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四章人影孤去(二)
“晋哥哥,谢谢你帮我把桐儿带来,楚楚只是前几日与你提了一提思念桐儿的事,你便一直放在心上,让我此番能再与她相见。”
我还记得不久前颜楚死活不愿意见苏晋还一提到他的名字便愤然不已,而经过方才与我的一席话,她的态度转变得比翻书还快,我猜想那苏晋怕是一时半会儿还适应不过来,不过接下来听到他的语气我才晓得自己是瞎替他操心了。
苏晋貌似并没有什么别的反应,不过也不知是我的错觉还是因为对颜楚怀有歉意,他的话听在耳中总比往日多了几分温和,“近日你身子不好,我担心你习惯不了旁人的侍候,便命人将她从宫中送来,想必有了她在身旁照料,你的病也能好的快些。”
“晋哥哥,楚楚就知道,你心里并不是没有楚楚。”颜楚声音微微颤抖,有些泫然欲泣。
我透过窗缝,看见颜楚不知何时奔到了苏晋的怀中,两个身影紧紧贴在一处,看上去无比般配而美好。
愣了片刻后又急忙将脑袋缩了回来,脑子里像是钻进了几十只苍蝇,一个劲儿的嗡嗡作响,两人又说了些什么迷迷糊糊的再听不进去。
直到离落二字从窗户里飘出来,我才登时清醒过来仔细竖了竖耳朵。
“你是说,哥哥他已经到了吗?”
“嗯,方才我已经派人前去迎接,相信你很快便可以见到他。”
“那便太好了。”颜楚欣喜:“不过哥哥他此次历尽凶险,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苏晋道:“这个你放心,据探子送来的消息,离落一行人皆安然无恙。”
听到两人的对话,我觉得自己今日总算是有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一直为离落和秦若担忧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来到帝都这些日子,除了给人冒充了三个月的娘亲之外,也并未做过什么有意义的事,但仅是交了离落和秦若这两个朋友也让我觉得这一趟算是值了,只是可惜这天下不能圆满的事情太多,从此之后我与他们怕是无缘再见。
离别之前未能与他们好好道别,也只能是对不住他们了。
想到此处,我更不愿再多做逗留,纵身一跃,便跳出了这翠竹阁的高墙。
虽然一路顶着艳阳,但我心中一直是阴雨连绵,时不时的还打几个闷雷,帝都长街的周遭热闹丝毫感染不了我。
也不知走了几个时辰,等我察觉到天色已近黄昏,猛然醒悟过来自己离帝都城门已老远,站在原地思索良久,总觉得自己落下了什么重要的事情,直到转眼看见身旁一道废弃的墙上贴着的通缉令,又走近仔细望了望那张赏金颇高的通缉令上十分眼熟的画像,半晌后脑子里蹦出一道白光整个人顿时精神抖擞,
“我滴个乖乖,这他娘的是我亲弟啊……”
二话不说,我拔腿就转身往帝都的城门回奔而去。我那亲弟的智商虽然一直滞留在娘胎里的程度,这几年也没见着有什么发展,时常做一些正常人做不出来的事情,但毕竟我与他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就算是为了我那早死的爹娘,此番我也不能扔下他不管独自回了燕南山。
虽说要找到夏连和小白再与他们一同回去,但这帝都也着实不小,且夏连那小子生下来就似一只野猴子,蹿了这许多日此时有没有再帝都中也未可知,找起来委实没有什么头绪。几番思虑下我决定先找个地方暂时住下,之后再作进一步打算吧。
直到天黑,我也未能寻见合适的客栈。之前就听闻帝都中物价昂贵,但也没想到这里的消费水平与陇定相差竟如此之大,此处随便一家酒楼只能住一晚的银钱即便是到了陇定最好的一家客栈也足足可以住上半月。
从翠竹阁出来的时候过于匆忙,也没来得及开口向那苏晋要些应得的盘缠,现在回想起来着实悔青了肠子,此时身上带的银两尚能勉强维持我两三日的温饱问题,但要在帝都中久留实在是个问题。
难不成还是要操持起老本行再做一会梁上君子不成?只是当初师父就给我们定下规矩,除去他给我们接的单子之外,我与夏连都不得擅自做什么偷鸡摸狗顺手牵羊之事,否则必定打断我们的双腿。
我摸着下巴思索良久,觉得自己虽然向来都不是什么有原则的人,但为了保住双腿有时候还是有必要遵守一下原则的。
再伸手摸摸袖中的银牌,我抬眼望了一回身前这座挂着苏字号酒楼金碧辉煌的牌匾,又低头望了一回身上这一身刚刚置办的男装,我想,反正这银牌是苏晋为了报答我与夏连救了云鄂主动给的,这种情况下发挥一下它的作用应该不能说我没有骨气吧……
何况以我现在这个打扮,即便苏晋神通广大耳目众多,也不会发现我前脚刚颇为壮烈的离开翠竹阁,后脚便利用他给我的银牌住进了他的酒楼……
我特意挑了一个不起眼的房间,
毕竟拿着银牌走特权这种事就十分引人注意,其他地方能低调便尽量低调些,管事问我名字的时候,我道:“叫我六爷便可,对了,我能在这里住几日?”
