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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的砖石小路从山头一侧,顺着悬崖攀升到了聚落的茅草屋子前,这是一处坐落深山里的村庄。再往前,山路便阻隔开来,没法行车,莫夜朗索性下了车。
一打开车门,围在车边一圈的小鬼头们顿时作鸟兽散,轰地往四面跑去,远远地从眼缝里露出几道炯炯的眼光,满脸好奇。
这些孩子无一例外,身上每一处干净,穿得翻了卷儿的破衣烂衫还遮不住青一块紫一块的皮肉,肋骨一根根斑布在胸口上下,黑花一样的脸上只有眼睛和牙齿露着璀璨的光。
莫夜朗只瞥了一眼,便狠狠关上车门,径直往村子里走去。
这群小鬼头突然怪声叫嚷起来,眼看几个陌生人要进村子里,又蹿又跳,其中一个壮着胆子喝问起来。
“喂!怪人!怪人!来干什么的!”
听到这样的喊声,莫夜朗便停了脚步,他一转身,小鬼们便捂着脑袋往后退上几步。
莫夜朗犹豫片刻,蹲下身,望着离他最近的一个小鬼头,问:“你们这个村里的人世代都住在这里吗?”
孩子们面面相觑,没一个敢吭声,只是望着眼前这个古怪的大叔,大气也不敢喘。
罗星知道莫总应付不来这样的小鬼,于是赶紧上前,冷冰冰的脸往这一摆,还不把小鬼吓哭了?他心生一计,从裤兜里摸出几颗糖。
“过来?”他弯着腰,把糖豆放在手心里,摆在小鬼头面前。“别怕,这位叔叔问什么,你们便回答什么,答得乖的有糖吃。”
莫夜朗看了罗星一眼,往后退了一步,他倒是没想到罗星还有这一手。
到底是经不起糖豆的诱惑,其中一个浑身黑皮的小鬼,灵巧得像个猴子,一把从罗星手里夺过几颗,双手紧紧攥住糖豆,问:
“问什么?”
莫夜朗犹豫了片刻,继续问:“你们都是世代生活在村子里的人家么?”
这孩子有些困惑,他歪着脑袋想了想,往嘴里塞了两颗糖豆,眼里的光亮了起来。“不是,这座山上本没有人的!”
“没人?”莫夜朗想了想,继续问:“你们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
“我不记得。”这孩子应了声,身旁另一个略显瘦长的小鬼手长脚长,一把从这孩子的手里抢过一半糖果,叫起声。
“我记得,我记得!”他喊着:“那时候我们还小,是老不死的带着我们来的。”
果然。莫夜朗一点也不怀疑,孩子们口中的“老不死的”,不会是别人了。他勉力露出笑容,问:“这人现在住哪里?”
孩子头也不抬,指了指村子外一处低矮的小草屋,便警惕地抓着手里的一捧糖,欣喜若狂地往嘴里猛塞起来。
可是这样一来,莫夜朗自己的情报就对不上了,但这也好过全无线索。莫夜朗不再迟疑,带着罗星,一级一级地往山上去,不多时便到了草屋前。
离屋子越近,莫夜朗的内心里就越是忐忑。摆在他眼前的谜团实在太多,北北究竟知道了什么?多年前的风氏一族又是什么缘故才消亡?这和莫家又有什么关联?
然而任凭他莫夜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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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聪明绝顶,也绝想不通。但如果这件事的确跟父亲有关,那么这位隐居在深山里的旧部,就不会一点线索也没有。
穿过一片荒了一般的垦田,田间摆着刀斧犁具。莫夜朗到了草屋前,枝丫堆成的晾衣架上挂着几件发了白的汗衫,湿漉漉地滴着水。
罗星寸步不离地跟在莫夜朗身后,两人到了门前,莫夜朗敲门的手就悬在空中。他此刻内心的深处并不是期待,而是恐惧。
这种恐惧让他的手动弹不得。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真相,如果北北的话就是真相,他又该作何选择。
罗星看出来莫总内心的焦灼,这时候更反映在他一张冷峻的脸孔上。
“莫总……”他刚要请缨敲门,谁知道一声悠长的“吱呀”声打断了他。
两人这样踌躇不定的时候,屋子里竟然已经缩着脑袋探出一颗人头,干瘪得如同被吸光了血一样,是个光头,皱纹和血管一条条狰狞地虬在脸上。
光头穿着白色汗衫,手里摇着一把棕色蒲扇,跟街边退休的大爷别无二致,年纪看起来约莫七八十。他眼里闪着光,浑浊的瞳孔一看到莫夜朗,光秃秃的牙床就咧了起来。
“嘿嘿,你可算来了。”
他一把抓住了莫夜朗的手臂,手指又细又长,像骨头。这干枯的老头子手劲却大得出奇,一使上力,莫夜朗竟觉得自己连动也不能动了。
七老八十的一个老家伙,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力气。莫夜朗暗自心惊,罗星也被这老头儿吓了一跳。
老头儿拽着莫夜朗只往屋子里去,罗星急忙跟在后面,见莫总没吭声,他又是担忧又是激动。担忧的是怕莫总出了什么岔子,激动的则是,眼前这老家伙极有可能真就是莫德明老总裁的旧部。
老头儿不仅力气大,拽着莫夜朗几步跨开,脚步又急又大。三个人拉扯着进到屋子里,莫夜朗的鼻头闻到一股刺激的烟味儿,顺着过道进到内堂的时候,老头儿姑姑浓浓从嗓子眼里,卡出一个字来。
“像。”
他看着莫夜朗,把他从头到尾地看了个遍。
“太像了!”
