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来来回回这么跑你不嫌累吗?”殷念给季为霜撑着伞,打个哈欠抱怨。
“不嫌。”
殷念:“……”随你好了。
“你信鬼神吗?”殷念扭转了一下伞,挂在伞檐的雨珠甩出,飞入空中立刻消失不见了。
季为霜抬手遮在马上要烧完的一柱香上,有雨点打在她手背上。往年都是上完香待一会儿就可以走,可今年这时候飘了场小雨,季为霜要等香烧完了再走,殷念耐心即将耗尽,连伞都撑的毛毛躁躁,不时有雨滴从她晃伞的间隙漏出,季为霜干脆蹲下抬手护住忽明忽暗的香。
“不信。”季为霜看着渐渐微弱直至熄灭的那一点星火,“人死灯灭,就不要强留它们在这世间了。”
对人世多没眷恋才会说出这种话来?殷念看了看乌云压顶的天空,那是风雨欲来的前奏,她拉起季为霜,“完了吗?我们快赶回去吧,天气预报说全国强降雨。”
季为霜幸运的赶在瓢泼大雨降下来之前回到了家里,窗帘大开着,雨点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室内没开灯,室外照进来的光线昏暗,每次回来都会有小短腿迎接她,季为霜不是很习惯这一片死寂。
季为霜开灯,小短腿的脑袋从沙发后冒出来,看着她软软喵了一声,季为霜露出笑容。
季为霜走近,这才发现秦鸾正蜷在沙发上,单人的沙发刚刚容纳一人,秦鸾背拱成了只大虾那样蜷着,缩着肩膀,脸被搭着的手臂挡住,小短腿踩在她身上,应该是顺便充当了棉被的功能,有些憋屈的姿势她倒是睡的很沉。
季为霜抱开小短腿,对它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拿出薄毯给秦鸾盖上,她静立在一旁端详了秦鸾一会儿,心想着要不换个沙发吧?
季为霜不知道秦鸾昨夜一夜没睡,抱着小短腿难过了一宿,她把季为霜的记事本从头到尾翻完了,知道了昨天是一个叫十一的女孩的忌日。
季为霜的记事本里的内容很简洁,第一页就是重大事件——“十一死了”,只有这四个字,连标点符号都不带一个。
越往后走,日期反而在推前,流水账的叙事口吻却让秦鸾满心酸涩,鼻子酸的打了好几个喷嚏,想哭却哭不出来,难过的不行,她抱着小短腿窝在沙发看着窗外风起云涌不知不觉睡着了。
秦鸾是被饭菜的香味勾醒的,她又忘了吃饭,这会儿胃已经开始疼了。她想坐起来,睡麻了的半边身子不听使唤,没控制住一歪头栽下了沙发。
季为霜听到动静从厨房出来了,看着卷着薄毯倒在沙发下,龇牙咧嘴喊疼的秦鸾淡定的说了句“醒了啊。”然后伸手去扶她。
“别别,我给睡麻了。”秦鸾拉住季为霜不让她动,“等我缓缓。”
“困了可以去床上睡啊。”季为霜扶着秦鸾的一只胳膊,没有再动作。
“可以睡床的吗?”秦鸾惊喜,“那我下次去睡。”
那估计得等到明年了,季为霜心说。
秦鸾看着季为霜柔和的笑容,她头发用黑色发带松松扎着,围着粉色的猫咪围裙,明润的手腕腕骨纤巧,别致的烟火气让她整个人看起来都暖洋洋的,秦鸾的难过突然一扫而空,明明生活那么美好,她想到。
“季为霜,可以抱一下吗?”秦鸾朝季为霜伸出手。
“为什么?”季为霜不解。
“我做了个噩梦。”
“你这是在撒娇吗?”
“你就当我是好了。”秦鸾顽固地伸着手臂,“抱不抱嘛?”
