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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小城】第2话牙老丈
不到四十平方米的砖瓦房里，一个穿着臃肿的棉袄的老大爷蹲在炉子前面生火。他身边几步远的地方，老大妈把手探出窗子，在房檐上扯下几个被雪冻酥了的辣椒。
门前房的大门开着，忽然跑进来一个脸蛋冻得通红的小姑娘。一米四五的个子，看模样应该只有十几岁。她穿着橙红色的棉袄，从门口跳进来，像是跳进来了一轮太阳。
“爷爷，商队快到村口啦！”她喊。
“别吵吵。”人老了就喜欢安静，但是家里有这么个小家伙，想安静都安静不下来。
老头回头看了姑娘一眼：“不用你管的事儿，边玩去。”
小姑娘做了个鬼脸，蹦蹦跳跳的跑出了门。
老头看着小姑娘消失在门口，微微吐了一口气。哎，自己已经七十多岁的年纪了，这孩子长到现在还是这么单纯，也不知道自己万一要是没了，谁来照顾她啊。可怜她父母走得早，就剩下自己老两口照顾这个娃子，十五年了啊，看着她一点点长大，这心里的滋味不知道是欣喜还是担忧。
“老头子，没听丫头说么？商队要到村口啦，还不准备准备去接接？”老大娘举着菜刀，把辣椒碾成碎渣。
老头子自顾自的生火，不说话。
“老头子！”老大娘的声音提高了八十度。
老头子皱了皱眉头，赌气似的把柴火狠狠地往炉子里一怼：“……我干啥要去接？”
“你不是村长么？”老大娘转过身来：“人家商队年年来，哪回不带些吃的用的给咱们？你还每次都不给人家笑脸，倔的跟个老驴似的。”
“怎么？他挖我的煤，我还要拜一拜他们不成？”老头子忽然就很生气。
老大娘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煤放在大山里，怎么就成你的了？再者就没放在那里咱们也挖出不来，人家能挖就让人家挖呗。更何况人家还给咱们这么多东西，要是没这些东西，这生活能过活？”
老头子一言不发，扛上铁锹往门外走。
老大娘小步跟了几步：“记住别给人家脸色看！”
……
几十台不同型号的车浩浩荡荡的排成一列，顺着大路往村里走。
苏良他们的车夹在中间，等前面的车进了村口，他们离村口还有一百多米的距离。这个村子里面也是一条路通到顶，道路两边都是五十米高的大树，此时被雪覆盖，好像一个个穿着银白色羽衣的神女，招展着身姿，宁静伫立，庄严肃穆又不失圣洁。树后面是一些破败的砖瓦房。挨着大路的多是一些荒芜了的菜园子，菜园子连着房子，房子连着房子，零零落落延展到很远。再往两边看就是群山，群山的那边就是天，天上什么都没有，苍白一片。
“看起来很荒凉啊……”苏良自言自语。
车队再往上走，两边的建筑逐渐变高起来，多是一些二节楼，只有在拐角处才有几栋五层以上的楼。这些楼的窗户也已经破裂，看起来不像是有人住。而且除了其中的几栋以外，其他的几栋都是被围墙包围，看样式也不像是居民楼，更像是以前用的单位楼。仔细看过去，这些楼前的确都有些牌子，但是距离太远雪太大车速太快，也开不清什么是什么了。
“二叔……我觉得那个潘领队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咱们还是小心为上为好。”苏良难得严肃认真一回，就连苏醒也微微侧目。
“恩。”低沉的声音带着鼻音，苏醒嗯了一声予以回复。
……
终于前面的车队慢慢的放慢了速度，停在了大道边上。之后的车队也纷纷在路边停下。车里的人也纷纷下了车。
“到地方了？”苏良率先下了车，但是温度骤降让她打了个冷颤。
苏醒只是默默地拔下车钥匙。
苏良打开车门，抱着胳膊走了下来：“好冷啊……”环顾四周，发现前面是个广场，堆满了积雪，很多人在拿着铁锹清理积雪。再看一看，发现了潘先生站在广场边缘，正和一个老人攀谈。
苏良又看了一眼那些在广场上的人，心里有些疑惑：“这些人是村民吧？看起来不像是商队里的人。”
那些人在干什么？苏良挺奇怪。
……
另一边，潘先生身边的老人，手里支着一个铁锹，看着广场上干过的人们，一语不发。
潘先生吩咐了几个下属也派些人去和村民们一起除雪，然后才有空闲和老人说话：“牙老丈，一年不见了身子骨还好？”
老头也不回头：“托你的福。”
潘先生笑了笑：“这次除了起居用品，还专门给您带了些好玩的东西。”
老头侧了侧耳朵，忍住没接茬。
潘先生的表情有些挫败：“牙老丈，你就不好奇是什么东西么？我还以为你会高兴的……”
“你还能带什么东西？”牙老丈怒了努嘴。
