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闳叫走看守的警察,带程然诺进入关押危钰的侯问室,见到危钰时,程然诺几乎险些哭出声来。
“怎么回事,到底怎么回事?”程然诺扑倒在危钰的膝上。
危钰双手被铐在椅子上,他疼惜地望着程然诺,“我没事,别哭。”
“你没杀人,对吗?人不是你杀的!”程然诺昂起头隔着满眼的泪水望向他。
危钰唇畔勾起清浅一笑,“当然。”
“那,那个忘念河里的女尸怎么回事?”程然诺眨动仍挂着泪滴的眼睛问他。
“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女尸。”危钰说罢,抬起头冷冷地瞥向刘闳。
刘闳双手剪在身后,他亦冷然望向危钰,“但是两年前的四月中旬,你为什么要去忘念河下游租船,那里平时根本没人去。”
程然诺见危钰不答刘闳的话,只轻声问:“是啊,你为什么要去那里?”
“从那条项链掉进忘念河里开始,我每年都会去找那条项链。”危钰望着程然诺,满眼都是如清辉般明亮的目光。
程然诺扭头望向刘闳,“这个我可以证明,十四年前,不对,现在应该是十五年前,我掉进忘念河里,就是你救我的那次,当时危钰也在船上,我见过他的那条项链。”
听到刘闳救过程然诺,危钰不由眉头微蹙,刘闳明知当初自己并不曾救过程然诺,脸上颇有些不自然,“如果你每年都去忘念河找,为什么前年下游租船处才有你租船的记录?”
“那条项链掉在上游,但忘念河里都是水草,我以为被水草缠住了,结果花了十二年的时间,几乎把上游翻了个遍也没找到,所以前年我开始去下游尝试找。”危钰对刘闳冷然道。
刘闳却继续追问,“这么巧,你每年只四月中旬去找?”
危钰微微低头沉默了会儿,“那是她的生日。”
“谁的生日?”刘闳又问。
危钰没有回答,程然诺也不知该如何回答,若说是危钰前世恋人的生日,刘闳必然不会相信,若随便答个人的名字,刘闳又会继续追问,程然诺只好敷衍道:“他,他妈,他妈的生日,那条项链是他妈送给他的,对他特别重要,所以每年他妈生日的时候,他都会去找。”
“那找到了吗?”刘闳问道。
程然诺抢先答:“找到了。”
刘闳又问:“在哪儿?”
“额,上次我们俩掉进忘念河里,不是进了一座古墓吗,那条项链也忘在古墓里了。”程然诺张口结舌地答。
“那古墓又在哪里?”
面对刘闳的连环追问,程然诺有些不知所措,她最是懂法律,自然很清楚,若是再顺着刘闳的思路继续答下去,必定她引燃古墓之事也会被牵扯而出,到时没帮危钰洗脱故意杀人的嫌疑,一个破坏文物的罪名,足够她这辈子把牢底坐穿。
“那个……哎呀,我俩当时命都差点没了,谁还记得那个破墓在哪儿,你让考古学家找去吧,咱们还是先说说他的这个案子,你们根本证据不足啊。”程然诺尴尬地补充道。
“证据充足早就判刑了。”刘闳冷声道。
“疑罪从无,你们得放了他!”程然诺起身厉声道。
刘闳却摇了摇头,“除非你拿出证据证明那条项链的存在,否则就算他没有杀人,他租船在干什么?寻找国家文物?危专家应该比我更清楚,私自挖掘文物也是犯法!”
听到刘闳的话,程然诺气得七窍生烟,“我们要求取保候审!”
“暂时不行,他涉嫌的可是故意杀人抛尸。”刘闳义正言辞道。
程然诺蹲下身,她紧紧攥住危钰的手,“你等着我,我有办法!”
危钰望着她,只微微一笑,好似一切不过云淡风轻。
程然诺一离开警局,立刻拨打程慎言的电话,她知道此刻的鄢灵均正在困顿当中,自然是无法帮助危钰,她只得转而去拜托程慎言。
程慎言答应做危钰的律师,程然诺边开车边用蓝牙电话,接通吴辉的手机,“喂,我听阮颦说你们上周已经度假回来了,现在在哪里啊,我过去看望一下你们。”
程然诺如约到达了吴辉的琳琅斋,阮颦倒是气色不错,显然度假的效果极佳。
“程小姐,来这个是深海鱼油,叶绿素,还有这个澳洲最有名的木瓜膏……”阮颦开心地细数着为程然诺带来的礼物。
程然诺却无心于这些礼物上,她立于窗前,阮颦同吴辉的房子很是雅致,与楼下的店铺琳琅斋浑然天成,皆为古风古韵,却又点缀几盏东南亚风格的小灯,显得室内分外温馨。
“我这次来,是想问问你们,那个蝴蝶玉坠的项链,是哪儿来的?”程然诺转头对正在烹茶的吴辉道。
吴辉的手微微一抖,阮颦却未有所察觉,只轻声道:“吴辉捡的。”
“捡的?在哪儿捡的?”程然诺问道。
吴辉放下手中的茶杯,慢慢回忆道:“额,好像是十四,还是十五年前,我跟阮颦参加了一个旅行团,返程的时候乘船经过忘念河,结果那天早上忽然起了浪,有个小女孩掉进了河里,然后有两个男孩子纷纷跳下去救她……”
“后来呢?”程然诺连忙追问。
吴辉呷了一口杯中的清茶,“后来其中一个男孩好像溺水了,还好另一个男孩把他俩都救了,那时候真是一团乱啊,我们大家去岸上帮忙叫救护车,然后我就在岸边捡到了那个蝴蝶玉坠,也不知是被水冲上岸,还是救人的谁掉下的。”
阮颦听着吴辉讲话,她走进卧室翻了半天,终于捧着一本相册出来,“喏,你看,这还是我们当时去旅游出发之前拍的合照。”