季为霜笑着摇摇头,“你得有个说服我的理由。”
哪有什么理由啊你这个话题终结者!秦鸾干脆拉住季为霜猛地往自己这边一扯。
季为霜是半蹲着的,比半坐着的秦鸾要高,秦鸾这一把更像是撞进了季为霜怀里,她收紧手臂,箍着季为霜的腰身,脸埋进季为霜胸口,感受到她沉稳的心跳,前所未有的,安下心来。
“怎么了?”季为霜摸了摸秦鸾的脑袋,声音很温柔。
“做噩梦了。”秦鸾闷闷地说。
“做了什么噩梦?”秦鸾的头发摸起来和小短腿不一样的柔顺手感,季为霜一时兴起,她一边安抚着秦鸾,一边分出几缕给她扎起小辫。
“梦到小短腿会说人话了。”秦鸾抬起头,下巴搁到季为霜肩窝里,习惯性蹭了蹭,“她跟我说,‘你一定要好好对待本小姐的铲屎官啊!’。”
“胡说八道。”季为霜嗔笑,她手里的小辫就快完工了。
“你就当我胡说八道好了。”
季为霜没再接话,安然任秦鸾抱着,半晌,她突然按住秦鸾的肩膀扯开她,对满脸失落的秦鸾解释了一句“我的锅要糊了”后匆匆赶去了厨房。
秦鸾张了张嘴,一拍脑袋,手却摸到了一小撮结在一起的头发,她摸到眼前一看,是个发尾扎了个透明橡圈的小辫,她莫名其妙,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秦鸾不太想回家去住了,每个星期的聚餐都恨不得吃完晚饭再赶回来,她一想到季为霜一人一猫孤苦伶仃呆在偌大的屋内过夜就于心不忍,她还懊恼自己为什么现在才注意,就算只是住在她隔壁,也让秦鸾倍感安慰。
与此同时,还有另一人在纠结要不要去秦家的每周聚餐。
施霏晚捏着右手中指的指节,整个会议她都一直在晃神,秦似从小到大的样子走马灯一样在她眼前划过,她反复确认着自己的记忆,她真的着了魔一样用粗暴的手法折腾了秦似一次?
不过那天她走后秦似也没联系过她,时间拖的越长,施霏晚越怀疑事件的真实性。
但所有的触感都很真实,秦似压抑的痛吟犹在耳旁,她的表情……还很痛苦?施霏晚一个激灵,像被人一桶冰水从头浇到了脚,她不受控制腾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手掌拍到桌子上响亮的一声“啪”传遍了会议厅。
会议厅里所有的人都吃惊地望着她,荧幕前的小哥惊吓过度,一副快哭的表情畏缩的看着施霏晚,“施、施总……”
施霏晚冷冷扫一眼全场,接上她目光的人都自觉把头撇开,她重新坐下,冷然道:“继续。”
脊椎骨的刺麻感还没下去,施霏晚坐的太久,感觉自己腰椎间盘都快突出了。
孔曼苏的好意她不能辜负,还是去吧,施霏晚暗自下定决心,秦似她总是要面对的。
秦家这一顿饭吃的气氛诡异无比,秦鸾心猿意马,只想早早吃完找借口溜掉,施霏晚和秦似各自心事重重的沉默着,秦佑直觉不对劲,只管埋头猛扒饭,菜都只敢夹自己面前的。
施霏晚觉得自己还是没做好心理准备面对秦似,看着秦似那张看不出心思的脸,她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就如被戳破的气球一样不知道飞哪儿去了。
施霏晚给秦鸾使眼色,“你想走吗?我带你。”
秦鸾使劲眨眼。
晚饭过后,施霏晚借口带着秦鸾离开,眼看着就到了车库,就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身后传来鬼魅一样的声音:“囡囡你先走,我有些事找你雨非姐。”
秦鸾心早就飞了,应了一声后欢快地跑走了。
施霏晚看着秦鸾的背影干瞪眼。
施霏晚沉下一口气,转身面对秦似,哪知秦似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后,施霏晚猛地一惊,大退一步。
“你就这么怕我?”秦似上前一步,逼近施霏晚,几乎是贴着她在她耳边呵气。
“不是。”施霏晚矢口否认,现在她除了紧张就是紧张,紧张到手都不自觉开始抖。
施霏晚感到秦似冰凉的唇贴上了她的脖颈,舌尖有意无意触着她,“那是为什么?”
她们现在在一片阴影下,周围只有离她两步远外的几颗铁树,施霏晚身子一阵阵发软,像是突然被投到了海里,周围连个能搭把手的都没有,只能随波沉浮。
她的对面只有要吃人一样的秦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