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弥离开爸妈家时已经是独自一人。
露露被陆妈扣押充公,回家吃顿饭的功夫就送了个女儿,简直血亏。
不过他也大概猜得到老妈在担忧什么,露露他不可能藏一辈子,这种情况始终都要经历,往后日子还长呢,一时的欢愉哪里比得上长久的陪伴。
况且露露好像和妹妹不对付,两人住在一起,也许能改善关系。
回到家打开创造者平台,继续进行对【砚】的游戏攻略。
白天出门前,游戏停留在开场cg才结束的位置,陆岩被保安老许带到叶家东边的厢房修整,所以当画面亮起,赤脚的陆岩正盘坐在床上,闭目养神。
游戏操作异常简单,只有三个键位。
[攻击]、[翻滚(闪避)]、[喝药]
攻击时陆岩会用极快的速度抽出挂在腰间竹鞘中的柳叶刀斜挥,攻击力怎样不知道,但银芒划破空气的闷响足够逼真。
翻滚就是所有动作游戏中都会有的常会功能,陆岩会朝手柄指示方向斜掠一小段距离,消耗血条下方的体力条,目前大概可以翻滚三次。这个动作会自动避开翻滚路上的障碍,跳跃时可以沿着墙壁使用,有一点武侠“飞檐走壁”那味。
喝药就很容易理解,陆岩的装备栏中有一个消耗品栏位,可以装备血药、体力恢复药、毒药等等,长按键位就是对自己使用,轻触一下就会掷出。
陆弥熟悉操作的时候碰碎了客房中不少桌椅板凳,乒乒乓乓的声响连续不断,很快就有人来敲门。
“陆少爷,请问发生了什么事吗?”
问话的是专门负责东厢房的保姆周妈,叶家传承“奈何桥”上调香师,雅名“古韵”,在天门市经营一家同名的香水铺子,接待客人都是豪门小姐、权贵妻女,在游戏中这个年代算是了不得的豪商。
他专门去查过,现实中天门并没有“古韵”这个牌子的香水,唯一沾边的只有陆爸小说出版后,和香奈儿联名的周边。
——陆弥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老爸那么有牌面。
“无事,不必担心。”
游戏里陆岩停下动作,温和的朝房门说道。
门外立刻没了动静,陆岩把散乱的桌椅收拾好,还能用的就放回原位,坏掉的就丢成一堆。
游戏貌似没有任务系统,但也无法自由存档。
本意应该是让玩家自由探索,探索失败死亡后就从头开始,很多高难度游戏都喜欢这样折磨人。
可惜陆弥手里已经捧着陆爸的小说,游戏才开始这段剧情算是门清。
在小说的设定中,陆岩的身份并不是“隐世八家之一陆家继承人”那么简单。
他即是“古老者”。
所谓古老者,长生不死,从两千年前至今,看遍世间风花,阅尽天下英雄,潇洒、快意、随心所欲,隐世八家超凡之力来源的“奈何桥”,其实就是从他身上被分割出去的力量。
陆岩自秦横扫六国时诞生,无父无母,除去意外缔造出“隐世八家”这种只认奈何桥,不认种姓的畸形造物外,并没有在历史上留下太多痕迹。
而且,因为缺失了部分力量,他并不完全,每活两三百年,就会有为期60年的沉睡。
说来也巧,每次沉睡都能赶上这片土地改朝换代,六十年,便是一个新世界。
而所有两千年来的改变,都抵不上最近这次沉睡,当他醒来,封建已经被打入历史的耻辱架,一个全新的、从未出现过的伟大国家正在冉冉崛起。
不过,总会有苟且者侥幸寄生在新时代的脉搏之下。
比如隐世八家。
比如他。
“笃笃笃。”
敲门声再度响起,保姆周妈在门外喊道:“陆少爷,换洗的衣物我已经给您送来了,放在门口,二爷说明儿早8点请您到大厅一叙。”
“谢谢。”
陆岩回应道,慢慢朝房门口走去。
他和隐世八家都是旧时代的残党,新时代早就没有载他们的船,如此刻板、愚旧的称谓和礼数,当今这片土地上早就该消失了。
他来找古韵黄家——现在是古韵叶家的理由很简单,收回属于他的东西。
不仅叶家,整个隐世八家他都会逐一拜访。
在此之前,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其实是睡觉。
陆弥操纵陆岩走到窗边,按下[a]键,让其躺在床上,陆爸的小说中,第一次暗示陆岩古老者身份就是在梦中。
调香是一门深入了解人类内心的遗书,作为八家之一,叶家调香师能以袅袅香气作为媒介,让人心神迷失或心锁尽解,这种能力被称为“洗礼”。
叶家二爷自然不会小气到偷偷摸摸试探客人,但叶家的“奈何桥”本身,在陆岩踏入大宅那刻起,就自主起了反应。
澄净星海下的缓坡,坡上的无尽迷雾,坡下是黑暗深渊。
目光所及之处,都好像打上梦幻色彩的滤镜,宁静祥和。
白色的小花开满山丘,花瓣落入雨下,巨大的古树下,斜靠着腐朽的尸体这样要素构建的梦境,足够让最敏感的画家大书特书。
“一个不错美梦。”
陆岩站在花丛中,轻嗅两下:“‘阿房沉梦’,好久远的味道。”
他的人生经历很丰富,始皇建阿房时,他是不起眼的小宦官,负责的正好是监督宫内女子调香。那个时候,因为某种香味,他将自己的一份力量,给了调香之人。(注1)
抬起手,素白的花瓣旋转着,速度不知道是不是每秒五厘米。
屏幕外陆弥振奋,游戏果然顺着小说剧情发展了,再次证明《砚》就是陆爸小说《笔》的改编化。
只是小说中陆岩并没有在梦境中发生过战斗,但眼下这种唯美的盔甲配上诡异的尸体,瞎子都能知道,要打boss了。
游戏与小说终究不一样,只能当做参考。
不过第一次战斗直接打boss会不会有点为难?
这个念头在陆弥脑海里一闪即逝,然后握紧手柄。
有啥为难的?大不了多死几次嘛,技术不够,时间来凑!
于是乎,屏幕中陆岩拨开花丛窸窸窣窣朝巨大的古树下走去,静距离观察时能发现,腐朽的尸体身上有明显灼烧痕迹,鱼鳞甲焦黑,骨头上粘黏麻织物焚烧后的残骸。
一柄钺插过胸口,高高指着天际,尸体黑洞洞的眼眶望着远方,又向望着陆岩。(注2)
“不醒一醒吗?”
陆岩调笑道,话音未落,凄厉的呼啸带着惨白掀起大片花瓣。
握着手柄的陆弥什么都没反应过来,屏幕就灰白下去,剩下一个铁画银钩的“死”字留在中央。
从灰白后的血迹上看,砍死他的正是那柄钺,而在他的视线中,尸体也好、钺也好,都没有移动过。
陆弥脸皮一抽,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说好的长生不死就这?
带着不忿,游戏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