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才过了不到一天功夫,她突然发现这情意哪里是刚萌芽啊,分明早已在不知不觉间绿树成荫、枝繁叶茂。
她躺在床上回忆着从和凌王相遇后的点点滴滴,突然间觉得殿下对她的态度转变的有些突兀,可又想不到哪里突兀,就是很莫名其妙,怎么突然就喜欢上她了呢?
想着想着又悲观起来,殿下是真的喜欢她吗?那时何时开始喜欢的呢?喜欢她什么呢?
哦,对了,她现在最该感到头疼地不是殿下喜欢她什么,而是殿下的性取向。
她差点忘了,殿下一直都把她当成男人来看待的,嗯,是半个男人。
殿下喜欢应该是身为内侍的她,而不是作为女人的她。
如果殿下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还会继续喜欢她吗?又或是感到恶心?
要不要找个机会试探一下殿下的反应呢?
不行,虽然她已经确认了自己的心意,但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和殿下在一起。
他们之间的阻碍……不提也罢,总之就算殿下不计较她是女扮男装,他们顺利在一起了,可以后要面对的问题还有很多。
比如义父,比如煜儿,又比如这里没有一夫一妻的观念,若是以后殿下再看上别的女人,也像晟王一样,娶回来成打女人,她……
这种事情她肯定忍受不了,况且这里又是古代,她根本没有足够的立场和能力来反抗殿下的决定。
就像芳菲说的,她出身不好,能够爬到良娣的位置,已经是奇迹。
而蓝宝宝和芳菲地情况差不多,她算是罪人子女,就算没有人知道,那她也只是个普通老百姓,这样的身份进到王府只能做妾吧。
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恋爱前途渺茫,这一刻蓝宝宝又生出了放弃的念头。
可她真的做得到吗?
不知不觉间,终于在心烦意乱中沉沉睡去。
她做了一个十分混乱的梦,梦里都是殿下的身影,嬉笑怒骂地都有,每一张表情都在梦里留下深深地烙印。
以至于醒来的时候,她心里又冒出一个想法:她大概是要栽到这个男人身上了。
一整个上午,汤鸳和桑枝都觉得蓝宝宝心不在焉的,又像是突然被抽去了精神气,整个人都怏怏地不见一点儿鲜活地生气。
“宝公公,您……”
汤鸳终于憋不住要问了,结果外面突然响起敲门声,鹭公公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宝公公,隔壁赤羽王府来人了,说要见您。”
“赤羽王府”四个字一钻进蓝宝宝的耳朵里,顿时就让她如同打了鸡血般,激动地险些从凳子上跳起来。
幸好她最后及时刹车了,暗暗告诉自己不能紧张,或许来的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人呢。
“是谁啊?”蓝宝宝扬声问道。
鹭公公在外面回道:“苍大少爷,就是那位刚回京的宣威将军,您快去吧,莫让人将军等急了。”
啪嗒一下,有终于滚落到地上。
蓝宝宝以为是自己激动地打翻了手里的汤婆子,结果低头一瞧,只看地毯上躺着一只茶壶,里面的水都洒了出来,浸透了地毯。
“宝公公恕罪,奴婢、奴婢不小心手滑了一下。”桑枝惊慌失措地蹲下来收拾地上的残局。
蓝宝宝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瞬间毫无血色的脸庞。
真让殿下说对了,苍闻知不会善罢甘休。
前院,花厅,蓝宝宝看着桌子上堆着的东西,这些都是她昨晚不小心遗失在外面的赏赐。
现在,苍大少爷全部送过来了。
不对,还少了一副画像!
蓝宝宝沉吟着,虽知对方特意跑过来送还东西是另有目的,但毕竟也算是“好心”帮了她,她也不好直接向对方讨要那幅画。
其实从昨晚的情况来看,最明智地选择应该是无视那幅画。
只是,她不提,不代表对方不提。
果然,苍闻知等她看完桌子上的东西以后,变戏法般地从身后拿出一幅画,放到桌子上,动作轻柔地缓缓打开。
画上的女子款款而坐,身前横着一张案几,上面摆着一把七弦古琴。
修长的手指拨弄着琴弦,姿态优雅,神色淡然,半开半合地眸子里却凝聚着沉醉的色彩。
放佛有古朴宁静地琴声,正通过她那双手,缓缓从画里面传递出来。
悠扬而神秘,不自觉感染了赏画之人。
蓝宝宝听到有人在她身后发出低低地抽气声,随后便是紊乱地呼吸声,再然后逐渐趋于平静。
蓝宝宝又不着痕迹地观察着苍闻知,那幅画刚打开,他便迅速往她身后看了一眼,眼神耐人寻味。
刚才在偏殿时,她便觉得桑枝有些奇怪,但那时只是猜测,于是她鬼使神差地就把对方带了过来。
果然,桑枝一路人都非常紧张,见到苍闻知以后更是局促不安,行礼时声音也在发颤。
不仅桑枝奇怪,苍闻知在看到桑枝的时候,也是满脸惊诧,但这种情绪转瞬即逝,他很快又恢复如常。
当时,蓝宝宝认为这两个人应该是认识的。
现在,她确定他们是认识的。
“宝公公,在下问过舍妹,这幅画像是出自您之手,对吗?”苍闻知突然开口询问一句。
该来的总会来,看来这位苍大少爷今天过来已是做足准备,她想蒙混过去怕是不可能了。
“正是。”蓝宝宝拱手回道。
“这画上之人是谁?她在何处?还请宝公公告知。”苍闻知今天的态度和昨晚简直判若两人,饶是如此,蓝宝宝依旧感到心惊。
这人的存在感太强了,刚从边疆军营回来的人,身上无形中携带着一股震慑人心的杀伐之气,特别是他那张脸,棱角过于分明,就算长得俊郎,也难掩凛冽厉色。
“苍少爷,并非小人不愿说,只是这幅画是小人早些时候画的……”
蓝宝宝还没有解释完,忽见苍闻知冷下脸,眼里再次迸射出一股要把人撕碎地杀气,顿时就叫她噤了声。
“宝公公,你最好说实话。”男人的语气里满是冰冷的威胁。
寒意顿时窜上后背,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蓝宝宝无意识地搓着胳膊,沉思片刻,随即又大着胆子问道:“小人暂时不能回答您的问题,待小人询问过画上之人的意思,再给您一个回复,您觉得如何?”