程然诺瞧了一眼十多年前胶卷照片上的阮颦同吴辉,竟与如今模样已大不相同,但程然诺却注意到照片下面一行的小字,是每一个游客的名字。
“等下,李洵?”程然诺好奇地按照名字所在的位置,顺着一个个小得如同蚂蚁的脑袋寻去,果然瞧见右下角的角落里站着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男孩子虽高而瘦,但眉目却与李洵截然不同。
“看年龄倒是应该差不多,就是长得一点也不像……”程然诺又想到自己住院时,戴着兔子面具的李洵曾说自己出了车祸在医院里进行整容手术,想来应该是同年发生的事故。但程然诺却瞧着这个照片上的俊秀少年,虽与如今的李洵面目已大不相同,却有种莫名的熟悉之感。
“不过这个脸怎么这么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难道我见过整容前的李洵?”程然诺使劲盯着照片来回瞧,但奈何照片像素太低,人的脑袋小得可怜,眼睛鼻子都好像挤成了一团,怎么瞧也瞧不清楚。
“程小姐,你嘟哝什么呢?”阮颦忍不住问道。
程然诺恍然道:“哦,没什么,这照片里好像有个熟人,估计同名而已,不会那么巧。对了,我今天过来找吴辉,是想让他帮我做个证。”
程然诺带吴辉前去见了刘闳,吴辉将蝴蝶玉坠的来龙去脉向刘闳解释,刘闳却蓦地开口道:“吴先生,那请问,那条项链名贵吗?”
吴辉一怔,“其实那个玉坠,我也研究了很久,但说实话,我觉得并不名贵,好像不是什么古玉,没有年头,这十多年一直没有卖出去,也正是因为虽然雕工精美,但并非翡翠和田玉之类的名贵玉种,我甚至一直怀疑可能是某种塑料,毕竟别人掉的东西或许并不值钱,因此一直放在店里倒也未曾动过。”
刘闳斜视程然诺,“所以,你跟我说,危专家,为了一条不值钱的项链,数十年的去找?”
“不是啊,那条项链很特别的,不是普通的玉,是一种历经千年不变,而且经过高僧加持,很有灵性的,的一种,反正特别贵!”程然诺追上去,滔滔不绝地说着,但刘闳拿着文件夹却心不在焉,他忽然顿住脚步道:“好,就算这条项链特别名贵,那现在哪儿去了?我们不可能因为这么一条未必存在的项链相信他没有杀人。”
“可,可你也说了,危钰既然是从十五年前就开始在上游搜索这条项链,前年去下游搜索也不足为奇啊,他总不可能在十五年前,还是个少年的时候就预谋要杀人吧?”程然诺反驳道。
刘闳却摇了摇头,“他说十五年前在上游搜索,上游没有租船的地方,没人能证明他在那里搜过,就算有人能证明,那为什么就偏偏前年,偏偏四月份,偏偏那个女的被抛尸的时候他去了。他既然要找项链,那去年呢,去年怎么不找了?”
“去年因为有我在他身边……”程然诺说到这里却无法继续说下去,因为她自知不能解释其中缘由,想必解释了刘闳也不会相信。
刘闳果然冷冷一笑,“有你?难道你长了千里眼?能帮他找到项链?”
程然诺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但她紧追刘闳的步子,“那,那他也没有杀那个女人的动机啊?”
“现在那个女尸是谁我们都不知道,又怎么知道他有没有动机。”刘闳忙于工作,有些不愿程然诺紧跟着自己。
但程然诺锲而不舍,“那你带我去看看那具女尸。”
刘闳将文件递给同事,一旁座上的许杞却笑着站了起来,“且不说你没资格看,就算你有资格,我想我们的刘警官也舍不得让你看吧。”
程然诺困惑地望向刘闳,刘闳长叹了口气,他带着程然诺到外面,“我确实没法让你看,我就算经常见死人,看见那具女尸的时候,也忍不住吐了。”
程然诺睁大眼睛听刘闳继续说,却见刘闳极力忍住恶心,皱眉道:“你可以想象那具女尸在水里泡了两年,那身上早就泡烂了,实在没法看。”
“那她身上就没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吗?”程然诺问道。
刘闳摇了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
刘闳似乎想到了什么,忽又开口道:“哦,不过,她手上戴了条白金手链倒是好好的。”
“白金手链?什么样,能给我看看吗?”程然诺赶忙问道。
刘闳素来拿程然诺没有办法,他只得笑着摇头道:“哎,幸好你是律师不是记者,要不然我们这案情都被我透漏完了。”
“没关系,没关系,我是危钰的代表律师,为了证明我委托人的无辜,我看看跟被害人有关的物品属于合法范畴。”
在程然诺的恳求下,刘闳终将一摞整理好的资料翻了出来,程然诺瞧着照片上女尸被泡得如同发糕的脸,只看照片就已觉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
“就是这个。”刘闳将一个透明的袋子递给程然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