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杭州的第一天,梓沫就接到妈妈的电话,说是大伯一家人听说梓沫他们家的房子要拆迁,过来要房子来了。
那房子是梓沫爷爷生前过户给梓沫家的,老人家说梓沫大伯家做生意能挣钱,梓沫家困难,所以在临死前把房子给了梓沫家。但大伯母听说房子拆迁了还送一套大房子,非逼着梓沫家把房子分给他们一半。
梓沫一听就着急了,问妈妈,现在怎么说的了?
“我给你爸说了,坚决不答应。你大伯母说要是不分房子也行,那就给他们家十万。我一听就急了,家里的钱我还得留着给你当嫁妆呢,虽说人家有钱,咱们也不能没了礼数,不能让他们家的人看不起你。”
“妈,我堂哥小混混一个,你先说点好话,省的别打起来了,咱们吃亏。”
梓沫的妈妈哼了一声,愤愤的骂道:“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我一说找派出所理论,他们倒好,还说我不明事理,家丑非要外扬。你爸爸也拦着我,不让我去,说面子上挂不住,这个窝囊废,跟他一辈子就没过过好日子。”
“妈,你别生气了,我爸他就是老好人,怕把事情闹大了。我这就回去,咱们一家人想想办法。”
泽彦的车子被他姑父开走了,两个人就坐公交车去火车站,因为梓沫又晕车了,两人只好下车走了一段路。
走到岔路口的时候,梓沫看着前面的小胡同,听泽彦说穿过这个小胡同到火车站近,嚷着要从这走,泽彦不同意,说那太偏僻,都没住户。
这又惹起梓沫的好奇心,从小就喜欢神秘感。泽彦拗不过她,两人走进小胡同。
因为害怕,梓沫紧紧地挽着他的胳膊,偏偏他喜欢逗她,故意发出可怕的声音吓唬她,梓沫被他吓得嗷嗷直叫,惹得他不停的打趣她刚才气势汹汹的说天不怕地不怕,原来是个纸老虎。
“你嘲笑我,我们不是好朋友了,真的不是了,我们不是最好的小伙伴了。”,梓沫很委屈的说道。
“别,我不嘲笑你了,我们还是好朋友,最好最好的好朋友哈。”,他一点不觉得她幼稚,相反的还积极配合她。
“嘻嘻。”
迎面走过来一个醉汉,不经意间看到梓沫后,两眼突然放光,直勾勾的瞪着梓沫和泽彦。那人的情绪异常的暴动,猛地跑到梓沫面前,两人还没反应过来,那人一把薅住梓沫的头发,大声嚷嚷着:“不要脸,又背着我勾搭别的男人,你这个臭biao子。”
梓沫已经完全吓呆了,愣在那里半天不知所措,泽彦推搡了一把那个醉汉,那个醉汉被推倒在地,酒气熏天的冲着泽彦嚷:“歼夫yin妇,我今天非杀了你们。”
那个人差不多一米九,身材很强壮,突然站起来直直的往泽彦胸口撞去。
泽彦伸手推开他,他竟然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直接抵在泽彦脖子上。
“别动,嘿嘿嘿。”,那个人发出一阵很可怕的歼笑声,右手突然掐在泽彦脖子上。
梓沫见泽彦的眼睛越来越鼓,因为窒息,脸色涨的通红,她费力的想推开那个人,但是对方醉酒蛮劲很大,不管她怎么推搡,那个人愣是纹丝不动,还低低的咒骂着:“我要杀了你,我今天一定要杀了你,没有你,我老婆不会和我离婚。你们这对狗男女,歼夫yin妇。”
“救命啊!快来人啊!”,梓沫着急的大声呼喊,奈何现在已经夜深,偏僻的小道上,回应她的只有树叶的沙沙声。她喊完,双手挥舞着捶打那人,那人恨恨的看向梓沫,嘴里嘟囔着:“你还是向着他的,你到底还是向着他的。”
说话的同时,他眼里闪过一丝寒光,掐着泽彦脖子的手又加大了力量。
就在那一瞬间,梓沫的大脑里热血蹭蹭上升,她看到身旁垃圾桶里有个酒瓶,拿起来想也没想,直接往这人头上砸去。
“咣”的一声响划破静谧的深夜,那个醉汉头上鲜血淋漓,痛楚的看向梓沫,喉咙里发出一阵嘶吼声。说时迟那时快,泽彦迅速的拉着梓沫就跑。
幸好那人没追上来,泽彦和梓沫一直跑到宽阔的大街上才停下来。
梓沫气喘吁吁地看着泽彦,自责的开口:“阿彦,都是我不好,非走这条小路不听你的劝。”
“没事了,吃一堑长一智,以后你老公说什么,你就听什么,行吗?”
