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本子，重新朝向黛薇儿的一面，上面写着：“你的眼神，我能看出来，你这是失败者的眼神呢。什么都没能弄清、什么都没能理解、什么都没能挽救，如同一页坐在大海中心扁舟上无助的孩子一样，周围是一片雾气蒙蒙，却翻了船，落入了水中。而沉入水中的时候，谁的手，也没能握住——不，不要说握住对方的手了，你根本，没有靠近过对方。只是，在雾气蒙蒙中抬眼看到的即将坠落的星光，似乎很近，实则很远，只能坐在那里，看着星光坠落。”
黛薇儿蹙了一下眉，虽然表情有些僵硬，却没有敛起笑容。
“对，的确是这样的呢。真是相当贴切的形容，或许连我自己，都不能用如此清晰的语言将我的心境表达出来——然而，却又确确实实是这样的一种状况，这样一种心态。”
离秋枫翻到了下一页。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了解得如此详细么？”
“不是因为你很敏锐吗？”
离秋枫再次翻页。
“敏锐——当然这是不能忽视的最重要的原因啦，但是，还有就是，我的身边，有着类似的一个人存在着呢。就像是一团漆黑的污泥，梗在喉咙中，咳嗽不出来，咽不下去。所以，只能细细品味着那团污泥的味道，不断地改换着视角，将自己代入其中，思考着、思考着，渐渐地也就开始能够理解了。但，正因为能够逐渐理解对方的心态，才会觉得更加不可理喻，甚至是不能原谅，仿佛自己的丑恶完全暴露出来因而感到暴躁。而我对那个人的了解，他肯定也在不断代入我的角度思考问题吧，那么，在他代入我的视角思考问题的时候，肯定也更加不能原谅自己了。我不知道，在你原本的世界中发生过什么，至少现在，你们的眼神是相当相似的——所以我就猜想，哪怕你们的性格、经历、思想不同，此时此刻心境上许是类似的吧。”
除了这种能够顺畅对话的预知般的洞察力，黛薇儿实在是很佩服离秋枫写字的速度。
短时间内写下这么多字，字迹竟然一点也不显得潦草。
“你是在说秦玦吗？”
离秋枫翻到下一页：“不错，就是在说三十三号。”
“呃——”
黛薇儿想要顺势说出“可不可以冒昧地问一下你们过去发生过什么”的时候，离秋枫迅速地又翻到了下一页。
“我知道你想问我什么，我现在不想回答。不但不想回答，反而还想继续再问你几个问题。”
“这样啊，不想回答么——”
黛薇儿稍微有些失望，但是想着这对于离秋枫来说，只是他们第一次的见面。不愿意多说某种意义上才算是正常的反应——只是刚才的展开太不正常了，以至于她想当然以为顺势就能套出什么来了。
但方青竹的身体，似乎并不会将沮丧的情绪持续很长时间，又再次露出笑脸。
“你想问我什么？”
“因为一直凝视着的星星坠落了，所以感觉到很难受。可是，如果那颗星星一直悬挂在空中的话，会释放出强辐射波伤及无辜，如果在行星四分五裂之前你伸手接住了那颗星星，星的火焰会将周围全部灼烧殆尽，连同接住了它的你，一起烧光。你难道不认为，让它自行毁灭更好吗？决定一起下地狱的话，被卷入地狱的，不止做出这个选择的你，还有根本不想落入地狱的普通人。就像是，被我选中代替我和当三十三号替死鬼的两个倒霉的家伙一样。那毒瘤还存在，就会危害更多人，比起坠入地狱，把它毁了不是更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