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这样不就好了。”
阿巴斯一摆手,就有人递了纸笔过去。
布兰妮颤抖着手写了一张借据,然后摁上手印,递给走过来的阿巴斯,“你会信守承诺吧。”
“当然!”
阿巴斯细细的检查了一遍,然后朝卞轻洛得意的挑眉。意思是说,事情我给你办的差不多了。
只要有一个人妥协,其他人就扛不住了。
果然,那边陆陆续续的送来欠条,数额不等。
阿巴斯的注意力好似全在那些欠条上,可卞轻洛耳朵却支棱起来,她感觉不对,隐隐的有种危险在靠近的感觉。
她浑身紧绷了起来,借着夜色朝周围的丛林看去。
暗悠悠的丛林根本就看不远,却好像能感觉的到那树影背后藏着一双双眼睛。
她一边暗自警惕,一边心里又开始思量起来。
自己能感到危险,这些在丛林里讨生活的人却感觉不到吗?
显然不是!
想到之前阿巴斯隐晦的拒绝以及现在对危险的视而不见,她心里马上就有了判断,这出幺蛾子看来是阿巴斯出的。
只是不知道他究竟是想干什么。
正想着,猛地一声枪响,她几乎本能的蹲下滚到一边一棵大树后隐藏,等掩住了身形,她才抬眼看去。
就见阿巴斯的肩膀好似中了一枪,他一手捂住肩膀,一手拿着枪。
而他的属下,三五个将他护在中间,其他人全都背过身去,将人质团团围在圈子之内。
此时的人质中还有人不时的传来尖叫声,但是除了刚开始的一枪以外,再没有动静。不大功夫,就都抱着头蹲在地上,彻底的安静下来。
卞轻洛倒是想借着这个机会干脆跑进丛林里躲起来,可这一抬头,却见树丛里有红光不停的闪过,这一定是隐在暗处的狙击手。
这么密集的监控,阿巴斯这伙人怎么会没发现有人入侵?
这也就更证明了自己刚才的猜测,阿巴斯在闹幺蛾子。
鼻尖传来血腥味,阿巴斯受的伤是真实的。
她这才猛然惊醒,谁说阿巴斯拒绝了自己的提议就是放弃了那个计划,假死还是要假死的,只不过他是想用自己左手假装去砍自己的右手。
有了这个认识,卞轻洛暂时倒是不担心了。钱没拿到,这些人是不会伤人的。
阿巴斯朝卞轻洛的方向看了一眼,刚才她的动作他可是看见了,他甚至怀疑这位大小姐在军中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否则不会有这么敏锐的判断力和敏捷的动作。
光是找的那个躲避的角度,来两个狙击手暂时也拿她没办法。
他朝守在他身边的两个属下低声吩咐,“将大小姐护送过来,这位可是活的提款机。咱们后半辈子全指望她了。别叫她出事……”
说完又补充道,“也小心她落到别人的手里。”
卞轻洛被带过去的时候,阿巴斯已经站起来了,他正站在中间,高声用英语道:“是哪位朋友来了?别鬼鬼祟祟的打黑枪,出来说话。”
丛林中只有风刮过的声音,飒飒作响。
卞轻洛借着火把不算明亮的光朝阿巴斯看去,落在他的伤口上和脸上,然后眼睛眯了眯,总觉得阿巴斯的表情不正常。
阿巴斯此时也是用了最大的忍耐力,才能让自己保持平静,常年在道上混的他知道胳膊上的伤口不是事先和独眼说好的位置,这一枪不是打在肉上了,绝对是打在骨头上了。
对于他们这样的人来说,就算是废了。
伤口处钻心的疼痛让他叫他愈发的清醒,这手下的可不轻!
这是独眼无意失手了,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阿巴斯心里这会子泛起了嘀咕。
但很快他这会子顾不得疼,心里反而是有些庆幸。
没错!就是庆幸。他得庆幸对方没有一枪打在他的胸口上。
要真不是巧合,看伤口这寸劲,对方就是神枪手。
那边的兄弟可都是自己的属下,可从来没发现里面有枪法这么好的人。那这能是谁动的手。
此时,他的脑子里闪过一张近乎于妖媚的脸。
那群人中,除了这个女人,他不知道深浅,再没有人能有这么精准的枪法。
要真是这女人作妖,那自己现在能怎么办?
