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朝廷局势,宰相杨庸权倾朝野,六部有大半都在他手上,就陆不言上次收拾的那个刑部侍郎,就是杨庸的弟子。
圣人少年登基,根本就压不住这位杨宰相,他无奈,祭出了陆不言这柄刀。
陆不言作为圣人手里最锋利的那柄刀,替圣人铲除了不少杨庸的人。故此,陆不言与杨庸这两位忘年交可谓是相看两生厌。
而杨彦柏作为杨庸的亲儿子,跟陆不言的关系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如此,也怪不得杨彦柏要趁机刁难陆不言了。
刚刚跟郑敢心一起赶到南镇抚司,正趴在门边偷看的苏水湄忍不住感叹。
从前她只知陆不言风光无限,原来这风光无限背后也有难言苦楚。嚣张跋扈如陆不言,居然也有要低下高贵头颅的一天。
这样想想,苏水湄还有点小兴奋呢。
“哦?”陆不言把玩着手里的玉佩,冷笑一声,“那你想要我如何求你呢?”
杨彦柏假做思考状,房间内一瞬寂静下来。
苏水湄忍不住也跟着紧张起来,杨彦柏到底会让陆不言做什么呢?
下跪?磕头?钻胯?嗯……这些好像都太轻了,像这样的男人,应该更加凶狠地羞辱他!
“想好了吗?”陆不言极其不耐烦。
杨彦柏轻咳一声,微仰下颚,压低嗓音,假作成熟音道:“叫我一声,哥哥。”
陆不言:……
苏水湄:……这很羞辱吗?
“我们虽然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我比你早了一个时辰出生,你叫我一声哥哥不过分吧?”杨彦柏面对陆不言这张死人脸,说不害怕是假的。不过男人嘛,都要有骨气。
陆不言慢条斯理抬眸,“明明是我比你早一个时辰。”
“陆不言,你别睁眼说瞎话啊。”杨彦柏对着陆不言一顿指,“明明是我比你早一个时辰!你不信就去坟里问问我娘。”
众人:……
苏水湄下意识转头看向郑敢心,小小声道:“这宰相之子,是不是……”苏水湄点了点自己的小脑瓜。
脑子不太好?
逮到这种机会居然只要叫一声“哥哥”就能了事?如果是她,恨不能逮着陆不言狠狠踹上三脚才好!
郑敢心一脸憨憨相问,“你脑袋疼?”
苏水湄:……行了,无法沟通。
屋内,陆不言双手环胸站在那里,脸上没什么表情道:“换一个。”
“不行!”杨彦柏梗脖,“小爷就想听你叫。”
要不是苏水湄知道现在是什么场合,单单听到这句话,她会以为这位宰相之子耐不住寂寞,在撩拨小娘子,说一些颜色荤话。
苏水湄下意识看向陆不言这位生得高大挺拔、形容俊美的“小娘子”,真不知道最后是“良家小娘子”惨遭调戏,还是“恶霸”被一刀劈成两半。
正当苏水湄兴致勃勃等着时,原本一脸傲气之色的杨彦柏突然仰头倒下,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随在杨彦柏身后的小厮唬了一下,立刻上前哭丧,“郎君!郎君您怎么了?郎君!”
杨彦柏还有些神智,他面红耳赤地躺在地上,一脸热汗,张嘴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声音太小,说出来的话都被小厮的嚎叫声盖了过去。
“陆大人,陆大人!求求您救救我家郎君吧!”小厮看着年岁尚小,遇到这样的事立刻慌了神。
其实也不怪这小厮,杨彦柏是宰相独子,千娇百宠的长大,这要是在外头出了什么事,小厮回去定然没命。
陆不言慢慢悠悠上前,单膝蹲在杨彦柏面前,“告诉我典当玉佩的人是谁,我就救你。”
杨彦柏又晕又气,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厥过去。
陆不言似笑非笑地看着杨彦柏,“怎么,还有什么事比你的命还重要?”
“你……”杨彦柏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下毒害我……”
“噗嗤……”站在一旁的胡离捂住嘴,努力忍住自己的嘲笑声。
陆不言勾唇,“对,没错,我这毒厉害的很,虽一时你死不了,但说不定半刻就死了。”
杨彦柏气得直翻白眼,然后觉得自己越来越晕,怕是要不久于人世了。
“我,我告诉你,快给我解药……”
“先说。”陆不言显然是信不过杨彦柏。
杨彦柏咬牙,吐出三个字,“玉面郎。”
“玉面郎?”陆不言眯眼,显然是没想到会牵扯到这个人。
“陆大人,快拿解药出来吧。”一旁的小厮急得抹泪。
陆不言站起身,面色冷然,“中暑了而已,要什么解药。衣裳脱了,去外头找个冰地一躺就成了。”
还剩下一口气的杨彦柏:……突然就觉得自己精神了。
小厮立刻手忙脚乱的替杨彦柏脱衣裳,一边脱,一边絮叨:“小人方才就让您脱脱脱,您就是不肯脱,您看,中暑了吧。幸好这大冬日的外头都是冰,郎君您是要河里的冰,还是湖里的冰?”
