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令营开营以来最大的一场暴雨里, 两位刚刚一战封神的大佬追逐着彼此的脚步,各自绕出了一个完整重叠的等边三角形。
整个七组都对这件事的予以了十二分的关注。
“太真实了, 居然都没有心有灵犀雨中相遇、两位大佬感人相拥的画面。”梁一凡惋惜不已,蹲在七组组长边上嘀嘀咕咕:“不知道为什么, 我居然还很想看琨神和笙哥打一把伞回去”
岑瑞一个晚自习又劝退了新一拨女生,多多少少揣摩到了精髓,深以为然:“别的不说, 不看伞下的暗流汹涌, 画面一定特别养眼。”“什么暗流汹涌?”夏俊华体会不到其中的浪漫成分,努力想了想那个画面:“两位大佬的原力碰撞?”岑瑞摆摆手:“这个你不懂”
“行了,你们有完没完?”组长丁争佼忙着给于笙发消息解释, 被这一圈人吵得头疼,忍不住打断:“这件事的性质很严重, 琨神现在都回不了寝室了, 你们一个都不着急吗?”一片茫然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岑瑞好心补充说明, “我不光一点都不着急,甚至还很想知道后续。”
“组长组长,冷静。”梁一凡眼疾手快, 一把抱住丁争佼:“我觉得事情其实没那么严重,毕竟生气的是笙哥”他在两位大佬前面坐的时间长了,又一起比了场赛,也莫名生出了一些本能的直觉。琨神还在教室里, 梁一凡坐起来,瞄了一眼靠在座位里插着充电宝按手机的靳林琨, 压低声音:“不瞒你说,要是琨神生气了,我可能会选择逃命,但要是笙哥生气了,我大概会当场就给他跪下。”
“这两种有区别吗?”夏俊华都有点不忍心看他:“你好歹也是你们学校文科前十,一个比赛把你折磨成这样了吗?”“当然有区别。”梁一凡异常自信:“逃命的代价是亡命天涯,但我要是给笙哥跪下,当时就能吓得他立刻原谅我。”
“”
反正雨也大得回不去,七组同学们困在自习室里,集思广益,为两位大佬的和好大业提出了非常多热心且毫无用处的建议。
“笙哥没回,说不定已经睡了。”丁争佼发了几条消息没见于笙回复,犯着愁放下手机:“门都反锁了,能怎么办?咱们有人会开锁的没有?”组长大概是疯了,几个男生面面相觑,由岑瑞主动举手站出来:“组长,采访你一下你对这件事这么上心,是因为爱与和平吗?”“屁的爱与和平。”丁争佼已经愁出了脏话:“不让琨神回去,等雨小了回宿舍,你们哪个宿舍今晚收留一下琨神?”梁一凡:“”夏俊华:“”“你等等。”岑瑞掏出手机,“我记得我有开锁的电话。”
争先恐后翻找开锁电话的男生们被恢复了理智的组长拦了下来。
“这可怎么办,笙哥又不看微信。”梁一凡已经体验过了大佬在我身后、大佬带我躺赢,宁死也不想体验大佬在我床上睡觉,很犯愁:“让琨神从门缝往里塞小纸条?写真挚点,看能不能获得笙哥的原谅”“想太多了,大佬不可能这么幼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夏俊华无情打断:“你还不如脑补脑补琨神从隔壁窗户翻进去比较可能。”岑瑞好心提醒:“咱们寝室有防盗窗。”夏俊华重新修正答案:“琨神从隔壁窗户手撕防盗窗翻出来,再手撕防盗窗翻进去。”
讨论再一次进入了无解的死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眼看已经临近半夜,雨依然没有小下来的趋势,讨论也没有任何进展。靳林琨往怀里摸了摸,很和气地和帮忙出主意的七组众人道了谢。把在这种极端天气下更有用处的雨衣也留下了,换回于笙那把伞,先回了宿舍。
“琨神就是琨神,这么淡定,一定已经想出办法来了。”岑瑞对两位大佬很崇拜,目送着那道身影没入雨幕:“等我们回去,琨神说不定已经暖暖和和坐在寝室里喝姜汤了。”“肯定的。”夏俊华深以为然,“姜汤还放了红糖。”“不管怎么说,琨神有办法就行了。”七组组长深吸口气,终于放下心:“咱们也想想办法吧,有雨衣就有办法,先把女生送回去老梁快来帮忙,想什么呢?”
