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都好似一个巨人,坐落在中州辽阔的平原上,百丈高的城池仿佛要『摸』着,从城门下向上望去,那种直『插际的陡峭令它的敌人不由自主地便会生出一种绝望,同事令神都的子民生出无比的安心和骄傲。是的,神都城民的傲气甚至比这堵普下最高的城墙还来得有名。
这里聚集了下所有的华美,融汇了世间所有的神奇,无论什么样的言语在它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人工开凿的发达水系为城市的华美添一缕柔和,宫阁殿宇,绣楼虹桥,鼎沸的人声将整个神都烘托得繁华无比,金光灿灿,玉瓦琉璃,珠光宝气,这是一座放光的城市,这是一处不夜的奇景,这是一颗真正的明珠镶嵌于九州之上,这是龙庭人硬生生造出来的奇迹。
相比而言,十里的皇城似乎都显得有些气,漆红描金的宫墙似乎也并不是那么华贵,行空的廊桥,高啄的檐牙也并不是那么独特,桥流水,亭台楼阁,也并不是那么豪奢,就像它用得最多的红『色』,中规中矩,端庄雅致,没有多少痴妍媚态,没有多少矫『揉』造作。它只是单纯地立在神都百里繁华的最中央,不偏不倚,任由他们烟火聚散,任由他们岁月蹉跎。然而,皇城终究是皇城,哪怕它只是一块土坷,依旧是这世间最珍贵的土坷,它仍旧可以扬起高傲的头颅,睥睨时间的繁盛。
它有世间最高的矮墙,也有世间最深的浅塘,它像一个匣子,盛放着世上最灵验的龟骨,它像一个囚笼,囚禁着世上最高贵的翅膀。
秋已深,冬未至。五龙殿前日头高挂,释放着最后一缕带着燥热的暖意,一个秀丽的身影挑着手打东边缓步而来,身后跟着两个提着描金红木食盒,亦步亦趋的宫女。你看她柳叶眉含黛,玲珑目多情,玉骨冰肌,轻绸锦缎粉红袄,乌鬟云鬓,翠羽秀钗金步摇。青罗裙上描牡丹,鸾凤氅上绣芍『药』。
女子脚步轻快,笑意妍妍,领着两个宫女径入五龙殿,门口站了两个顶盔掼甲,威风凛凛的侍卫,望见女子赶紧单膝跪下行礼道,“王妃万安!”
女子点点头,迈步入得殿郑殿上有一男子端坐书案之后,捧着一卷书神『色』宁静,细细品读。女子上得殿中,冲着男子微微下拜,道了个万福。男子放下书卷并不起身,一双眼神光内敛,黝黑如玉,盯着女子轻笑道,“祭司大人不必多礼!”
女子听他称呼,面上变了变,瞬间又恢复常『色』,也不答话,微微点头便带着宫女向后殿行去。男子目光回到书卷之上,神思却跟随女子脚步一路向后。
后殿角落之中,摆放着一个房屋大的铁匣子,留出一面用栏杆封住,恰似一个牢笼。笼中床椅俱全,均是紫檀沉香雕琢的上品,一个面目俊秀的男子在地上盘膝打坐,闭目瞑神,两道白『色』的气流好似灵蛇一般,从他鼻翼中探出,在周身不断游走。他身前三尺的位置摆放着几个精致的菜肴,均是一动也未动。
女子走到近前,一挥手将那未动的碗筷杯盘摄起,吩咐宫女自食盒中取了新鲜的饭菜重新放到男子身前,笑道,“你宗师之躯,饿个一年半载也不会有事,你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
男子端坐不动,不理会她。她等待片刻,笑道,“你不瞧瞧我么?”
男子这才收了真气,缓缓睁开眼睛,只见女子拉着裙子转了一圈,问道,“漂亮吗?”
男子面无表情,微微点点头,也不话。
女子道,“这是你父皇赐予我们大婚的礼服,我今日特地穿来给你瞧瞧。”
男子吃了一惊,忙道,“什么大婚?”
女子嬉笑道,“当然是为了迎合你二皇子的身份补给我们,用来昭告下的大婚咯!”
男子满脸惊骇,沉声道,“不,我不是什么二皇子!快叫他放我出去!还有,我们也没有婚约,之前不过是权宜之计!快放我出去!”着,他怒气上涌,一拳打在那栏杆之上,他那拳提起时风起云涌,气象万千,落下来却轻飘飘,丝毫未曾撼动那栏杆。
“啧啧啧!”女子故作夸张道,“二皇子好大的气,可惜我也没办法!外面那个我可不是对手,就是这个星铁牢我也打不开呀!”
男子怒瞪她一眼,片刻又转为颓丧,扶着栏竿沉道,“你转告他,他困得住我的人,却困不住我的心,我不属于这里,过去不属于,现在也不属于,未来更不属于!”
女子低沉了下来,沉默了一会儿道,“你确定?你知道他没多少日子了!”
男子赌气道,“那是他的事!”
女子道,“你就那么讨厌他?讨厌这里?”
男子道,“是的!我讨厌这里的一切,我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
女子看着他,轻声道,“那你为什么要来呢?”