杨彦柏:……他想先揍陆不言一顿。
屋外,苏水湄伸手扶额。
她还真以为陆不言狠毒到这个地步,对杨彦柏下毒,却没曾想……这大冬日的,居然还有人能中暑,她简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不过……“这玉面郎是谁?”苏水湄压低声音询问身旁的郑敢心。
“玉面郎是江湖上有名的采花大盗,专挑貌美女子下手。”身后传来回答声,苏水湄仰头,再仰头,再再仰头,把自己的脖子扭曲到了一定程度后,终于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后的陆不言。
男人双手环胸站在她身后,从苏水湄的角度能看到他光洁白皙的下颚,还有那双阴鸷眼眸,漆黑瞳仁之中清晰地印出她现在这张呆滞傻脸。
身边的郑敢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逃之夭夭,只剩下苏水湄一个人傻乎乎地蹲在那里。
她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怎么可能比得上这些常年练武,耳聪目明的家伙,自然没有郑敢心逃的及时,并且被陆不言当场逮住。
这种时候,比的就是不要脸了。
苏水湄抿唇,突然站起,一脸惊色,“采花大盗?那长公主岂不是凶多吉少?大人赶紧去吧,长公主怕是一刻都等不得了。”
话罢,苏水湄立刻转身要走,被陆不言一手抓住后衣领子,勒住了后脖颈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
苏水湄被勒得呼吸不畅,她涨红了小脸道:“路过……”
“从院子里路过?你也是挺厉害。”陆不言不怒反笑。
苏水湄听到他笑,心里发毛。
男人突然从后面贴上来,那只勒着她衣领子的手伸出,劲瘦的臂膀勾住她的脖子,虚虚的从后面搂住她。
苏水湄身形一僵,欲挣脱,却发现自己居然使不上力。
苏水湄能闻到陆不言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熟悉的血腥气,她缓慢吐息,面颊臊红,却不想男人抱得更紧。
如果苏水湄学过些防身术,就知道这不是话本子里安全感爆棚的后背抱,而是传说中的一招锁喉。
陆不言倾身向前,俯身贴耳与其说话,“勾搭上郑敢心了?”
勾,勾搭?
苏水湄霍然睁大眼,一脸的不可置信。
这个男人是如何用这张完美的脸说出这么猥琐的词的?
苏水湄小脸气得涨红,想走,却被陆不言用另外一只手勒住了腰。
小娘子的腰又细又软,陆不言一掌下去掐了大半。男人微眯眼,禁锢住苏水湄,鼻息间闻到一股馨香之气。
陆不言突然想起那日里他嗅着这小麻杆说香,如今看来,真是极香。
一个男人,香成这样,呵。
“然后又想来勾搭谁?杨彦柏?”陆不言仔细观察着苏水湄的表情,继续道:“或者你其实是过来传递消息的?”
苏水湄听出来了,陆不言怀疑她是杨家人。陆不言和杨家是死敌,在朝堂之上一度达到你死我活的地步,陆不言第一个怀疑对象确实会偏向杨家。
“大人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苏水湄不能承认,也不能否认。她私心想,如果她模棱两可的回答,陆不言会不会看在杨家的面子,对她有所忌惮。毕竟如今这世道,没点背景都没法子混。
“听不懂?既然听不懂,那这耳朵要了也没什么用,索性割了……”
“听懂了,听懂了!”苏水湄立刻捂耳,一叠声道:“我是来勾搭您的……”啊呸!“不是,我是说,我是来找郑副使丢失的玉佩的。对,我是来找玉佩的,您看到郑副使了吗?他是跟我一起来的。”
既然郑敢心不义,那也就别怪她不仁了。
苏水湄一脸无辜地看向陆不言。
男人垂眸,正对上小娘子黑白分明的漂亮眼眸。
呵,胆小又狡猾的小东西。
“丢失的玉佩?是这个东西吗?”帮着把杨彦柏搬到冰面上的胡离正巧回来,把手里的玉佩拿到苏水湄面前。
苏水湄假装仔细查看,然后点头道:“对,就是它。”
“这是长公主的玉佩,可不是郑副使的。”胡离挑眉,“不过这玉佩确是丢了一段时间,恐怕就在郑敢心手里。”
苏水湄立刻大惊失色道:“什么?郑副使偷了玉佩?”
