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宋墨翡诧异地抬起头。
他诧异的不是为何宋长洛说的和去的地方不一样,他诧异的是为何宋长洛要去东苍荒原。
谁不知道那里人烟罕至,除了一些低阶的修士想在那里碰碰运气之外,哪个会愿意踏足?
看着自己大弟子的模样,宋长洛长叹了一口气:“你性子稳重勤勉,比起你那几个师弟更加让我放心。这些年,我总在闭关修炼,将宗内与万法楼的琐事都推给了你,我是轻松了,却也让你忙于杂物疏于修炼,让你修为未得寸进,也让你对外头的事知之甚少。”
宋墨翡慌忙拜倒在地:“是我资质驽钝,让师尊失望了。”
说实话,依着他如今的年岁,早就应该冲击化神了,可是他几百年来一直停留在元婴后期,迟迟摸不到进阶的边。就算是宋长洛不说,他自己都觉得对不起师尊的栽培。
眼下师尊还在,他还可以顶着师尊的亲传大弟子之名威慑他人,等师尊进阶飞升之后,他若是还不能进阶化神,他在宗内的地位就会极其尴尬。
届时,他都不知道能不能压住万法楼的师弟们,更别说要当上继任宗主统领中麟神宗了。
他这般想着,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带出了几分愁容。在自家的师尊面前,宋墨翡还真不想隐藏。
宋长洛到时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话会勾得弟子起了忧心,忙扶起他安慰道:“我也只是想说几句与你交心的话,你怎么还委屈上了,都这么大个人了,羞也不羞。”
宋墨翡却是一把抱住他的双腿道:“不论弟子多少岁,弟子都是您的孩子,当年您把我从樾山捡回来,赐予我宋姓,弟子就将当做了亲人。尤其是这么多年得您悉心教导,我的心中早就将您看作父亲。”
到底是自己培养了快八百年的大弟子,在自己心里何尝不将他看作自己的孩子。跟其他几个资质更好,修行速度更快的弟子们比起来,宋墨翡这个大弟子着实有些不够出彩。
可他心里却更偏爱宋墨翡。不仅因为宋墨翡是他的第一个弟子,跟着他的时间最长,他花的心思也最多。更是因为他在宋墨翡色看见了自己的影子,有时候,看着宋墨翡他好像见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资质普通,机缘浅薄,别人轻而易举能得到的东西,在他师徒二个身上却显得艰难,就好比这进阶之事,每每都要即将寿元将近之时才能突破。在此之前,不仅会受人非议,就连自己也每每惶恐不安。
宋墨翡这一番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何尝不是曾经的自己常有的所思所想。
宋长洛伸出手抚了宋墨翡的长发,一低头就见如墨的长发之中夹杂着几根银丝,一时间更是动容不已。
“翡儿莫慌,无论师尊进阶成功还是失败,定会助你化神。不瞒你说,为师此去东苍荒原就是为了你我的进阶之事。一开始我说你对外面的传闻知之甚少,就是因为......罢了,眼下一切还未有定数,待我回来后再与你分说。”
“去吧,宗内琐事尽可以让你几个师弟分忧,你且好生修炼,也许过不久,你就可以进阶了。”
“多谢师尊!”宋墨翡喜不自胜。
师尊从不说大话,既然说出了这句话,定然是有了几分把握。
宋墨翡告辞离去,脚步飘飘欲仙。
宋长洛心里的天平再度倾斜了一点点。
他自认这一生处事公允,行事周全,可面对即将耗尽的寿元,他也着实有些坐立不安。
最近,他在修炼的时候,脑海中总是会控制不住地冒出一句话,只要成功进阶就能踏入炼虚境,飞升上界。届时,仙屿界的一切又与自己何干?自己管那么多又有奋勇?
这般自我催眠之下,他就会畅想炼虚之后的美妙来,可往往没过多久,当理智回归神魂的时候,他便会再度忧心培养他的中麟神宗,宋家,还有令他牵挂忧心的弟子。
他不像梅尘香那个头发长见识短的女人,不懂唇亡齿寒的道理。多年的身居高位已经让他眼界看得更高,也看得更远。
若真助南焰成了事,等西镜和北玄被瓜分干净后,下一个被蚕食的必然是中麟神宗。到时候中麟神宗再想反抗,已是回天乏术。
就是这样矛盾的心态下,他终于在这节骨眼上答应与宣于浠见上一面。
在他做出决定之前,他想给北玄一个机会,同时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东苍荒原,紫溟雷海之前。
“宋宗主。”
“如鉴神尊。”
短暂寒暄过后,宋长洛便直接问道:“你约我来此地一见,可是为了何事?”
他指着身侧的一大片紫色雷海玩笑道:“你莫不是想约我进这雷海试炼一番?我可说好,我这把老骨头可是快到头了,可不能陪你折腾。”
“折腾”两字,他咬得极重。
宣于浠不以为意,取出一个玉盒递到宋长洛面前。
“你这是?”宋长洛面露惊疑,没有伸手去接。
见此,宣于浠将玉盒悬浮于空中,侧身望着紫溟雷海目露怀念。
“宋宗主可还记得当年我们曾来过此处?彼时,宋宗主你化名宋君,而我化名余水,因缘际会之下你我进了这东苍荒原的历练队伍。你年长些,我便一直喊你宋大哥,还曾约你一起翻越这一片紫溟雷海。”
宋长洛吁叹一声,道:“是啊,当时你我还不是现在的身份,修为比之现在更是天与地的差距,可当年成功跨越紫溟雷海后的酣畅淋漓,我至今不敢忘却。”
他的目光深深地望向雷海远处,那里因雷电常年的击打弥漫着氤氲的紫光。这段光好似一把拂尘,拂去了他记忆里的齑尘,露出了他从前鲜活过、精彩过的曾经。
“当年我困顿金丹后期已久,眼看寿元将近,绝望之下我便来这东苍荒原打算了此残生。不料却遇到你,与你试炼了一场。
“你猜当时的我,心里是如何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