现在还只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将这出戏唱下去。否则对方真能要了自己的命。
他按照之前说好的出声问话,然后静静的等着对方的答复。
叫铭铭的女人将枪紧了紧,眯了眯眼睛。
边上的独眼催促道:“你倒是快点应声,没看见大哥受伤了吗?”
我当然看见了。
铭铭心里冷冷一哼,脸上却一副担心又焦虑的样子,“这是商量好的。只是皮肉伤,你别紧张。”
“我能不紧张吗?”
独眼懊恼的眨了眨自己隐隐作痛的右眼,没想到临上场,右眼突然被烟灰烫着了,疼得更厉害了,不能再开枪。
要不然也不会由这个女人开枪。这要是偏一点,可就把老大给搭进去了。
“不会出差错的。”
铭铭瞟了独眼一眼,“除了你,我谁也信不过。你又开不了枪,换做别人我更不放心。除了咱俩对老大没有私心,其他人谁没点小九九?毕竟别的都能是假的,这一枪可都是真的。”
独眼意外的看了铭铭一眼,再一瞧远处的阿巴斯,也不像是被击中要害的样子。
说话铿锵有力,声音洪亮,站在那里基本也不要什么人搀扶。
想来这女人还真是没敢动旁的心思,毕竟这么多人看着呢。
真要枪杀了老大,下面这些兄弟能生吞活剥了她。
虽然不是每个人都真是为了阿巴斯报仇,但谁能对上面的位子有点想法呢。这些想着,但到底是多留了个心眼,忍着眼疼从自己身上的枪上下了弹夹,把弹夹又看了一遍,确认是空包弹之后才点点头。
“这样我就放心了。剩下的事情你做主吧。”
铭铭嘴角翘起,“我做主?合适吗?”
“合适。”
空包弹怎么打都没事。疼一下而已,对他们这些人而言,不比蚊子咬了难受多少。
铭铭左右看看,然后扔出信号弹,红色的光照亮了暗夜的天空。
卞轻洛抬头看去,还没收回目光,密集的枪声就骤然响起。
她立刻躬身躲进前面的一棵五人合抱的树洞里,心脏蹦蹦跳。
人质那边一声声惊叫声夹杂在沉闷的叫疼声中,再加上鼻尖时不时传来的血腥味,她意识到,事情好像不大对了。
正愣怔间,猛地觉得身后传来响动声,她全身警觉就要动作,结果马上听到三爷的声音,“是我!”
他带着一个光头从林子里钻出来,见树洞里的卞轻洛并没有什么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咱们现在只怕是走不了了。这伙子内讧了。”
果然!跟自己刚才猜测的差不多,阿巴斯被他自己的人给算计了。
她朝三爷点点头,又赶紧朝四下看去,三爷像是明白卞轻洛在看什么似得,低声道:“暗哨都被杀了,里面这些中枪的中的才是空包弹。”
阿巴斯安排的隐藏在暗处的警戒暗哨可都被杀了。真枪实弹干的!
就说嘛。离阿巴斯近的那些人都还有工夫喊疼,应该是没事,而且心里也清楚没事。
但自己鼻子闻到的血腥味却又做不得半点假。
肯定是动了真个的了。只是不知道阿巴斯现在发现了没有。
“那咱们怎么办?”