陆不言冷哼一声,“你可以再假一点。”
苏水湄想,假有什么关系,只要能保住自己的耳朵,再假她也能硬着演。
“小人什么都不知道,郑副使只说让小人来找玉佩。”小娘子越发无辜又委屈。
胡离托着下颚笑了一声。
陆不言看向她的视线也带上了一股明显的鄙夷。
胡离道:“这玉佩乃长公主之物,不是郑敢心的,你去别处找吧。”说完,胡离朝苏水湄使了个眼色。
这是在给她解围,苏水湄不想领情,她可不觉得胡离处处帮她是因为什么一帕之恩。
北镇抚司里面的人,哪个是简单的。尤其是这只狐狸,葫芦里也不知道在卖什么药。
不过既然有人解围,苏水湄也不会拒绝,她道:“许是我认错了,郑副使怎么会偷玉佩呢,定是丢在其它地方了。”说完,苏水湄立刻就要走,陆不言却突然道:“你是苏州人?”
苏水湄从小生在苏州,养在苏州,直到被苏家父母领养之后才来到京师,不过那一口呢哝软语的调子是改不掉了。
“……是。”苏水湄面露迟疑。
陆不言道:“收拾一下,明日跟我去苏州。”
苏水湄脱口而出,“为什么?”
陆不言冷笑一声,“我做事,还要跟你解释?”
苏水湄抿唇,不言语。
陆不言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胡离路过苏水湄,似是想跟她说话。他张了张嘴,却在看到苏水湄那张绷起的小脸蛋时,突然就不说了,只笑盈盈也跟着走了。
两人走后,郑敢心不知道从哪里角落钻了出来,一脸笑嘻嘻地凑到苏水湄面前,“小江儿啊……”
苏水湄横他一眼,生气了。
郑敢心赶紧补救,“你想知道老大为什么要带你去苏州吗?”
苏水湄被挑起了兴趣,“为什么?”
“因为那个玉面郎近日里在苏州活动。你不是苏州人嘛,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我们老大可能是怕出远门,所以要带着你一道呗。”
陆不言怕?他有什么可怕的,别人不怕他就不错了。
苏水湄觉得这跟她是不是苏州人可没什么关系,而是陆不言疑心太甚,不肯将她一人放在京师罢了。
她这种小虾米能掀起什么风浪,陆不言也太当心了。
不过这正合她的意,就算陆不言不带她去苏州,她也要千方百计的跟着去。
“不过这一日夫妻百日恩,床头吵架床尾和,老大也太不会疼你了。”郑敢心一顿摇头。
虽然难得郑敢心把谚语都用对了,但苏水湄却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疼她?陆不言为什么要疼她?苏水湄一脸困惑的朝郑敢心看过去。
面对苏水湄蹙着眉尖尖的小表情,郑敢心立刻就脑补了一连串,他心疼道:“小江儿,你这……疼不疼?”
疼?
“不疼啊。”苏水湄摇头。
陆不言只是威胁她,又没打她。
郑敢心仔细观察小郎君的面色,嗯,不是很好。
“没关系,大家都是男人,没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郑敢心化身知心大哥。
这句话戳中了苏水湄的秘密,她立刻挺直身板道:“都是男人,自然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别说是陆不言威胁她了,就是拿刀指着她,作为一个男人,她也不能退缩。
“那就好,来,拿着。”郑敢心塞给苏水湄一个东西。
苏水湄不解,歪头道:“这是什么?”
“药膏啊,你懂的。”郑敢心用手肘捅了捅苏水湄,并使劲使眼色。
“哦,我知道了。”苏水湄想,这北镇抚司的福利还可以啊,居然还发跌打损伤膏,味道也不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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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夜,苏水湄在屋外磨磨蹭蹭不肯进屋。
大冷的天,陆不言窗也不关,就那么大剌剌地站在床榻前……脱衣服。
苏水湄立刻扭头,仰头看天。
黑乎乎的,啥也没有。
苏水湄的脑袋里忍不住回想起方才从窗户口非常“不小心”看到的场景。
陆不言虽日日夜夜在外奔波杀人,但那一身白皮却是格外惹眼,堪比深闺小姐。
苏水湄努力摇了摇头,想把脑子里的陆不言甩开,没想越甩越清晰。无奈,她只能转换思路默念,“一头猪,两头猪,三头猪……”
白花花的陆不言,就跟白花花的肥猪肉一样……嗯,可腻了!一点都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