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田河滚滚的河水,在七月的残阳下发着光。
到了上游,河水双分,东面的一支便是玉龙喀什河,水流处地势更见崎岖险峻,激起了奔腾的浪花。沿着玉龙喀什河向上游走,便入了天下闻名,名侠辈出,充满了神秘传说的昆仑山区。
此刻,虽仍是夏季,残阳也犹未落,玉龙峰下,已宛如深秋,风在呼号,却也吹不开那阴森凄迷的云雾。
在玉龙喀什河畔,两辆马车和一位骑士正沿着崎岖山路朝着玉龙山而去。那位骑士正是通过天书穿越至《绝代双骄》世界的林越溪,而另外两辆马车,一辆由小鱼儿驾车,一辆由花无缺驾车。
小鱼儿所驾驶的马车车厢内有四人被捆绑着,这四人正是江氏父子和欧阳兄弟。而花无缺所驾驶的马车车厢内则是坐着铁心兰与荷露两女。
沉沉的暮色,凄迷的云雾中,突然现出一点灯火。那是盏竹子制成的孔明灯,巧妙地嵌在山石间避风处。在这阴冥的穷山恶谷中,碧磷磷的看来有如鬼火一般。
鬼火般的火照耀下,山石上竟刻着两行字!
“入谷如登天,来人走这边。”
两行字下,有个箭头,指着条曲折蜿蜒的山路,用尽目力,便可瞧出这条路正是通向四山合抱的山谷。
昆仑山势虽险绝,但这条路却巧妙地穿过群山。那“恶人谷”便正是群山围绕的谷底。
是以入谷的道路,非但不是向上,而是渐行渐下,山路越来越曲折,目力难见一丈之外。
但突然间,眼前豁然开朗,四面穷山中,突然奇迹般现出了一片灯火,有如万点明星,炫人眼目。
江湖人心目中所想像的“恶人谷”,自然是说不出的阴森、黑暗,而此刻“恶人谷”中竟是一片辉煌的灯火。
但这灯火非但未使“恶人谷”的神秘减少,反而使“恶人谷”更增加了说不出的诡异。
“恶人谷”中到底是什么情况?
虽然已然从小鱼儿那里得知不少恶人谷的讯息,但此时即将踏入这一片在这个世界最为人所恐惧的地域,林越溪心里也不禁有些忐忑。
灯光下,只见一方石碑立在道旁。
“入谷入谷,永不为奴。”
过了这石碑,道路突然平坦,在灯火下简直如镜子一般,光可照人。
没有门,没有墙,也没有栏栅。
这“恶人谷”看来竟是个山村模样,一栋栋房屋,在灯火的照耀下,竟显得那么安静,平和。在这安静平和的山村中,究竟藏有多少这世上的恶人呢?
与所有人不同的就是小鱼儿了,但见他此时一脸的兴奋。只不过这个时候,小鱼儿却不是小鱼儿,是一个独眼蛮汉。
随着步入这恶人谷,街道上也渐渐遇到人,只是这些人大都只是随便瞧了他们一眼便不再理会,显然这些人已然习惯恶人谷时不时会有人前来,只是这里也时不时会有人消失,至于消失的人是在李大嘴的肚子中,还是在万春流的药房中就没人知道了。
在独眼蛮汉,也就是小鱼儿的带领下,林越溪一行人在一家看似酒馆模样的房子前停下。从敞开的大门望进去,可见厅房中摆着五六张精致的桌子,有两张桌子旁,还有人坐着浅浅饮酒,低声谈笑。
林越溪这一行人鱼贯而入,终究还是引起里面的人注意,均向他们望过来。
此前在马车上还好,现如今全部都下来了,他们这阵仗自然就不同了。不仅有两名端庄秀丽的俏丽女子,还带着四名五花大绑捆着的人,这样一个组合,莫说是在恶人谷这样的地方,在世上任何一个地方都会引起一片目光的。
但见门帘抖动,一个人走了出来,此人矮矮胖胖,笑脸圆圆,一身华丽锦衣,显然是这里的掌柜。