“嗯。”,梓沫立刻使劲的点点头。
那天的夜晚,纵使有霓虹灯点亮夜空,歌舞升平响彻大地,但是梓沫却觉得周围是死一般的沉寂,心一直突突的跳,她在上车的时候不安的问他:“老公,你用力的抱住我,我心里很害怕。”
“怕什么?有我在呢,要不然我跟你一起回去吧。”
梓沫摇摇头,告诉他:“爷爷奶奶后天就走了,你去姑姑家陪陪他们去。把他们安全的送走,你就过来找我。”
“嗯,好吧。”
“那你快点来找我,把他们安全送走,你就来找我。”
“好的,你怎么了?心神不宁的。”
梓沫摇摇头,因为心速加快,一直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回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从小到大我确实不聪明,但是第六感一向很准。”
“没事的老婆,我跟俊俊说了让他去接你。在火车上你好好的睡一觉,别跟陌生人说话。”
“嗯。”,梓沫一直点头,很不舍的抱着他,看着周围的人陆陆续续从眼前走过,已经进站,她却执着的抱着他。
都说女生的第六感一向很准,只是梓沫怎么也没想到,竟然是那么准!
如果她知道那是她和他今生的最后一个拥抱,最后一次面贴面,最后一次能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心跳,最后一次听他说“我爱你”,她会怎么做?
我们好像真的被老天下了诅咒,距离长相厮守总是就差一步,那么小的一步,却总是无法企及。
梓沫一回到家,就看到堂哥一家人竟然住在她们家。她不解的问妈妈怎么回事?
妈妈告诉她,你大伯说了,要么给钱,要么分一半的房产,不然就赖在这不走了。
梓沫一听就来气,大声冲着堂哥他们住的那间屋子嚷着:“爷爷临死前说过的房子给我家,有些人怎么无赖成这样?怎么好意思腆着脸住我家的?”
梓沫堂哥老婆听到了,趿拉着拖鞋就出来,双手叉着腰,声音很是尖锐:“大人的事,轮得到你小孩插嘴吗?”
“我不是小孩,我已经二十三了。
“二十三算个屁?还没结过婚就是小孩,有你说话的地儿吗?瞧把你能的都能成精了。”
梓沫被她嘲讽一顿,用鼻子哼了一声,回嘴说:“大白天的穿个睡衣就算了,还暴露你腿短脖子粗,卖弄一身的骚,也不嫌丢人。”,见她穿着一个超短裙,双肩外露,完全不顾及梓沫的爸爸也在家,忍不住嘲讽道。
这话正好被进门的堂哥听到了,又是一阵嚷嚷,梓沫妈妈见闺女被欺负了,毫不示弱,站起来就骂。
场面一时间很混乱,吵架声,糟杂声,摔桌子砸椅子声此起彼伏,两家人吵得不可开交。
梓沫心里乱极了,想打电话跟诗苑求安慰,但是回复说停机了。她刚“咦”了一声,诗苑就给她打过来电话。
“诗苑,什么情况,打你手机说是停机了,你怎么用一个公共电话打来的?”,梓沫不解的问道。
“嗯,这一阵子我都用公共电话和你联系。对了,送走他爷爷奶奶了?”
“没有,我家里有点事情,你出来我们好好聊聊,赶紧给我坦白为什么要用公共电话,为什么俊俊一直找你找不到?”
“喔。”,诗苑几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两人约在诗苑家不远处的凉亭会面,梓沫先到的,等了几分钟就看见诗苑用手遮着脸走过来。
梓沫看她这样,大声笑道:“诗苑,你干嘛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干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呢?”
诗苑忙对她摆摆手,示意她小声说话。梓沫不明所以,诧异的看着行为举止怪异的她。她又急脾气,一来就拉住她,不停的追问她和俊俊怎么一回事?
诗苑摇摇头,无奈的说道:“现在我还不想说,再给我一点时间。”
梓沫白了她一眼,嗔道:“平时你不这样啊,无论多难过的事情都愿意给我和书柠说,现在这是怎么了?”
诗苑苦涩的笑笑,不想提起,是为了刻意去忘记。
梓沫看着她两眼突然增加的浓重的黑眼圈,嘴唇干涩的起了一层皮,再想想平时她是最注意保养最注意形象,突然明白肯定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才让她不能说,只能痛苦的捱着。
诗苑和她说话的时候,眼角余光处望向家的方向。分开一个多月了,她好想他。
“诗苑,干嘛呢?又走神了?”,梓沫使劲的摇晃着她。
诗苑被她晃了一下,忙收回眼光,问她,他们家发生什么事情了?
