上坐起身来,昨天晚上那一场除灭妖魂的过程,还在自己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两次了,两次除灭妖魂他都经历了不可思议的事情。
第一次,知道了茗夏是魔使。
第二次,居然在茗夏被妖魂所伤的时候,担心而且紧迫的喊出了她的名字。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自己这种人存在……
为什么自己还这么关心她的生死?为什么?为什么?
凌澈抬起眼,忽然觉得屋子里的空气有些窒闷,再加上他脑子里现在还有些不清楚,于是便起身朝着一旁客厅和外头小花园相通的那扇玻璃门走了过去。
拉开玻璃门,被外头微凉的夜风一吹,凌澈顿时觉得自己清醒了不少。他闭上双眼,吸了一口夜晚里带有微微寒意的空气,不由感觉心情平复了许多。
心情平复下来以后,凌澈转身打算回去继续睡了,可是在转身的时候,却看见自己的右手边的小花园里的长椅上坐着一个黑色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