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荣在徐家住了一个晚上,次日下午便搬去徐府后院西边一带的一间屋子,这间屋子是杨氏给她安排的,屋主是杨氏身边的一位管事妈妈,三十来岁,她男人叫赵大生,也是徐府的一位管事,负责灶房的采买,赵妈妈则负责府里各位小姐的日常出行,为人比较严苛正统,也比较古板,因而,曾荣很快明白了杨氏的用意。
偏这位赵妈妈,上一世就和曾荣不对付,曾荣没少在她手下吃亏。
原来,这位赵妈妈也有三个孩子,前两个都是女儿,大的十岁,叫春桃,小的七岁,叫春杏,最小的那个儿子才刚两岁,还不大会走路。
因着这位赵妈妈是杨氏从娘家带来的,而杨氏如今又是徐府的半个当家主母,所以春桃早早就进徐府当差了,在徐靖身边做了一个三等丫鬟,负责扫地、浇花什么的。
而上一世的曾荣进徐府之后,徐靖便把她要到了身边,虽说也顶着一个丫鬟的名义,可徐靖什么事情也不让她做,非但如此,每次从学里回来,怕她闷怕她想家怕她不适应,不是拉着她去后花园玩就是教她读书写字,再后来,又教她琴棋书画,而曾荣,也俨然成了徐靖身边的半个主子。
彼时的曾荣,不对,应该叫曾华,毫无疑问地遭到了徐靖身边那些丫鬟的一致妒忌和排挤,而首当其冲的,便是这位春桃,无他,因为曾华的到来严重威胁到了春桃的地位。
这位赵妈妈之所以早早把自己女儿放到徐靖身边,为的就是将来能在徐靖身边有个着落,省得出去嫁一个穷小子,将来的子女仍是脱不了奴才命。
为此,这位赵妈妈没少给她使绊子,曾荣倒是没想到,这一世,又这么快又落到她手下。
可惜,她没得选。
好在这一次她来奔的也不是徐靖,且赵妈妈家的院子也有几个好处,临街,出入方便,院子里有独立的水井,不用发愁外出去挑水。
还有一点,赵大生一家五口都住在三间上房,曾荣姐妹两个分的是一间西厢房,独立性比较好,相互影响的可能性比较小。
就是有一点,这间西厢房之前是赵家用来堆放杂物的,多年不曾住人,因而,屋子虽腾出来了,可里面的灰尘不是一般的大,窗户纸也破烂不堪,屋子里除了一张大炕和一个用于取暖的灶头外,一应生活用品皆无。
好在曾荣这三个月也锻炼出来了,不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姨娘,因而,看到屋子里的状况,把东西一放,卷子袖子去井边打了几桶水上来,拉着曾华花了一个来时辰清洗屋子。
屋子清洗干净后,曾荣把门窗都打开放放味,然后带着曾华出了门,没敢走远,就在出了胡同的街口买了几样必需品,洗脸盆、浴盆、恭桶、手巾、香夷子、火烛、高丽纸,也买了几个烧饼权当晚饭,因为要买做饭的这套东西肯定来不及了。
回来后把东西简单整理一下,曾荣向春杏借了个梯子,她要糊窗户纸。
姐妹两个正忙着时,赵大生家的带着两个婆子过来了,说是奉杨氏的命令给她们送来了两套夏天的被褥,顺带还给她们送来了半袋大米和几样菜蔬。
见曾荣姐妹两个在糊窗户纸,赵大生家的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说:“我也是忙糊涂了,忘了这屋子这么长时间没住人,这窗户纸早就破了。这事怪我,怪我,我来的时候,大太太还问呢,你们这缺什么,我把自己能想到的给你们带了来。”
“多谢赵妈妈费心想着,也劳烦赵妈妈替我向大太太道声谢,你们已经帮了我们太多,可不好意思一直麻烦你们,以后我们自己能做的事情尽量自己做。”曾荣瞥了眼两个婆子手里的东西,笑着说道。
尽管她对杨氏这么快就把她们姐妹两个赶出来略有点不满,也对赵妈妈这番没有诚意的话有点反感,可反过来说,这也是她心中所想,早点出来独立也没什么不好,何必一直在人家屋檐下看人家的眼色?
这么说似乎也不对,她现在住的还是别人的房子,也依旧是站在别人的屋檐下。
想到这,曾荣忙问道:“赵妈妈,能不能问问,这房租该怎么算?不好意思,我初来乍到的,也不懂这些。”
为了活得硬气些,当初她向徐老夫人要求进京时确实说了要交房租,只是彼时她不知道这次进徐家会收到见面礼,因而她以为这房租得先欠着,需得等她领了工钱再付,可昨晚回房后,她整理了一下徐家几位太太和姑奶奶送她们的荷包,基本都是一两或二两的银锭,因着是双份,她归拢了一下,一共有十八两,这笔银子足够她们姐妹生活一年的,所以她就没必要欠着人家的房租了。
赵大生家的显然没想到曾荣会提到房租,因而,听了这话她细细地看了曾荣一眼,见曾荣不像是玩话,忙陪笑说道:“这可是哪里的话,你是我们大公子的救命恩人,我们大太太生怕有招呼不周的地方,你若是提房租,岂不是说,我们徐家是忘恩负义之徒?传了出去,我们徐家的脸面。。。”
“赵妈妈千万别这么说,徐老夫人在老家时专程打发丁婆婆和唐婆婆登门道过谢,昨儿进徐家,各位太太和姑奶奶又给了一份不薄的见面礼,可我们总不能靠着一个救命之恩就赖上你们徐家一辈子吧?一码归一码,我们姐妹进京是想靠自己的本事挣点银子养家,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年两年,所以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吧,这样才是长久之道。”曾荣说道。
这件事赵大生家的肯定做不了主,因而很快把话题岔开了,命两个婆子把东西抱进去,也让曾荣下来,让两个婆子帮她们糊窗户纸。
曾荣确实做不太好这活,有人帮忙,她也就不客套了,正好屋子里还有一堆东西需要收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