管事恭敬的答我:“只要六爷手上有这块通行令,您想住多久都可,有什么需要的地方,六爷尽管吩咐。”
这牌子果然是一如既往的好用,幸亏方才没有一时冲动把它拿去当了,我突然有些好奇的问道:“敢问管事,我手上这牌子是不是有很多块?”若真是如此,那苏晋就不怕自己这酒楼有朝一日会开破产了?
不料管事却道:“非也非也,据小人所知,这通行令珍贵异常,自苏氏产业创办至今,也不过两块而已。”
未曾想到这银牌竟然如此稀少,那苏晋也倒真够舍得的,毫不犹豫的便把这其中一块给了我和夏连。只是这一块此时在我手里,那另一块不知在何人手里呢?想必,定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
有了这万能的银牌,我在帝都中的吃住再不成问题,我便也就腆着面皮接连住了七日。倒也不是我赖着不肯走,主要是一直寻不着夏连那小子的踪迹,这七日我几乎日日早出晚归,至今也未能寻到半分线索,甚至我猜测那小子可能会回翠竹阁中找我,是以还偶尔去翠竹阁边上旁敲侧击的打听消息,但结果每每都是空手而归。
直到第八日,我终于有些坐立不安,担心这小子怕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否则不会这么久都不主动来寻我。想起当初苏晋说过云鄂一直跟着夏连,我觉得现在想得到夏连的消息,唯一的法子怕是只有去找苏晋问了。
这个办法虽然很有丢脸的可能,但与我的面子比起来,显然是夏连那臭小子的性命更为重要,
再不敢耽误,我起身就奔出屋去,只是不知哪个缺德的随地乱扔垃圾,奔跑的过程中我不偏不倚的踩中了一块香蕉皮,连大门都没有跨出,迎面就撞上一个壮实的胸膛。
踉跄的往后退了几步,在几声骂咧中运功站稳,等我抬头看清方才撞的是谁,登时就差点开口指着老天骂娘,这香蕉皮也踩得太他娘的是时候了……
“哪里来的刁民,竟然敢对小侯爷无礼!”
没错,我撞的不是别人,正是我刚到帝都时便差些在他府中丢了性命,还阴差阳错为他老婆接了生的,那王太后的亲侄儿陆小侯爷,而方才朝我叫骂的,是他身旁那虎背熊腰看上去十分彪悍的护卫。
我咽了咽口水,还没来得及想清楚怎么应对,那陆小侯爷便抬眼看我,方才还极为不悦的表情慢慢变得一脸奇怪。
他身旁的侍卫突然拔出剑来指着我:“放肆!冲撞了小侯爷,还不快快跪下谢罪!”
“啊……我我我我我……”
一时间如此慌乱,并不是被那侍卫手中的剑吓到,实在是这陆小侯爷喜怒无常,且那日险些就命丧他手,他那宠妃当时的境况着实有些危险,虽然后来总算是平安产子,但谁晓得之后那母子有没有什么后遗症,万一真如我所想,这陆小侯爷岂不是又要找我麻烦。
那厢里夏连尚生死未卜,这厢里若我又身陷囫囵,只怕我们的师父再也见不到这两个徒儿了。只能祈祷那晚夜黑灯暗,陆小侯爷并未将我的长相看个清楚,此时我又是男儿打扮,他并不会立刻将我给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