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百里盛昀的前往是寄托了他们的希望的话,那么长洛神君的前去便是承载了他们所有人的悲壮。
以一人之力抗衡如此多的南焰神君,结局只有一个死字。
有人泪目,有人闭眼不敢看,唯有几位化神强行收拢悲悯,全神贯注施法扰乱那追向百里盛昀的化神修士,只为替他拖延几息,也为让那个大义赴死的人不留半点遗憾。
此时此刻,若非有长洛神君那句“大局为重”在前,他们早已奋不顾身冲出了。
长洛神君几个瞬移并没有拉开与南焰修士的距离,但他面对这些人越来越近的围剿也不见一丝害怕,似乎是知道自己绝对跑不掉,他一个转身停驻不前,与朱炎兴为首的南焰人相对而立。
南焰化神们的攻击接踵而至,尤其是朱炎兴的九天离火拳更是在他停步的刹那就席卷而来,未曾给予半点喘息时间。
狠厉的拳风自带燎原之势,重重地击向宋长洛的面门。
宋长洛躲了几回,却躲不过朱炎兴身后修士的助攻,终是被硕大的拳头抵在原地,整个人如同被烈火焚炙的烤肉,动弹不得。
他的护身灵光在双方交手几个回合后被击碎,七窍血流如溪水蔓延全身。
不过几息,宋长洛又被连击三次,身上经脉尽数断裂。
他自知负隅顽抗已是无用,干脆收回了施法的双手,转而合掌于胸前敛去所有灵力。
染血的眼眸紧闭,显然是放弃了抵抗。
城内所有人的心狠狠揪起。
长洛神君......这是......这是要放弃了吗?
人群中有有人闭目不忍看,有人忍不出轻泣,也不知是为了长洛神君将要迎接的身死道消,还是为了自己将要面对的生死之劫。
就在这个时候,一大片的惊讶吸气声突然响起。
那些闭眼的修士疑惑地睁开眼,却见遥立半空的长洛神君好似一只被剔骨剥皮的妖兽,浑身上下的血肉与白骨一片片、一截截随着破碎的道袍扑簌而下,可谓是凄惨至极。
可长洛神君的身躯依旧挺拔地立于人前,不曾有半点的佝偻。
但众人惊叹的不是他的不屈气节,而是他头顶上方的异样。
一道棕褐的的光从他的头顶处升起,随着光影的变化,一道同色的虚影自他的头顶缓缓腾跃而出,先是狮头,然后是鹿角,麋身、龙鳞,牛尾
这是......麒麟之相。
所有人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双目圆瞪,一脸不敢置信地盯着那只如同主人一般傲骨昂首的麒麟。
棕褐之色,宛如人瞳仁的色泽,又似夜幕升起时最后一丝落日余晖残留掩影映下的天幕。
这是土系麒麟的虚相——苍艾虚灵。
苍艾虚灵。
居然是苍艾虚灵。
长洛神君竟然修出了九大麒麟虚灵之一的苍艾虚灵?
震惊之余,星律城中人人扼腕叹息,满腔酸涩。
长洛神君困于化神后期已久,这些年在仙屿界忙忙碌碌不见踪影,只为悟得一缕进阶的玄机,以此来冲破寿元的桎梏,从此踏入炼虚更上一层楼。
上下求索千年而不得的玄机,却在这濒死的一刻出现了。
偏偏在此刻!
朱炎兴站得最近,一双眸子被棕褐的光芒浸染,身上的火灵也在一瞬被强烈的土灵冲撞,不过又很快消散。
他眸光微闪,嘴角扯出一抹冷笑,“长洛,你倒是没有白活这一遭,临死前倒是让你得偿所愿了。”
这个他一向都不放在眼里的人居然悟到了此等机缘,他嫉妒得发狂!
不过没关系,再好的机缘在死人身上也是无用。
“只是可惜啊,这机缘来得太迟了些!”
朱炎兴手中术法再度加持,一道九天离火化为熊熊烈火燃身的妖龙,一声刺耳龙吟之后直冲苍艾虚灵而去。
麒麟虚灵的后蹄这时才堪堪踏出长洛神君的躯体,闻声身上的鳞片一抖,就与火龙重重撞击在一处。
朱炎兴也未曾料到,苍艾虚灵的实力如此强悍,不过照面的刹那,他灵力所化的长龙就在瞬间化为虚无。
眼见自己的绝技之一竟是这般不堪一击,朱炎兴的脸色一下子沉了下去,之前的得意也尽数收敛,咬牙恨声道:“不过是强弩之末。”
他往后退了一步,与身后的众人站成一排,齐齐祭出了漫天的术法,显然是决定要以众人之力围剿,不再任由虚灵继续护主。
面对滔天的火焰光芒,宋长洛破败不堪的身躯更是消融得厉害,可他却高高昂起了血污不堪的头颅。
他的声音在苍穹处响起,有好似落在每个人的心头。
“盛昀小友,我以血肉神魂送你一道屏障,唯望你得偿所愿,前程似景。吾亦愿,中麟永存......”
他的话音还未落下,南焰众人合力而出的法术已成。
长洛神君破败的身体却在此刻再度迸发出一股力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然向上一顶,生生以最后的血肉替虚灵挡住了那一下致命攻击。
灵光在天幕处炸开,一位纵横仙屿逍遥千年的神君就此陨落。
溢散的灵光好似一场盛世花雨,昭示着此人生前的绝世修为,也彰显着此人身后必将名垂千古盛如花雨的美名。
此刻朱炎兴的脸上却没有半点胜利的喜悦。
他在这漫天缥缈的灵光之中祭出了血色长刀,狠狠地朝着地下砍去。
血色长刀入地的刹那,众人隐约看见了一条棕褐色的牛尾没入地下,耳边好似还听到一声妖兽的痛苦嘶吼。
“给我弄死它!”朱炎兴愤怒大吼,连连祭出绝技砸入地下。
他不该如此大意,以为胜券在握就放松了警惕。
虽然不知道宋长洛的这只麒麟虚灵意欲何为,可观宋长洛临死前的一番话,就知道他必然是有了特别的安排。
麒麟神兽最根本的五行便是土,放任此虚灵入土无疑是放虎归山,后患无穷。
绝对不能让这只虚灵入地!
短短十息,朱炎兴已经将脚下的土地搅得千疮百孔,虚灵却好似消失了一般,未见半点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