“啊?”梁一凡晃了下神,快步跑过来,帮忙把雨衣展开。雨衣挺大,两个人能披一件。多来回折返几次,总是能凑合回去的。
组里还有几个人带了伞,几个男生帮着忙送人,撑起被刮得晃晃悠悠的伞,冲进了雨里。梁一凡关上大门,从门口裹着潮气的冷风里哆哆嗦嗦退回来,看着门外打伞基本没用的雨,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了于笙那时候顿了一下的脚步。
“我在想,其实――”他摸了摸脑袋:“琨神跟笙哥,都挺好的”
-
神的头脑也有陨落的时候。
七组同学艰辛接力回到宿舍之后,住在四楼的同学们亲眼看到琨神搬着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小板凳,坐在宿舍门口,一张一张从门缝往里塞小纸条。不急不躁,一摞便签垫在腿上,每张都写得一笔一划非常真挚。
梁一凡把丁争佼拖到楼梯口,压低声音出了个主意。七组组长在一群男生灼灼的目光里,颤巍巍去找门口的靳林琨说话了。
几分钟后,在接下来陆陆续续回寝的同学难掩震惊的注视里,七组同学排着队,异常勇敢地、字正腔圆地,用门里一定能听见的音量问了一遍琨神为什么不进宿舍。琨神居然也一个个不厌其烦地清晰回答,表示自己忘带钥匙了,还在等勇敢善良和蔼可亲的舍友解救自己。
更令人震惊的,是这段问答才累积到第七遍,琨神身后的门就忽然被拉开,一只手探出来,一把扯着他揪进了寝室。
七组功成身退。
“你们在搞什么”于笙烦得头疼,把人拎进来扔到桌前,抬手开灯,才看见了门口粘了一地的便签:“什么东西,符?”
他原本是想放下几个小时前的坎坷经历,重新沉下心来刷一套题的。刷到一半觉得有点困,趴下来睡了一觉,根本没留神到门缝里还塞了什么小纸条。迷迷糊糊的,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就被门口中气十足的问候声给吵了起来。车轱辘话也就算了,梁一凡居然还捏着嗓子尖细扭捏地又来问了第二遍。
“是――他们为了帮助我顺利进门的一些尝试。”靳林琨摸摸鼻尖,轻咳一声:“我试了卡片开锁,塞纸条,跳窗户看起来有一定难度”于笙:“你试过敲门吗?”靳林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宿舍里开了暖风,烘得人莫名头晕。于笙还觉得困,把人放进来就不再管,随手合上那本练习册,准备上床再躺一会儿。
经过靳林琨身边,被一把拽住:“朋友”于笙莫名的没心情跟他较劲,被他一扯就站住了,抿抿唇抬头。
靳林琨眉峰蹙起来。他往前走了一步,原本散漫的神色也淡了,抬手照于笙额头上摸了摸:“你是不是有点发烧?”
额头上忽然覆上只手,莫名拂起一阵清凉,稍微驱散了脑中的一团混沌。于笙确实觉得刷题的时候脑子转得比平时慢,当时没太在意,被他问起来,也站定仔细想了想:“没有。”
“”靳林琨心说你都快烫熟了,看着他有点泛白的唇色,还是没开口,收回那只手:“先别睡,吃点东西垫垫胃,吃颗药再躺下。”
“不用。”于笙转身往床上走:“睡一觉就行了。”
先前还不觉得,被他问起来,于笙才发现自己好像头晕得有点打晃,身上也莫名乏得没力气。喉咙里像是有股火往上冒,身上倒还不觉得冷,应该是空调暖风开得足,反而有点迷迷糊糊的热。
这种感觉于笙倒是并不陌生。他上初中那会儿经常发烧,只不过向来没当回事,也从没特意吃过药。十来岁的男孩子恢复能力强得很,只要蒙头睡上一觉,第二天多喝点水,就又该干什么干什么了。
于笙自己摸了摸试不出温度的额头,掀开被子,想要躺下去。才躺到一半,一条手臂就探过他后背,把他稳稳当当又给捞了起来。
这个姿势莫名的有点别扭,于笙扶着墙坐稳,忍过一阵头晕,把他隔开:“干嘛?”“朋友,相信我。”靳林琨拍拍他的胳膊,很自信:“我特别擅长照顾人,给我个机会。”“”于笙想起他买夜宵的本事,就本能地不大想给他机会:“不用,没多大事。”
一场乌龙的意外,于笙被遛着绕了个大三角,当时确实有点炸,想想靳林琨绕得还得比他多一趟,也就平衡了不少。雨这么大,一群弱小无助的学霸困在教学楼,说不定还要他过去帮忙接人。于笙本来是想边做题边等等的,结果一不小心就等睡着了。
