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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更新(三更)(1 / 1)

82

石婉婷缓缓点头,轻声地“是”。

“你……让我想想,别心急。”薇珑的中指指尖用力又快速地挠着拇指。

石婉婷频频点头,转到一旁落座。

林茂青。薇珑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看着眼前的石婉婷,此刻几乎可以确定,前世的石婉婷,嫁的人是林茂青。

她对前世的这桩姻缘真的是没有印象,但是记得林茂青一些事情。

前世,程阁老离开朝堂之前,整治济南廖家之余,顺手分别问罪三个门生,其中就包括林茂青。

恩师清理门户,与学生状告恩师一样,都是让人瞠目结舌的事儿。在当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程阁老惩戒的那三个学生,两个都灰溜溜地离开了京城,终生再不能入仕,只有林茂青,有人为他上下周旋,最终只是降职罚俸。

薇珑记得吴槐针对林茂青一事说过几句话:“林茂青的幸运之处在于,他的大舅兄手握兵权,又是最重兄妹情分。唉,这归根结底,帮到林茂青的,其实是唐侯爷。程阁老要不是看在侯爷的情面上,怕是绝不肯善罢甘休。”

她当时的处境已经很糟糕,听了并没多想,觉得程阁老得饶人处且饶人也好,真把事情做绝的话,终归是会影响到一世的清誉。

此刻回想起来,她不难确定林茂青的大舅兄就是石楠——他是京卫指挥使,应了手握兵权这一点;他最重兄妹情分,她听唐修衡亲口说过这一点;他亦是唐修衡一手带出来并着意提携的人,应了程阁老看在唐修衡情面上这一点。

石婉婷的出身自是不需说,林茂青是程阁老的门生,年纪轻轻入了翰林——这样的亲事,岂不就是门当户对么?不论前世还是今生,他们成亲,在谁眼里都是很般配。是因此,她听到与否,都只能是听过就忘,在唐修衡那边,也是一样。

性子冷清也有莫大的弊端,平时简直算是没心没肺,听过就忘记的事情太多。

前一世,周清音嫁给了梁湛,周夫人就算是知晓林茂青等人背叛程阁老,就算是提醒过程阁老,程阁老也不会对三个门生下重手——他可以谁都不顾,却要顾及周夫人,会担心梁湛怀疑周夫人给他通风报信,从而刁难她和周清音。

所以,程阁老等到放下一切之前,才出手惩戒那三个叛徒。

前世的石楠呢?他后来怎样了?

薇珑竭力思索着。

唐修衡兵临城下之前,石楠就得了重病,在家休养——是真是假,无从得知。他不曾为了梁湛率兵与唐修衡对峙两军阵前。

再往后的事,薇珑大抵算是不闻窗外事,不得而知。

这一刻,薇珑只是为唐修衡心寒。

前世背叛他的人,差一点就出面指证他的人,是石楠,是曾与他一同出生入死的战友,是他那样赏识的一个人。

不可否认的是,石楠还算聪明,在最后关头收手——可他这份儿聪明,是针对他自己。他若出面,皇帝一定会将他斩首处决。

按推测的话,前世一定也出过相仿的事情:厉夫人在小圈子内散布流言蜚语,引得石楠对唐修衡心生记恨——今生都是唐修衡主动找他的时候他才说明原委,在前世,那是不可能的。在这关头,林茂青冒了出来,求娶石婉婷。

在当时,石婉婷应该还不知道林茂青背叛程阁老——今生诸多事情,都逼得梁湛、厉阁老提前了起码一二年的时间,有行动才会有破绽,没行动任谁也不会平白无故起疑。况且,石婉婷就算是知道,也会受威胁嫁给林茂青,林茂青在信件里写得很清楚,他握着石楠的把柄。

林林总总,让石楠成为藏于暗中的厉阁老的人——也就是梁湛的棋子,在关键时刻,险些害死唐修衡。

冤狱的事情,如果没有石楠首肯出面指证,梁湛与厉阁老不会有底气肆意行事。

这一切,到底该怪谁?

怪自己不曾命人留心着门第之间的流言蜚语,更不曾及时告知唐家么?

怪唐修衡、太夫人不够警惕,也没留意家门外的是非、流言?

可这些真的能算是他们的错么?

石楠如果没有短处被人拿捏着,如果还如当初那样信任唐修衡,怎么可能出这种事?