她心里转的飞快,但还是先问三爷。
三爷坐在卞轻洛身边,靠着背后的大树,“静观其变。”
卞轻洛这时候也有些拿不准他的想法,更不知道他是怎么打算的。
还真是,现在除了静观其变再也做不了什么。
她重新坐了下来,靠在树上,低声道:“这些人可不会像是阿巴斯那么客气,估计不会叫我跟您在一起了。三叔,待会儿别管我。你越是跟我没关系,我才越安全。”
这个道理三爷当然明白。
他四下了看了看,“这片地方他们待不住了。势必会带着你和人质去附近的镇子,苏拉镇里里外外,从几年前我就安排了不少人过来,这会子也都能用的上了。只要一进镇子,就不用担心了。在之前的这段时间,他们不会拿你这个摇钱树怎么样。你也不要为了别人强出头,记住了!这些人最是不讲规矩的。”
卞轻洛一一的应下来,还没来得及细说,枪声就已经停了。
阿巴斯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丛林里传来女人的声音,“我们?当然是救人的人。”
她从暗影里走出来,一身看不清楚颜色的紧身衣,头上戴着帽子,帽檐压的很低。
人越走越近,卞轻洛眯眼看去,这女人脸上还带着口罩,根本叫人看不清长相。
而跟着她一起从四面八方都现身的黑衣人却都没有遮掩,就这么大喇喇的走了出来。
“help!”
布兰妮尖厉而高亢的嗓音突然响起,在这样的氛围之下尤其显得突兀。
那女人朝布兰妮的方向看了一眼,手轻轻扶了一下挂在耳朵上的耳麦,就准确无误的朝卞轻洛隐身的方位看了过来。
卞轻洛朝四周看了一眼,想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自己的视线范围之内。
幸亏刚才没有做任何多余的动作。
铭铭朝阿巴斯隐晦的点点头,好似根本没有发现阿巴斯晦涩不明的眼神一般,只对着卞轻洛这边喊道:“三爷,卞大小姐,两位倒是好缘分,这都能碰上。”
卞轻洛和三爷对视一眼,又彼此快速分开。
三爷率先站起来,然后笑着走了出去,两只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像是给两人鼓掌。
“三爷这是何意?”
铭铭的手搭在腰上的枪匣子上,半点要拿下来的意思也没有。
卞轻洛此时才发现,这个女人是带着手套的。
已经谨慎到不露任何身上可辨认的讯息了。只是这声音,卞轻洛总觉得有点奇怪,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也是已经伪装过的。
三爷一副对这个女人不感兴趣的样子,根本就没有搭理。
只看向阿巴斯,眼里隐隐带着几分谴责和遗憾,“我这次也没算白来,今儿算是看了一出好戏。”
阿巴斯真是有苦难言,这点猫腻在这样的大佬面前,该是跟小孩过家家似得吧。
可就是这样的小孩过家家,也被自己给玩脱了。
他现在还不能跟这个女人翻脸,因为他不知道这女人暗地里是不是还安排了人,现在是不是有好几个狙击手正在瞄准自己,等着自己挑破这层窗户纸的时候击毙自己。
不是有句话叫做‘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么。
现在唯一能考虑的就是留下自己这条命了。
而三爷这个人在现在其实就是最好的援手了,“三爷……”
他叫了一声,嘴角动了动,眼里透着几分急切,话却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
三爷摆摆手,只看向一边被绑着的独眼。
只看独眼脸上既没有紧张,也没有焦急,看见自己还带着几分欢喜,就不难知道,这家伙以这样的姿态出现,本身就是一出戏。
只是,阿巴斯用人着实让人着急,就独眼这心眼,能斗得过这只毒寡妇?
端看独眼脸上连掩饰都没有的表情,很显然是个被人耍的团团转的货色。
“三爷!”独眼朝三爷喊了一声。
三爷走过去看了看他身上的绳子,关注点却在他的手上,“眼睛怎么了?”
“别提了。被烟灰烫伤了。”独眼大喇喇的道。
阿巴斯眼睛眯了眯,朝铭铭看去。
好端端的独眼怎么会烫伤右眼。
那么刚才朝他开的那一枪,就绝对不是独眼的手笔。
他心里唯一那点侥幸也随着独眼的回答而烟消云散了。
三爷却像是真不明白似得,吃惊的道:“他们对你用刑了?用什么烫伤了你?”
这是说独眼是作为‘另一伙匪盗’的俘虏这个身份问的。
独眼尴尬的一瞬,看了看阿巴斯,阿巴斯已经懒的搭理这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了。
他又看向铭铭,这么明显的眼神,就差明说咱们在做戏了,铭铭如何肯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