梓沫就把所有的事情给她讲一了一遍,末了,气哼哼的说道:“我大伯一家人真是欺人太甚,我都想好了,大不了拼个你死我活,也绝对不让他占了便宜。”
诗苑也见过她大伯,那是高一暑假她去梓沫家。当时见她大伯话里话外都在拿梓沫爸爸当猴耍,居高临下的样子让人看了很不舒服,给诗苑印象最深的就是,她大伯临走时,竟然把梓沫家能吃的能喝的都给搜刮一遍,还大言不惭的嚷嚷着什么人就是什么命,像梓沫爸爸这样的天生就是穷命,吃点粗茶淡饭就好,对于这些好吃的好喝的,梓沫爸爸吃了也不能消化。
“我爸爸老好人,一辈子胆小怕事。昨天还给我妈说,不行就把房子给我大伯了。我坚决不同意,我觉得人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我做不到像我爸爸这样被人打一下还对着人笑,我一定得给他打回去。”
诗苑没吱声,在那怔了半晌。事情太过熟悉,让她突然想起妈妈死后,家里的房子被婶婶强行霸占,而自己竟然要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想到这,她恨得牙龈都在发痒。
“以前我小,只能被人欺负,现在我长大了,绝对不会让人欺负我最好的朋友,事情交给我吧。”,诗苑字正圆腔的回道。
“什么意思?”
“好话都说尽了,你大伯一家考虑过你们吗?对待这类人,可以请徐逸然帮忙,让他找几个小混混坐镇你大伯家,让你大伯也感受一下被人欺负的感觉。”
梓沫点点头,立刻催促诗苑跟徐逸然打电话。
诗苑接过梓沫的手机,拨通逸然的电话。那边的他听出诗苑的声音,埋怨的说道:“最近干嘛去了?这几天都打不通你电话,急死我了,怕你出事我还特地去你家一趟。这才放心下来。”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叫我哥哥。”
诗苑微微笑了,点点头回道:“知道了,哥哥。对了,有点事情想请你帮忙……”
“徐逸然怎么说的?”,梓沫焦急的问道。
“他说可以。”
“我发现徐逸然对你这个认得妹妹还不错啊?该不会喜欢你吧?”,梓沫对着诗苑挤眉弄眼。
“当然不是。”,诗苑突然叹了一口气,幽幽的说道:“他说,初见便注定了缘分。就像第一次见我,就觉得我像妹妹,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很可爱,能玩到一起,所以你俩只要见到就得掐架。但是,他说第一次见书柠,就像是上辈子就见过一样,很熟悉很熟悉,原来是爱情。”
诗苑突然想到第一次见到俊俊,也觉得好像早就认识一般,不禁苦楚的说道:“对于缘分一说,你不得不信。”
“可是书柠不会喜欢他的。”,梓沫微微摇头。
这世上有太多的无奈,爱而不得、不得已放手、生生错过,只因你以为那是缘分,又怎知不是孽缘!
不到两天,梓沫的堂哥就灰溜溜的从她家搬走,梓沫站在过道里,看着这个欺软怕硬的一米八的大个,嘴角扯出一抹嘲笑。
这两天,诗苑的高中同学,当了律师的许创给大伯家发了律师函,又有逸然找了几个无赖没事就到他家“坐坐”,还威胁堂哥,说他老婆长得很带劲,他们几个人很“欣赏”,孩子是在附近的幼儿园上学吧,他们可以“帮”他接孩子上下学。之前堂哥还耀武扬威的,天天威胁梓沫的妈妈,也就是他亲婶婶:“还争什么争?我叔那个样的,能打过谁?赶紧的,要么这两室的房子,给我一室,要么就给我钱。”
现在,呵呵,梓沫觉得诗苑说的“以暴制暴”果真是上上策。
等到堂哥一走,还保证以后不会再打这个房子的主意,梓沫兴奋地给泽彦打过去电话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但他没接,时间的指针指向:九点。
十点十分,他打过来电话,声音非常的着急,一开口就是:“徐梓沫,我们分手了。”
“什么?”,梓沫以为自己在做梦,还使劲的拧了一把脸颊。
“昨天晚上我和悠悠在一起了,睡在一起了。就这样,我不爱你了,我和悠悠现在在机场准备出国,以后你也别来找我,再见。”
梓沫听后,脑袋被他的话震的发蒙,他和悠悠睡在一起了,这几个字在她头顶迅速的盘旋,让她头晕目眩分不清身在何方。
好多年以后她还是能清晰地回忆起那天的情景。话筒对面的他,声音急促,冷漠,是她从来不认识的李泽彦,而四周很安静,不,是寂静,是莫名其妙的诡异氛围。
一分钟后,她颤抖着声音,疯了一样怒吼着:“李泽彦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敢不敢再说一遍?你有种你再说一遍?”,转瞬,饱满的泪水滚滚落下,很热很热,焦灼细嫩的肌肤。
她抹了一把眼泪,又对着电话那头大喊道:“李泽彦,你去死吧!”
对面,没有任何回音,早已结束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