薇珑思忖良久,抬眼望向石婉婷,缓声道:“我会派人去找侯爷,但能否找到,我也不敢担保。”

石婉婷面色焦虑起来,“可是,这事情真的是十万火急。家兄有把柄在别人手里,能救家兄的,大抵只有侯爷。”

薇珑觉得分外讽刺,面上则是不动声色,“我记下了,会派人从速找到侯爷。你先回家,等候回信。”

石婉婷站起身来,抿一抿唇,道:“我只能等到今日戌时。戌时过后,假如情形对家兄不利,那么,我会命人告知林茂青,答应嫁给他。”

原来并不是来求助的,而是要挟她与唐修衡务必销毁石楠落到别人手里的把柄,堵住别人的嘴。“要是那样,真是委屈你了。”薇珑微微一笑,“可我若是你,兴许会三思而后行。”

“夫人这话……怎么说?”石婉婷看住薇珑,问道。

“很多人敬重皇上与程阁老如神,原因是皇上与程阁老在军国大事上的每一个举措,都是因为心怀苍生疾苦;将士、百姓敬重也畏惧我家侯爷,原因是他对奸细、敌军冷酷无情,但视麾下将士如手足,数年征战,他与麾下的将士从不曾有过扰民的事,他们像对亲人一样用自己的方式照顾着百姓。我所说的这三个人,都是挽救过无数性命、拯救无数百姓脱离水深火热的人。”

薇珑顿了顿,深深地凝视着石婉婷,“我若是别家的人,在遇到威胁到他们安危的事情的时候,会做的是劝说亲人,就算不能完全为他们避免祸事,也会尽量想个折中的法子,控制着事态不走到最坏的局面,绝不是转头去找他们,让他们想方设法给自己谋取出路。”

石婉婷用力地咬了咬唇,迟疑片刻,为自己辩解道:“我……自然不及夫人这样深明大义,我心中的格局实在是很小,遇到事情,有勇气为至亲拼上性命,却顾不上别的。”

薇珑扬眉一笑,笑容透着冷冽,“若是今日侯爷与我想不出让你满意的法子,你们兄妹两个,就会心甘情愿地被别人摆布吧?这些年,我自认见识的事情不少了,但是恩将仇报的事情,还是第一遭亲眼所见。我谢谢你们。”

“……”石婉婷期期艾艾地道,“夫人,您也不要把事情想到最坏的地步,到底,侯爷与家兄那边还没有准确的消息。日后,总还是要相见的。”

薇珑没再掩饰心头的嘲讽,语气松散地说起另外一桩事:“我初见你的时候,对你没有什么好感,也不反感,按理说是不应该——饱读诗书的人,我一向都很敬佩。此刻我知道原因了,你虽然饱读诗书,可心思不干净更不坚定。诗书该让人心思通透,心性磊落。腹有诗书气自华这一句,此生都用不到你身上。”

这种话,不论是在怎样的时候说起,都让人无法为自己辩解——别人不肯夸你,你又能说什么?

薇珑抚着手边的茶杯,“此事不论是何结果,你我若非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都不需再见。你石家的大门,我绝不会踏进半步。方才你的话虽然委婉,却也是在警告我,我明白。那么,我也警告你:只要你敢胡来,我就让你身败名裂——与唐家、黎王府传出闲话的闺秀到底是谁,人们一直很好奇。我能让厉夫人当众下跪认错,就能将事情反转,日后帮着她对你说三道四。”

石婉婷踉跄着后退一步,霎时间脸色煞白。

“有些人,一辈子都会心无旁骛地效忠恶人,我并不会厌恶。厌恶的人,正是你们兄妹这样的墙头草。”薇珑端了茶,吩咐琴书,清越的语声透着冷意,“送客。”

等石婉婷走后,薇珑吩咐安亭,“侯爷在沈宅,把方才见闻如实禀明。”

唐修衡晚间去了沈宅。

到了这几日,他手边的事情已经处理完毕,碍于别的朝臣还是忙得四脚朝天,他也就还每日去五军都督府做做样子。这一年,因为皇帝气不顺的缘故,要到明日,百官才能正式放假、过年。在往年这时候,早已清闲下来。

梁潇一事,沈笑山帮了大忙。他们之间,从来不需道谢。

傍晚,唐修衡特地走了几个地方,先后买了沈笑山喜欢的六必居的酱菜、南京的小吃干丝烧麦、旅顺口的小吃咸鱼饼、天津的麻花、双凤楼各种口味的烧饼、李记的小酥鱼。

要过年了,这算是给沈笑山和陆开林弄点儿存货——这俩人一样,都像是馋猫投胎转世。

沈笑山见好友带来了很多自己喜欢的吃食,绽放出的喜悦笑容像足了孩童,“正吃腻了饭菜,琢磨着让人去给我买点儿零嘴儿回来。”

唐修衡笑道:“都没少买。铺子最早也要初六开张。”

“好好好。”沈笑山找出双凤楼的烧饼和李记的小酥鱼,放到餐桌前,慢条斯理地享用起来。

老管家笑呵呵地把别的吃食收起来,转出去好生存放起来。

“开林今日没来?”唐修衡给自己倒了一杯花茶。他和陆开林、沈笑山比起来,在衣食上最容易打发,眼前有什么就享用什么——懒得计较。

“没有。今日没空来我这儿。”沈笑山道,“午间他跟下属用饭,晚间徐家那孩子请他去吃火锅。”

“不是吃过一回了?”唐修衡对徐步云还是比较留意的,“上次没把事儿说清楚?”