“各位远来辛苦了,不知几位需要点什么?”那圆脸胖子笑嘻嘻地走过来。
几人中自然是以林越溪唯马首是瞻,均望向林越溪。
“还烦请掌柜的给我们上一桌贵店的拿手好菜,当然若是有好酒的话,也上几壶。”林越溪道。
圆脸胖子笑嘻嘻道:“没问题。”看他那模样,放佛永远都是一副笑脸一般。
就算不用小鱼儿介绍,林越溪也能够猜到此人应当就是十大恶人之一的笑里藏刀哈哈儿。
圆脸胖子走后,没过多久,便有一名明眸皓齿巧笑嫣然的碧衣少女,姗姗而来,手中端着一盘酒菜,酒香分外清冽,菜色更是精美异常,令人不禁食指大动。
那圆脸胖子不知何时又出现了,笑道:“别人只道我等在此谷中,必定受罪吃苦,却不知有这许多聪明才智之士在一起,怎会吃苦?此间酒菜之精美,便是皇帝只怕也难能吃到,这做菜的人是谁,只怕诸位万万想不到的。”
小鱼儿所乔装的独眼蛮汉嗤笑道:“掌柜的也忒小看人了,这酒菜不就是昔日丐帮中的‘天吃星’所做的。当年他半个时辰中,便毒死了本门丐帮七大长老,随后便逃入这谷中。”
圆脸胖子略微有些惊讶,斜睨了一眼小鱼儿,又笑道:“这位兄台果然见识非凡。”
小鱼儿忽然身子一晃,那圆脸胖子虽然机警,几乎是瞬间就做出反应,只可惜速度还是慢了,被小鱼儿给点住了穴道。
“这位兄台这是意欲何为呢?”纵使在这种时候,圆脸胖子也依然一副笑脸模样。
而那碧衣少女则不声不响地往后退去,不过还不待她挪动几步,也被点了穴道,却正是花无缺。
厅房内的食客见状,无不霍然起身,目露凶光,似乎随时都要动手。
林越溪笑道:“诸位勿慌,我等只不过是想请掌柜和这位漂亮的姑娘共进晚餐罢了,只是担心两位不愿相陪,只能够出此下策,诸位放心,我等绝无加害二位之心。”说着示意小鱼儿和花无缺将圆脸胖子和碧衣少女带到桌边坐下。
那圆脸胖子忽然大笑道:“几位果然非同一般,在未清除这饭菜之前,绝不动箸,想来也是此地毕竟是恶人谷,几位初来乍到如此小心翼翼也是在所难免。不过几位若是不放心,我自是愿意一一先为几位试吃,并不需要如此。”
林越溪抬眼示意小鱼儿为他解穴,果然解开穴道之后,圆脸胖子便每样菜都吃过一遍,笑道:“几位可放心了?”
然而小鱼儿又陡然点住了他的穴道,这一下他却也是变了脸色,道:“几位这又是何意?”
“笑伯伯,这都多少年了,你还用这一招啊,你当真是一点都没有新意啊。”小鱼儿笑嘻嘻道,这一次他却没有变声,而是用原来的声音。
果然那圆脸胖子和碧衣少女听了他的声音后,登时脸色大变,均望向了他。但见小鱼儿拿起桌上的酒倒在自己脸上,随后一阵涂抹之后,他那一张邪魅俊逸的脸逐渐清晰。
小鱼儿虽然已经离开恶人谷一年多了,但这位恶人谷中的小魔星,整个恶人谷恐怕无人会忘记他的模样,更何况哈哈儿与屠娇娇说起来也算是他的养父养母。
哈哈儿张了张嘴,最后却是一脸苦色,说道:“原来是你这小魔星,难怪啊!”
小鱼儿笑道:“笑伯伯,你怎么见到我好似不开心的样子?”
哈哈儿没好气道:“见到你鬼才会开心,不对,就算是鬼都不愿意见到你。”
“嘿嘿……”小鱼儿笑了笑,忽然身子一闪,已经上了房梁,只听一声惊呼,待小鱼儿回到地上的时候,身边已经多了一个人,此人浑身笼罩在灰衣之中,整个人给人一种鬼气森森的感觉,“阴叔叔,难不成你也不愿意再见到我吗?”