“本来也是我自己没问清楚,跟你没关系。”于笙分得很清楚,“用不着道歉――”
“没道歉。”靳林琨好脾气地笑了笑,很配合地接过话头,按着他的脑袋揉了揉,语气意外的温和认真:“就是想照顾你。”
五分钟后,于笙交出了三十八度七的体温计,坐在床上,一侧额头贴着带点凉意的墙面,看着身影拢在暖黄色光晕里的靳林琨。
大灯晃得于笙头晕,靳林琨顺手关了,只留了这一侧的台灯。他面前放着个插电的小煮锅,把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的粥倒进去,弯着腰慢慢地搅。架势看起来很有些唬人的熟练。
于笙隐约想起,翻墙出去那条街最边上,好像确实是有一家砂锅粥还开着。
头晕得厉害,连胃疼不疼的感觉都不太明显,只知道确实没什么胃口。于笙转了下身,把额头贴在墙上,又闭上眼睛。脚步从身后过来,靳林琨端着一饭盒刚热好的粥,一只手扶上他的肩膀。
于笙没抬头,靳林琨也没着急,覆在他的肩上,耐心地等着他。
“就发个烧。”
少年的嗓音响起来,比平时显得有点闷:“屁大点事。”
靳林琨笑笑,把粥放在床边,一只手顺着滑下来,隔开他的额头和冰凉的墙面。掌心的那一块儿起先还是凉的,很快就又有鲜明热度透过来。
他没说话,于笙反而有点不适应,在他掌心挪了下,撑着胳膊抬头:“笑什么?”靳林琨收回手,掌心轻攥了下,神色依然一本正经:“在想我当初被你扛到医院去的时候,为什么就没想起来这么句话。”于笙:“”
“尝尝。”靳林琨见缝插针,把粥递过去,“就当给我个才艺展示的机会了。”
于笙被他烦得没法,接过来喝了两口。
从粥店把粥买回来,把锅插上电,倒进去,热。这人居然还好意思管这个叫才艺展示。
居然还热糊了。
于笙没好意思打消他的积极性,把一饭盒烧烤风味的皮蛋瘦肉粥勉强吃完,漱了漱口,接过温水跟退烧药,一块儿咽了下去。
靳林琨的才艺展示很漫长,把他塞回被窝里,替他掖了掖被角,又搬着椅子坐在床边,翻开了本书。于笙倏地睁开眼睛:“不用念。”靳林琨:“”他看起来还很遗憾,低头看了看特意挑的那本书:“社会契约论,我试过,挺催眠的”于笙探出条胳膊,啪地合上那本书,裹着被子转了个身,朝墙闭上了眼睛。
身后没再传来说话声。隔了一阵,一只手安安静静探过来,替他轻轻掖了两下被沿,又摸了摸他的额头。
挺烦人的温柔力道。
于笙不太习惯这种触碰,蹙了蹙眉,扒开那只手:“不早了,睡你的。”“不着急。”靳林琨不紧不慢回应,手里的书重新打开,轻响一声翻过一页:“还得观察一下,看看药有没有效果。”于笙没当回事:“都是药,有什么没效果的?”靳林琨答得挺认真:“昨天过期的,还得再看看――”
于笙撑着胳膊就往起坐。
“逗你的,逗你的。”靳林琨打住话头,笑着拦他:“还有一年呢,我来之前新买的,不信给你看包装盒”他身高臂长,轻轻松松就把人半制在了怀里。正准备放回床上,却发觉臂间力道微微一沉,比体温稍高出些的热意忽然抵上肩膀。
靳林琨心口莫名一跳。身边好像忽然静了,少年发着烫的劲韧身体被他圈在怀里,隔着薄薄两层衣料,热意和微烫的气息一起落在肩颈上。
他的心跳莫名有点快,喉结轻动了下,碰碰手臂:“于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肩头的人没动静。靳林琨有点担心,扶住他:“晕得厉害?用不用去趟医院――”
于笙抬手,封住了他的嘴。
靳林琨停住话头。他静了片刻,低头看着抵在肩上一动不动的人,眸底光芒一点点温和下来,抬手揉了揉他的后颈
“没事了,啊。”靳林琨声音轻下来,慢慢揉着少年的脖颈。他的手轻轻拍着,向下落在于笙背上:“都吃药了,睡一觉醒了就不难受了。”
于笙有点错愕于这人安慰词汇的匮乏程度:“这是我自己说的。”
“行,那就说点你没说过的。”靳林琨轻笑,扶着于笙躺回去。
“睡吧。”他没再动,就这样靠坐在床沿,一探胳膊就把那本书捞过来:“我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