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所有的怨恨、所有的不甘、所有的痛苦,郁结在心中挥之不去,也该他承受的“业”。
或许这只是求生欲而让他找到的,相当狡猾的借口,可是——如果自己死去的话,那个小孩子孤魂能够发泄怨恨的对象,不就一个都没有了么。
所以,从冰冷的永寂再一次走向苏生后,变成了一具空壳。
不再有追求。
不再有梦想。
不再去思考未来。
曾经,彩虹色的,充满了爱和希望的世界,只剩下灰和红两种颜色。
曾经宽广的路途,变得狭窄。
活着的意义,空虚得只剩下了“活着”本身。
睁开双眸,还能看到第二天的阳,还能感受到心跳和呼吸,没有任何的欣喜。
只是想着,啊,是么,我还活着啊。
这个活着本身即是罪的生命,还没有消逝啊。
真好啊。
又能,继续偿还我的债了。
然而,人这种生物,往往是恨怨这种负面感情能维系更久,别人欠自己的能记得更深,而爱与恩,愧疚却总是轻易被遗忘。
尤其,对情感已经变得稀薄,乃至完全麻木的人来说。
当歉疚已经完全和灵魂融为一体,竟渐渐地,开始觉察不到了。
起初还会为自己的卑劣而哀叹,还会刻意提醒自己想起,终于,抛却在了堆满了灰尘的角落里。
和他原本的姓名一起。
和他原本的姓名的理想一起。
可是,人走过,终究会在生命留下痕迹,在你想要记住时淡忘,又在你快要忘记时再度想起。
是不是那些从游戏机里蹦跳出的血淋淋的脸呢?
是不是那些活生生的人的脸失去颜色,发狂地向其他人冲去呢?
久违地,再一次,梦到了血淋淋的表情。
永远也不会再长大的男孩子,以灿烂的,流着血的笑容看自己。
“你最近,好像笑得很开心呢。这样,你觉得好么?你应该在无止境的悲痛和良心的折磨中,作为一个废人孤独终老的,可你现在?好像又稍微找回了点活着的感觉了,让人郁闷。我——好——恨——啊。”
他惊醒过来时,发现自己哭了,哭得很厉害。
眼睛都肿起来了。
枕头,还有床头柜子上的东西,全被扫在了地上。
匆忙忙的脚步,出现在卧室的门前,门外,站着的人,没有任何的表情,如僵冷的死尸般。
“您怎么了?”
“我……我没事,可我也不想看到你们,滚出去!”
“是。是属下们冒犯了。”
犹如提线木偶一样退开。
他瞪大的眼瞳,泛着猩红色的光,嘴唇上的血腥味流淌在咽喉。
同刻,另一边,与他同时惊醒的少年,抱着膝盖,狠狠地攥着拳头。
指甲掐进了肉里,血花渗入指甲。
“你怎么了?怪吓人的。”
他警觉地,抬起头来。
眼神犹如一头猎豹,充满了攻击性。
如同从漫画中走出来的,珊瑚色长卷发、紫眸的少女,没有被他这可怖的眼神吓到,却也退却了两步,然后才迈进来。
如罗兰花瓣上的水滴,妖冶却又毫无戒心的,温柔笑靥。
“做噩梦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