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严的血，温热温热的。溅在苏良的脸上，浸透了他的前襟。
苏良感受着这刺骨的湿热，或者有想法，或者没有。
所以他呆住了。
……
在苏良发呆的空档，立刻就有好几只人鱼凑到近前。
可是苏良还沉浸在对于突发事件的震惊中，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危险的靠近。不远处的攸悠见此情景，一咬牙忽然就来了狠劲儿，一脚一个把人鱼踹开，那街头打架女流氓似的既视感，就连符桐都频频侧目。
“苏良！把枪给我！”攸悠的喊声，唤回了苏良的理智。毫不犹豫的把手枪甩给了攸悠，苏良则慢慢的把庄严搀到了一边。此时，他逼迫自己冷静，用他大脑里星蹦儿的那点儿救护知识，试图为庄严止血。
攸悠在努力的突破人鱼的包围圈，好尽快向苏良所在的地方靠近。喂过毒药的子弹出奇的好使，以攸悠的枪法几乎就是一枪一个，凡是靠近她的人鱼都死的干脆利落，整个场面就好像是收割庄稼一般。
好似杀神！
攸悠的突出，成功的拉去了整场的仇恨。符桐作为一个机会主义者，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就找到了突破口，这儿一刀那儿一刀，竟然先攸悠一步来到了苏良和庄严身边。他没有任何废话，直接俯身检查了一下庄严受伤的地方，然后他蹙起了眉头。
庄严在此时，还有些意识。他强撑着睁开眼，却已经看不清楚眼前人的面庞。
“……”他张了张嘴，明显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没能发出声音，反而是他的样子，像是一条即将渴死的鱼。
“……庄队，抱歉。你恐怕还要再忍一忍。”符桐的冷静，的确非同一般。亲眼确认了庄严的伤口，却还能做出最合适的决断——他并没有立刻为庄严止血，而是对身边的苏良说：“把庄队背上去。”
……
两人把庄严抗进了溶洞。相对比下面的洞天，这个溶洞显然会更加安全。
把庄严放在地上，庄严重重的吭了一声。
“庄队？”苏良蹲在庄严身边，眼看着对方一脸痛苦，他却无能为力。
符桐撕开了伤口附近的衣服，做着他能做的一切——清洁，止血，包扎……最后他给庄严喂了一片形状不太规则的棕色的药丸，为庄严整理了一下衣摆，然后就沉默下来，静静的坐在旁边。
苏良此时满脑子都是刚刚发生的事，他知道庄队是为了救自己才会这样……他没法不在意，没法不着急。所以他紧紧地看着符桐做完一切，发现庄严脸上痛苦的神色似乎缓和了一些。
这个发现让苏良不由得振奋精神，虽然那药丸的卖相不怎么样，但是效果看起来还蛮好。
……熔洞口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苏良和符桐闻声望过去，原来是攸悠摆脱了人鱼的纠缠，正要爬上来。
“庄队怎么样了！”攸悠一冒头就是这句话，她趴在溶洞边沿儿，气喘吁吁。
看来就算是她，想要摆脱如此数量的人鱼，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庄队看起来好了一些。”苏良转身拉住她的手，把她拉了上来。
听了苏良的话，攸悠好像略微放心。但是当她的目光落在了庄严的身上的时候，却顿了顿。忽然，她甩开苏良的手，迅速的蹲在了庄严身边，然后就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攸悠奇怪的反应，让苏良不由得有些奇怪。摸了摸被甩开的手臂，他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回答他的，却是攸悠忽然的拳头！充满力量和愤怒的一拳，带着衣服摩擦的声音狠狠的轮了过来，重重的砸在了旁边符桐的脸上！符桐一声闷哼侧身摔倒，而苏良却被这忽然发生的事情直接吓到僵直。然而事情并没有到这里就结束，攸悠不但打了符桐一拳，甚至还直接顺势跨在了符桐的身上，扯住了后者的衣襟，又是一拳重重落下，最终却停在了符桐耳侧的地面上。
溶洞里，忽然回归安静。
苏良不知所措的站在那儿，根本不知道应不应该上去阻拦。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两个人忽然就打起架来了？
“你给他吃了什么……”攸悠的声音，充斥着暴怒。符桐的嘴角渗出鲜血，脸颊火辣辣的痛，他微微咳嗽了一声，但说话的语气却还是那么平静：“没有痛苦的离开，或许正是他需要的。”
“……我说过你很自以为是。”攸悠嗤笑了一声，嘲弄般用厌恶的口吻说道：“不要把杀人行为说的那么高大上……”
“又或者，你救得了他。”符桐依旧是面无表情，眸子默默流转，略带凄惘的望向了庄严。
庄严躺在地上，还是那样放松的神态，仿佛睡着了一样。
符桐的话，让攸悠咬了咬嘴唇。
那白色的药片，是一种能够让人丧失一切感官的毒品。符桐在其中又加入了一种相对温和的毒药……每次出任务他总会带着这个，毕竟或许有一天他自己也会用到。
而庄严的伤势……她看到了，那只人鱼整只手臂都贯穿了他的胸膛。
符桐说的没错，她不可能救他！可是她还是觉得愤怒，因为符桐的做法，她不能接受——凭什么一个人的死亡，要由其他人来为他做决定？
或许在符桐眼里，死亡之前的几秒钟，已不能算是活着。
但在攸悠看来，人生的每一秒钟都是等同的，根本没有区分的必要！
可是，将死之人的真正想法，又有谁能真正通晓呢？
……
“……”攸悠默默地垂下头，然后站起来。符桐微微正了正身体，用手拂去嘴角的血迹。
这个时候，苏良已经从二人的对话里，明白了全部。
可是他还是不信邪的尝试着试探庄严的鼻息，侧身伏在那具逐渐失去温度的躯体上，祈祷着自己能听见对方的心跳。
可是，什么都没有。
最后，他只能愣愣的坐在地上，看着庄严的脸发呆。
攸悠站起身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幕。或许是她恢复了理智，又或许是看到苏良这般所以于心不忍，她走到了苏良的身后，按住了他的肩膀：“他死了，苏良。他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