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经越来越小,直到中午的时候,就已经完全散去了。
阳光懒洋洋的照射到地面上,静谧又温和,仿佛在对所有人宣告:灾难已经过去,尚且活着的人都已迎来了新生。
活下来的人沉默着拼接起死去的人的尸体,然后把他们安葬在乱石堆里。
阳光仿若金色的丝缕,迷醉的光泽朦胧了一地的伤痕,美妙的仿佛这里不曾发生过罪恶;影影绰绰的树影柔和的招展着腰肢,有翘首顾盼,像一个个温柔的姑娘,深情地望着自己的情郎。
大家一起带着东西转移到了一片空地之上。
他们蹲着整理余下的物资,安静的清理背包之上那些不知是谁溅上的血污。
在这片沉寂之中,有一个男人拿着工具,忽然就哭了出来。他得声音很小,也很隐忍,但是在这片沉默之中,依旧显得那么突兀。
他身边的男人看了他一眼,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什么都不说。
“……”苏良见到这样的场面,不知为什么,他的鼻头也有点酸酸的。他转过头去不在看那男人,而是抬头去看天。
战斗之后,那个老爹的队伍只剩下了五个人。根据老爹的介绍,除了他的艾环之外,剩下的三个男人分别叫做艾卓、阿木和老六。其中艾卓是和艾环一样,是被老爹收养的孤儿。因为老爹的本命是艾大河,所以这两个孩子都跟了他的姓。
老爹坐在石头上,闷闷的抽烟。在他对面,苏醒和苏良都倚着大树,沉默的立着。
“同生共死过,也算是缘分。”老爹掐了烟,抬头看了看两个人:“我这个人不太会说冠冕堂皇的话,所以就有话直说了。”
苏良点了点头,略微望了苏醒一眼。
可是苏醒没什么大反应,两只眼睛还是没什么焦距,无精打采的靠在树上,看着不远处收拾装备的那几个人。
老爹也不在意,又点了一支烟:“小兄弟,不知道你们听没听说过‘摸金人。’”
“摸金人……”苏良讶异的看了老爹一眼,又望了望他的手下们。心里已然有些清楚了。
最初的印象就是这样的——这群人行迹诡异,整个队伍无时无刻不在表现出强势以及彪悍的气势。这种气势苏良只在自家的那群顽劣分子里见过。而那群家伙没有一个不是道口上舔血,天天和骨头亲吻的人物。
一开始听老爹说自己是受雇前往仙人楼的,苏良一度以为这群人是佣兵——但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摸金人。生存在黄金路里、明目张胆的与政府争夺资源的一群刺头分子。他们中大多本来都是流民,或者因为没有能力进入安全区,或者因为各种原因拒绝了世界政府的调遣,在黄金路里聚集起来,慢慢的成为不弱的一股势力。
一开始,这些人和流民营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一群流离失所的人聚集在一些本就家大业大的人的身边,逐渐成为某种组织,他们为了增大自己的力量,从而能够拥有在黄金梨里保护自己的能力,不得不与军队争夺各种资源,而渐渐地,获得了“摸金人”这样的称号。
临时政府成立初期,这种势力就已经拥有了雏形。后来他们自己承认了“摸金人”这样的称号,并且与世界各地的类似的组织联系在一起,组成了一个“联盟”,其中一些比较大的势力,则被称为“摸金世家”,这也是摸金人最开始的形态。
而到了现在,因为安全区的承载力实在有限,虽然世都政府还在努力规划更多的安全区,但是建设一直都是很困难的,所以在黄金路里很多的流民,比起政府,选择了“摸金世家”——就这样,“摸金人”越来越多,但是却越来越分散,到了现在,形成了一个很尴尬的局面——人心涣散,联盟形同虚设,力量增强了,但是影响力却在逐渐的减弱。
大概唯一不变的,就是和政府的关系依旧恶劣非常吧!
……
老爹瞥了自己的属下们一眼,闷闷的抽了一口烟,低着嗓音,慢慢的说:“社会上总是传‘摸金人’在黄金路里挖宝藏,抢军械,干一些偷鸡摸狗不合法的事情,更甚者会和政府作对。但是事实上,在这个行当里还是有那么一些学问在的。”老爹微微叹息一声:“摸金人一共有九尊世家三大门派,那九个世家就暂且不和你们谈了,而那三大门派,分别是桑龙庄、符窟和太岳南门。其实摸金人原本所指的范围只有这九尊世家和三大门派里的人,后来这个职业泛滥,概念就模糊了。”
这些苏良倒是没有听说过。他所接触的有关摸金人的故事,除了在一些小说里,就是在政府的通缉令上了。
“大叔……难道你们就是干这个的?”苏良其实已经明白了,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去确定一下。
老爹没怎么抗拒,直接点了点头。
“我们这一行都是南门的。”老爹想了想,继续说:“小兄弟,如你们所见,我现在不少兄弟都死去了,可是我们此行是有目的的,如果不完成,一来不甘心,而来对不起死去的兄弟。”他顿了一下,微微叹息了一声:“所以我想说,既然目的相同,不如同行吧!”