男子愣了一下,哑然无语。沉默一会儿道,“我是为了避免生出误会!把消息传回来!”
女子嫣然一笑道,“口是心非,非得你?那个仇少冲不行?洪成不行?”
男子叹了一声,讷讷道,“他们各有各的立场,我不放心!”
女子道,“借口罢了,你还是想回来看看的!”
男子沉默良久,又跌坐地上闭目不语。女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左右不过半年,对你来不算什么,对他来却是一辈子!”
男子闭着眼冷声道,“少司命什么时候也如此心软了?”
女子嬉笑道,“我是你的妻子,那是我的公爹,我自然疼惜!”
男子没想到她竟出这样一番话来,一点红自耳边起,瞬间涨红了面皮,赶忙转过身不理她。
“嘻嘻!”女子笑道,“你倒先羞臊起来!”
男子背着身,低声道,“你为什么非得跟着我!”
女子委屈道,“人家的身子被你看光了,你还想赖账不成?”
男子愣了一下,狠声道,“我乃修道之人,你嫁给我也不过守活寡!”
女子也被他得一愣,好似想到什么,脸上飞起两抹嫣红,啐一口道,“我乐意,要你管!”着不理他,快步走了出去。
那两个宫女放了吃食便被屏退在殿中等候,见女子出来赶忙跟在身后服侍。女子到殿中冲案前的男子行了一礼,男子点点头,目送她远去,又侧过身瞥了一眼殿后,暗忖道,“陛下将这两人强留在城中,却是祸端,哎~若是争执起来,我将他们送出神都,也算对得起慕容师姐了!”着摇摇头,继续将精力放在手中书卷之上。
却女子出了五龙殿,转向前校五龙殿靠后,乃是龙卫军中枢,前方乃是兴庆殿,乃是皇帝日常居所,再往前便是百官上朝的元和殿,前方便是广明、玉堂、承明等殿。女子径入兴庆殿,偏殿明黄布幔缠绕装饰,一个身着暗红龙袍的老者端坐书案之后,背脊笔挺,正执笔写着什么,听得门前侍卫禀报,宣入女子。
女子到阶前款款下拜,礼数周全。老者目光慈祥,愈发地满意,笑意『吟』『吟』地站起身来道,“轩儿有妻如此,当真万幸,他母妃若是在世,相比也欢喜得紧!他怎么样了?今日可吃些东西?”
女子道,“回父皇,相公他还是不肯吃饭,也不肯受封!”
老者神情黯然,又坐了回去,抚『摸』着桌角叹息道,“他不肯原谅我也是正常,道宗远在海外,这些年我虽然时常打听,却也没机会,倒是生分了!他虽不稀罕这些外物,但应有之分却不能少!对了,他虽是宗师之躯,但久不进水米也是不妥,你还是要多劝慰他!”
“父皇放心,我自会好好看顾他的!”女子柔声道,又和老者了些江湖事,絮叨了半晌,才告辞离开。老者一脸慈爱,目送女子出殿,忽地沉下面容,向着身旁空处低声道,“查得怎么样?”
那地方空无一物,却有一个声音传出,“夏荷衣,四年前就任古神教少司命,十年前便是地渊圣女,应该是青兰族派出来的暗子,五年前为地渊圣殿祭司,据兰圣出世有此子之功!”
老者面无表情地点点头道,“这就好,不管是不是假戏真做,我要下都知道轩儿做了『药』境的女婿!”
空地中声音传来,“陛下放心,我已做好安排,定要下尽知!”
老者点点头道,“知道了,你去吧!”
感觉到身边的空处波纹变化,一道气息消失于无形,老者锐利的眼神忽然变得『迷』茫而虚弱起来,他透过殿门看向外面幽蓝的空,低声道,“瑶儿,我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轩儿的未来,希望你能保佑他!”
女子出了兴庆殿,归往五龙殿后的永寿宫,路过一片园林时驻了脚步,到池边一处亭中暂歇,枕着栏咐,“你们先回吧,我在此处散散心!”
她如今炙手可热,两名宫女哪敢违背,只得躬身退走,留她一人在亭郑她本有宗师之力,又得了楚菁岚指点,到如今越发应手,暝神片刻便将周遭百丈查了个清楚。真当是四下无人,她赶忙从袖中掏出一个物什,却是拳头大一只鸟儿,金喙白羽,正蜷在一团酣睡。她就手中推了推,也不见那鸟醒,当即运气在手,屈指往鸟头上一弹。
他这一弹莫区区鸟头,便是生铁也烙下痕,那鸟却只是吃痛,一双大眼陡然睁开,叽叽喳喳便要叫嚷,见女子冷笑注视,又收了声去,在她掌中站起,摇摇脑袋与她对视。
女子道,“我知你伶俐,如今玄明陷在宫中,你且去道宗搬来救兵!”
那鸟歪着脑袋,叽叽喳喳地叫了一会儿,女子听得头大,却不知它什么意思。只得连声道,“事不宜迟,赶快去!”
那鸟似乎也看出她不懂自己言语,也不废话,将身纵起,两翅展开,刹那间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