看老头终于说话了，潘先生显得很高兴。他俯下身子，凑到老头耳边，耳语了几句话，老头的脸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你没骗我？”老头的脸上除了惊喜没有别的了。刚才生的气也一起烟消云散：“你真的带来了？”
“当然，我知道您喜欢。”潘先生点头说道。
“亏你小子有心。”老头古板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
“呵呵，这么多年了，全仗着老丈你照顾，不然我这商队哪能发展成这样。”潘先生恭维着老头，老头终于舒心的笑了。
忽然，老头目光一闪，在不远处看见了一个橙色的小身影。随即他不能淡定了，惊讶的说了一声：“牙牙？”
“牙牙？”潘先生也望过去，只见一个小姑娘蹦蹦跳跳的在苏良车边打转，时而伸出手去摸摸，和苏良说几句话，最后直接钻到车里了。潘先生微微一笑：“这孩子都长这么大了。”
“这丫头真不让人省心……”说罢，老头无奈的摇了摇头。迈开脚步想要去那边，被潘先生伸手制止了：“没关系的，那位是苏老板，人不错——小孩子嘛总有些好奇心，让她玩玩就好了。”
老头犹豫了一下，终于是没有过去。
……
牙牙坐在苏良的车里，摸着软软的坐垫，笑脸兴奋地说不出话。
每年的这个时候，都是商队抵达的时候。也是牙牙最高兴的时候——她会看到很多村子里没有的东西。潘先生会给村子带来大量食物和生活用品，但是牙牙最喜欢的，还是来到这里的那些看起来很漂亮的车。比起前面的几辆货车，苏良的这辆小汽车娇小而且美观，很符合小女孩儿的审美。所以当她来到车边儿露出十分明显的期待的目光的时候，苏良把她请上车坐坐。
苏良用手把着车上面，看着小丫头一脸幸福的模样，只能无奈的笑笑。目光探向前座安静坐着的苏醒，发现后者的目光也在小姑娘身上。
小姑娘摸的够了，这才抬起头来，往前面一看吓了一跳。她这个时候才发现，驾驶座上竟然还坐着个人。
苏醒微微侧着脸，平静的望着她，那双有些空洞的眸子里倒映出了一个橙亮的小影子，那颜色竟让那双空寂的眼增添了几分神采。
苏良在着车门外看着，忽然觉得这一大一小的人有很神奇的反差萌。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牙玉琪，小名叫牙牙。”小女孩儿甜美的声音让苏良心里忍不住柔软。
苏良心里默默地念了一下这个名字，牙，含在嘴里。看来她的家人们是因为对她十分喜爱，才会给她起这个名字的吧？
余光里瞥见一个老头总是往这里看。苏良望过去，那本来一脸不开心的老头却忽然冲自己招手。
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人家老头并不是对自己招手，而是对牙牙。
牙牙扬了扬小手，笑容灿烂。
“是爷爷么？”苏良问道。
“是爷爷！”小女孩欢快地回答，语气里还带着一丝骄傲。
真是个可爱的女孩儿。
苏良这么想着，再次回头看向了牙牙的爷爷，却没料到两个人直接来了个四目相交。这个牙老丈对于老头脸上看起来不怎么高兴——看来他并不满意自己的小孙女儿待在陌生人的车里。
需要把敌意表现的这么明显么？苏良汗颜，再看小牙牙，还在一脸兴奋中，摸着车垫子，恋恋不舍。忽然她扬起小脸：“大哥哥，我今晚可以在你的车里睡么？”
苏良一愣，住在自己的车里？偷偷回头看了一眼那老头——对方还是警戒的看着这边，于是苏良无奈的轻拍下小女孩儿的头：“不是不可以，但是你的爷爷会担心你的安全的。”
“没有关系的，牙牙会去和爷爷说！”小姑娘立刻央求起来。
苏良看着小姑娘眼里深深的渴望，犹豫了很久，实在不忍心拒绝，于是伸出手宠溺的在她的小脑袋上揉了揉：“当然可以。只是要多盖些被子，要不会冻着的。”
牙牙高兴地握住了苏良的手：“谢谢大哥哥！”然后跳着下了车，直奔爷爷所在的地方，絮絮叨叨的和爷爷说了好多话，然后又跑了回来。
站在苏良面前，她高兴地说：“爷爷答应了，而且爷爷说，如果有什么需要，你可以去找他。爷爷是村长哦，这个村子里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在管的。对了大哥哥你跟我来，我告诉你我家在哪里……”
小姑娘扯着苏良的手跑开了。
苏醒坐在驾驶位上，望着苏良的背影无语凝视。
……说好的小心为上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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