苏良沉默了一下。他不是在犹豫是否要答应,而是他有点在意这些热的身份——
异变种和人类是敌人,摸金人和军队是世仇。
自己此行,正是以“军小队”的名义出来的,二叔虽然是异变种,但是也算是知根知底……但如果再和这群摸金人混在一起?
老爹看见苏良表情,似乎了解苏良心中的想法。他微微笑了一下,狠狠地抽了一口烟,然后把烟丢到身后的草从里,拍了拍裤子站了起来:“放心,小兄弟,我们和你知道的摸金人不一样,我们是和政府签了约定的。就像你们交税一样,我们在黄金路里挖宝贝,也是一种拼了命的劳动,有了成果,还是会给政府‘交税’的。”他顿了一下,微微一笑:“我们是合法的。”
合法?苏良尴尬的摸了摸脸。
“额,原来还有这么一说?涨姿势了。”
“如何?”老爹抬眼看了看苏良,又微微望了望苏醒。
苏良想了想,一时也有点踟蹰,于是他转头去看苏醒,却见苏醒已经闭着眼,休息了。
转回头,他无奈的耸了耸肩:“那就一起?”
……
苏良擅自同意了老爹的请求,跟着老爹的队伍就出发了。苏醒也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似乎苏良他的雇主,不管苏良做什么,他只需要保护苏良的安全就可以了。
就这么走着走着,穿过繁密的树林,又经过几条干涩的黄土路,把太阳都熬下了山,他们还是没有找到目的地。
“老爹……我们是不是迷路了?”艾环加快了脚步,来到老爹身边。
“没有。”老爹擦了擦汗水,摇了摇头。往前面看了看:“前面有条河,过了那里就差不多了。”
艾环闻声往前望去,竟然真的发现了一条隐藏在芦苇里的河流。那河藏得太隐秘,如果不仔细去看,真是难以发现。
有了老爹的话,艾环也就放心了。推到队伍的后面,把这个情况通知给自己的同伴。
苏良和苏醒原本是跟在队伍后面的,不过后来走着走着,就被老爹邀请到前面来一起走了。老爹似乎很是在意苏醒的想法,一路上总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和苏醒说话:“小兄弟,我们就快到了。过了前面那条河,我们还可以休息一下。”
苏醒淡淡的点了点头,却望了苏良一眼。
苏良纳闷的回望,苏醒又把目光挪走了。
在队伍的后面,艾环、艾卓他们都时不时的往前看看,眸子里都映出那个略显消瘦却挺拔的身影。
谁能想到,那个看起来弱弱的男生,身体里竟然蕴含着那么强大的力量呢?
可是他们还是难以平复心里复杂的情绪——没错,眼前的这个人的却救了他们的命,可是……这也是他们心绪难平的原因。
苏醒那天突然爆发,连杀三只人鱼,惊呆了在场的所有人。他的确很有能力,也很厉害,可是他却并没有从一开始就出手。换句话来说,如果那只人鱼没有攻击苏良的话,苏醒压根就不会出手,那么他们这一群人,肯定会死的更多。
但是要是他能一开始就出手……老马他们就不会死了!
艾卓望着苏醒的背影,紧紧地咬着嘴唇,狠狠地踢出一块石头。
……
队伍不断前行,终于来到了那条河流之前。老爹决定,等过了这条河,就可以稍微休息一下。
艾卓他们很熟练地往对岸的树上甩了一条锁链,众人就顺着这条锁链滑了过去。
等过了河,他们却惊讶的发现,在他们面前竟然没有了路!脚下,竟然是一处断崖!
不过没有路不代表他们走错了路,因为就在断崖之下、一座棕褐色的高塔悚然而立,竟然直接高到他们的眼前。
站在万丈高崖之上,看见悬崖之下的建筑竟然就在自己面前,那种惊讶和震撼之感,让人一瞬间忘记了一身的疲乏。一股子发自灵魂的战栗化作电流,从脚跟一直窜上脑袋尖。他们都屏住了呼吸,呆呆的看着这真和山一样高的高塔,心里忍不住的翻腾起来——
是它!真的是它!被文明时代的百万富翁罗天冠用来保存一生的财富、被后世人称为堪称绝代的珍贵建筑、被历史和灾难淹没在黄金路里的幻影——
仙人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