显然被他给带下来的此人便是十大恶人中的半人半鬼阴九幽。
而不待阴九幽开口,那碧衣少女便娇嗔道:“小鱼儿啊,你屠姑姑我全身不舒服,你什么时候给我解了穴道啊?”
“嘿嘿……屠姑姑,你放心吧,我待会儿便给你解穴。”小鱼儿道。
厅房里的其他食客在认出小鱼儿之后,个个跑地比狗还快,丝毫没有方才那凶相毕露的模样,可见小鱼儿当真是将恶人谷的人祸害惨了,以至于这些恶人见到他,都好比见到鬼一般,不,或许在他们眼里小鱼儿比鬼还可怕。
小鱼儿扭头对林越溪道:“师父,现如今还有‘血手’杜杀杜伯伯、‘不吃人头’李大嘴李叔叔两位。”
哈哈儿、阴九幽、屠娇娇见小鱼儿居然叫一个比小鱼儿还大不了几岁的青年叫师父,都不由得大吃一惊。小鱼儿是他们几人亲手调教大的,几人对他的了解恐怕世上没有几个人能够比的上他们了,他们深知小鱼儿的精灵古怪,自认为就算是恶人谷中的老大血手杜杀都绝不能让小鱼儿如此恭敬,可是眼前这年轻人居然不仅让小鱼儿毕恭毕敬,而且还称他为师父,难道这名年轻人比十大恶人还要更恶不成?
林越溪淡淡一笑,说道:“这两位不是已经来了么?”
众人皆是一愣,都不明白林越溪此话是什么意思?
而林越溪说完,忽然捻起两支筷子,一支激射向左边窗子,一支激射向屋顶。只听两声闷哼之后,两个身影分别从屋顶和窗子飞了进来。
但见一人一身白衣,头发也是白色,脸也是苍白的,唯有一双眼睛,似乎闪现着猩红的血光。而另一人则是四肢粗壮、人高马大,咧着嘴,给人一种残忍的感觉。
“阁下果然非常人,难怪连小鱼儿都拜服于你!”开口说话正是那白衣白发之人。
林越溪微微一笑道:“久闻血手杜杀大名,当真是闻名不如见面,杜先生果然风采斐然。”
杜杀冷哼了一声,仅剩下的一条右臂背在后面,微微颤抖,原来方才林越溪的那一只筷子激射而上,他以刀格挡,手臂却被震的发麻。
另一人自然就是‘不吃人头’李大嘴,只听他大大咧咧道:“小子,你是什么人?”
林越溪看着他,不禁细细打量了一番,暗想,这李大嘴不愧是铁无双的女婿,看上去似乎大大咧咧,但是却难掩其智计。
李大嘴被林越溪打量地全身不舒服,忍不住道:“小子,难不成你也好吃人肉?我这一身糙肉可不好吃。”
纵使早知道这李大嘴会吃人肉,但此时听闻他这么说,林越溪也不禁有些反胃,暗道,纵使李大嘴有所苦衷,但终究也是个变·态啊。
“在下对于人肉可丝毫没有兴趣,不过在下对于李先生的丈人却有几分好奇。”林越溪笑道。
李大嘴果然脸色微变,正想开口说话,林越溪便又道:“诸位其实也并不用多么提防在下,在下既然是小鱼儿的师父,而诸位又从小养育小鱼儿,我等均是小鱼儿至亲之人,自是不能够相互残杀。”
杜杀冷冷道:“那阁下意欲何为?”
林越溪示意小鱼儿和花无缺将哈哈儿、阴九幽、屠娇娇的穴道解除,然后缓缓道:“我是给诸位送礼来了。”
杜杀眉头微蹙,道:“送礼?送什么礼?”
林越溪指着欧阳兄弟,此时这两人已然是浑身颤抖,早已没有往日风采。
李大嘴见状,咧了咧嘴,道:“难不成你要送他们俩给我等,若是如此的话,恐怕也只有我会要了,这两个年级虽然大了点,不过这么多肉,应当听可口的。”
林越溪笑道:“这两位可是诸位的熟人,难不成诸位都不认识么?”