苍闻知眼里闪过一丝急躁和不满,他迫不及待地想得到所有信息。
“苍少爷,世上相似之人千千万万,也许是您认错了呢?”蓝宝宝见他有些动摇,赶紧劝道:“且不论画上之人是否就是您认识的那位,即便是,您也该考虑一下她的处境,凡事操之过急只会适得其反。”
苍闻知眯了眯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眼里迅速闪过一丝惊怒和懊恼。
然后他叹了口气,终于点头:“两日之内,烦请宝公公能给在下一个答复。”
蓝宝宝松口气,立刻应下。
苍闻知没有多留,临走前,态度强势又自然地把画像也带走了。
蓝宝宝迟疑了一下,终是没有阻拦。
回到和光同尘,蓝宝宝打发汤鸳去晟王府给芳菲送封信,以后令桑枝把寝殿的门关上。
她这边刚在椅子上坐下,桑枝便扑通一下跪在地上。
蓝宝宝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伸手把人扶起来,正色问道:“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曾在辅国公府做事,伺候还是大姑娘,对吗?”
桑枝点头。
“你是卖身进辅国公府的,后来是如何出来的?”蓝宝宝又问。
桑枝抿了抿嘴,半晌后才声若蚊蝇般地回道:“是大姑娘替我赎了身,之后奴婢就离开了国公府。”
“什么时候的事情?”蓝宝宝问。
“大约是五年前吧。”桑枝回道。
蓝宝宝叹口气,见对方总是打一棒走一步,忽然感到心累。
“桑枝,我不是想打探你的**,但刚才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苍大少爷的是什么性子,你应该比我清楚。”
闻言,桑枝突然打了个激灵,俨然是被她的话吓到了。
“您、您都知道了?”桑枝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蓝宝宝无奈道:“是你表现的太明显。”
桑枝也知道自己不擅长说谎,现在她已经在宝公公面前暴露,再想隐瞒,怕是要伤了主仆情分。
自从离开辅国公府以后,她辗转在许多府邸做过事,然而做的皆是短工,银钱虽少但尚能糊口。
而这次她之所以选择卖身进赤羽王府,也是形势所逼,不得不如此。
也是她运气好,第二次伺候一位主子,便又是一位宽厚良善之人。她内心十分感激,想要好好留在这里伺候主子,也算是弥补自己心里的那一点遗憾了吧。
“苍大少爷要找的人就是晏家大姑娘,也是奴婢曾经的主子……”
蓝宝宝听着桑枝娓娓道出五年前的往事。
辅国公府的大房夫人嫁进晏家几年,一直无所出,劝说丈夫纳妾无果后,内心十分愧疚的大夫人便从娘家妹妹那里抱养了一个女子,便是后来的晏家大姑娘——晏璇。
五岁之前,晏璇的生活十分美满顺遂,有尊贵的身份,有父母疼爱,下人们对她也十分恭敬。
五岁以后,大房夫人突然怀上了,又生了一个女娃娃。虽然有些让人失望,但好歹是国公爷的第一个亲生孩子,失望过后,便是泼天的疼爱。
晏璇也因此备受冷落,二房那边又先有了儿子,顿时就气焰嚣张起来。
晏璇失去了父母的关注后,待遇一落千丈,就连素日总喜欢讨好她的二叔母,也突然变了脸。
晏璇被父母冷落了一年,被二房那边的人嘲讽了一年,也被下人们怠慢了一年。
就在妹妹刚满周岁那年,她的母亲,大房夫人因病去世。
临死前,将妹妹托付于她。
不久后,父亲娶了填房,终于生下一个儿子。
那以后,晏璇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她谨记着母亲临死前的嘱托,极力护着自家小妹。
只是她人小力薄,哪里护得住。索性晏颜到底是国公爷亲生的,待遇自然与她不同。
就是在那个时候,小小的晏璇心里懵懵懂懂的认识到,自己并非亲生子,原来她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