老头儿一用力,手腕上的筋骨发出酥脆的响声,莫夜朗还没来得及吭声,双腿就被打折了一样,绵软地使不上力气,跪倒在地。
好在地面上一团松软的蒲团垫在膝盖下,莫夜朗内心里惊惧不定,脸上却没有半点慌张。
“你,你是……”罗星在莫夜朗背后,见到老头儿的做派,张大了嘴说不出话。
老头儿却没吱声,他闪躲开身,两人就看到他背后的东西,摆在屋子里正中央的一处灵堂,长明灯跟白烛闪着灯火,正中央的灵位上铺着一层黑纱布。
老头儿抖楞开这块黑布,牌位露了出来。上书的大字,莫夜朗看在眼里,肩膀抖了抖,他忸怩地叫出声。
“莫,莫德明……”他瞪着眼前的牌位,低着头,眼前的老头儿咧开嘴,笑了起来。
“这么说的话,我果然没猜错。老先生,你就是我父亲的旧部。”莫夜朗看着眼前的老头儿,笃定地说道。
“是,你老子的灵堂就在这里。他要你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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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也在这里。”老头儿说道:“我就是人称卦阵双绝的赵树青。”
莫夜朗咯噔一声,不好的预感越发膨胀,在他内心深里开始一点点发芽。
“你果然是——赵叔——我父亲让我找的人,果然就是你。”莫夜朗抬起头,眼前的景象让他有些恍惚。
“玄门莫氏,九代正徒。”莫夜朗低声念出,赵树青便给他落了座。
莫夜朗抓住赵树青的手,急切道:“赵叔,你得告诉我,我父亲他究竟当年……”
“看来德明什么也没跟你说。”赵树青摇头。
莫夜朗叹了口气,道:“他的确什么也没告诉我。”
不仅是家族的事情,同四大家族,同风氏一族的恩恩怨怨,他也从没听父亲提起过。
“这也不怪你。”赵树青说道:“莫家虽然历代以卜卦结阵,驱鬼降妖为己任。但德明的想法不同,他志在经商。”
“他一生的志向,就是把莫家从这个受到诅咒的行业里脱离出来,回归到商途上。”
赵树青扫了一眼莫夜朗,便看出来这位年纪轻轻的莫家传人,身上全无半点灵性,即便天资过人,但是却并非相师。
“看来他的确是狠下心,彻底金盆洗手了。”
莫夜朗只想弄清楚当年的恩怨,便让罗星去安顿刘意远,自己同赵树青攀谈起来。
“我只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莫夜朗问。
赵树青看了莫夜朗一眼,叹了口气,他带着莫夜朗到了草屋的书房里,四面墙上竖着的书架里堆满了星象卦卜的书籍。
“莫家本是相师一族,曾经在这行当里也是一方豪强。你父亲是莫家的正徒,而我则是区区外姓弟子。你父亲能赏识我,实在是我的荣幸。”
“这么说来,灭门风氏一族的,果然就是你们。”莫夜朗内心膨胀的怒火一点点驱散了理智,他捏着拳头,瞪着赵树青问。“告诉我,他干了什么?”
这里的莫夜朗已经十分不客气,把自己的父亲称为“他”,赵树青也看得出来,莫夜朗对这件事愤怒已极。
赵树青叹了口气。
“当年风氏一族在相师行当里实在是太过于特立独行。”赵树青拜别了莫德明的牌位,说道。
“他们个个天赋异禀,都不是等闲之辈,四大家族也好,你知道,在这一行里,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因为这个,你们就真的要杀人父母,灭人满门么?”莫夜朗看着赵树青,一字一字地说道。“谁给他这样的权力?”
被莫夜朗的气势压倒,赵树青显然对当年的事也心有余悸,他额头上淌下汗珠,解释道:
“我不知道你从哪里听到,但这件事,恐怕没有那么简单。”赵树青低着头,叹了口气。“老实说,事发当日,我并不在场,那段时间四大家族跟各大宗派的弦都崩在一起,谁断了也不离奇。”
“我只想知道真相。”莫夜朗说道。“赵叔,我想知道,我父亲……莫家是不是真的灭了风氏一族的门?”
“我只清楚,那天之后,德明彻底断绝了莫家同玄门宗派的来往,整个人也变了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