杜杀、李大嘴等人闻言皆是一怔,忍不住仔细打量起两人。过了片刻,屠娇娇忽然叫道:“欧阳丁?!欧阳当?!”
哈哈儿道:“怎么可能?他们两兄弟瘦的跟猴子一样,这两个却是跟肥猪一般,怎么会是他们俩。”
阴九幽阴测测地说道:“是欧阳丁欧阳当两兄弟。”显然他也看出来了。
林越溪笑道:“不错,这两位正是欧阳丁欧阳当两兄弟,当年他们兄弟俩侵吞了各位的财宝,为了避免诸位追杀,不仅改换了身份,还将自己吃着现如今这般模样。”
听了林越溪这么说,其他人也渐渐认了出来,李大嘴更是上前一把抓住欧阳当的脖领,大声道:“好啊,原来是你们两个家伙,这么些年可是让我们几人好找啊。”
屠娇娇也上前一脚踩在欧阳丁的肚子上,道:“说话啊!我记得当年你们兄弟俩不是总喜欢一唱一和么?怎么现在却不说话了?!”
林越溪笑道:“屠姑娘,你这可是误会了他们,他们现如今被我点了哑穴。”顿了顿,又道:“现如今我便将这两位送于诸位,诸位如何处理,那就是诸位的事情了,当然我奉劝诸位一句,最好不要听信两人任何一句话。”
杜杀忽然道:“阁下千里迢迢来此处,难不成就是为了送礼而来?”
林越溪笑道:“自然不是。”
其他人闻言,均都望了过来,等候林越溪的下文。
林越溪道:“我主要是来观光旅游的,顺道为诸位带点见面礼罢了。”
众人一怔,都被林越溪的话雷的不轻。观光旅游?这世上还有人会专程来恶人谷观光旅游,若是有人相信的话,八成那人是疯的。
看着众人表情,林越溪无辜地表示,自己真的是来观光的,当然除此之外,他还想要见一个人。
小鱼儿忽然道:“杜伯伯,万伯伯呢?”
杜杀道:“他自然还在他的那个破药房内。”说到这里,他忽然眼中精光一闪,望向了林越溪。
后者笑吟吟道:“杜先生,果然心思灵敏,在下此番来此除了观光旅游之外,还有就是拜访……”
说到这里,他在杜杀、哈哈儿等人脸上一一扫过,才一字一字道:“燕、南、天,燕大侠!”
果然,待他说完之后,杜杀、哈哈儿等人脸色剧变。
杜杀望向小鱼儿,说道:“小鱼儿,你早就知道了么?!”
小鱼儿不禁微微低下头,虽说这几位恶人教导他并非出自什么善心,但终究是他们将他养育大的,而且这几人其实也已经不知不觉对他颇为爱护,在小鱼儿心里,这几人根本就不是仇人,而是亲人。
林越溪道:“杜先生误会了,并非是小鱼儿告诉在下燕大侠在此。”顿了顿,又道:“当然,小鱼儿也确实早就知道燕大侠的存在,不过我相信,小鱼儿对几位并无仇怨。”
小鱼儿大声道:“不错,虽然……虽然我早就知道燕伯伯是我父亲的义兄,也知道燕伯伯成了那幅模样是几位叔叔伯伯下的手,但我早就已经将几位当做亲人一般。”
“杜伯伯,虽然你总是将我关进房里,逼我杀狗、杀狼、杀虎,但是我却知道你其实一直都暗中守护我。笑伯伯教会我笑脸对人,让我这一年多以来逃过许多杀身之祸。屠姑姑从小到大总是做好吃的给我,还教我易容本领。阴叔叔虽然阴森森的很可怕,但是若不是你传授的轻功法门,我恐怕现在就不能够站在这里了。当然还有李叔叔,虽然你整天在我身上嗅来嗅去,让我很是难受,但是我许多武功却都是由你教会的。”小鱼儿无比认真地缓缓说道。
他每说到一个人,相对应的恶人神色都不禁微微变化,眼中似欣慰、似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