沈笑山笑起来,“开林跟我提了一嘴,说上次赶巧了,陈立几个人也在,徐家那孩子就一并请了。人多,自然没机会单独跟开林说事儿。”

“也好。开林又能蹭一顿饭。”

沈笑山颔首,“那饭馆儿应该不错,挺对他的口味。不然今日不会再去。”

唐修衡莞尔,“这是一定的。”

闲谈一阵子,安亭来了。

唐修衡到院外见她,“何事?”

“夫人吩咐奴婢来的。”安亭禀明来由,把今日石婉婷一事原原本本复述一遍。

唐修衡颔首,“告诉夫人,我知道了,不必担心。”

安亭称是,回了唐府。

唐修衡神色如常地回到正屋,没多会儿,老管家进来禀道:“侯爷,阿魏来了,说京卫指挥使满世界找您呢,他问您见不见。”

唐修衡颔首,“见。”

老管家笑着称是,问道:“侯爷今日有没有想吃的菜?”

唐修衡不假思索地道:“给我做个辣炒雪里蕻,再来碗白饭。”

“好嘞。”老管家看向沈笑山,“先生就不用做了吧?”瞧那样子是快吃饱了。

“嗯,不用了,又省了点儿饭钱。”

老管家忍俊不禁,退出去之后,先给阿魏传话,随后亲自去了厨房。辣炒雪里蕻是他的拿手菜,但是沈笑山和陆开林平时吃得清淡,好这一口的,也只有唐修衡,每次过来都特地点这一道菜,他当然是打心底高兴。

唐修衡与沈笑山各自吃饱喝足之后,阿魏引着石楠过来了。

沈笑山站起身来,“你们俩有事慢慢说。”继而起身去里间看书。

唐修衡转到躺椅上,意态看起来十分惬意,心绪却与表情大相径庭。

很久了,他一直对前世冤狱的事情耿耿于怀,一直在暗中排查,一直都没有进展。

直到薇珑告诉他石婉婷的事,直到他与石楠当面说清原委,澄清误会。在那次见面的时候,他委婉地让石楠着手几件事。到今日为止,石楠那边都是毫无动作。

他已经生疑。加之之前安亭复述的薇珑与石婉婷的对话,他心里自然有了答案。

最大的一个疑团,解开了,他却不能因此有分毫的轻松。

他只是失望、心寒。无以复加。

说不上好坏的兄妹两个,前世让他险些丧命,硬生生改写了他与至亲、薇珑的前景。

前世他自刑部走出之后,身体已经算是垮了,有心人不难得知。

正因为如此,地方上才有人乘机滋事生乱——看准他活不了多久了,看准他再不能上阵杀敌。当时他是让作乱的人的如意算盘落空了,请命平乱,皇帝允准。

可是,他离京之前,太夫人几乎已经认定那是生离,薇珑、陆开林亦是。

不为此,薇珑不会在最终的岁月里无视病痛在体内滋长、加剧而不肯医治,更不会自己设法报复梁湛;

不为此,陆开林也不会放下手中一切,辞去锦衣卫指挥使的官职,陪自己远赴边关。

他们都清楚,他就是再能撑,也撑不了几年。只是,不论言语间,甚至私心里,他们都不愿承认那个事实,极少提及。

那件事到了今日,到了此刻,他与薇珑一样,不难梳理清楚。

小妻子之所以对石婉婷放了重话、狠话,不外乎是为他心寒为他不值。在听安亭诉说的时候,心里真是疼得厉害。

那一刻,很想即刻回家,问她:

为何不怪我?为何只顾着为我心寒不值,独独没想到你自己?

不是我看错人,就不会有平乱的事情,我就能一直留在京城守护你、陪着你,不会让你孤单,不会让你最终走到绝望。原本,你该有大把的安逸岁月。

遇到他的事,她就是那样傻乎乎的女孩子。

那样爱他的女孩。

他深爱的女孩。

石楠走进门来,躬身施礼,“元帅。”

“还是唤我临江侯吧。过去的事,都已过去。”唐修衡温声纠正之后,指一指近前的座椅。

石楠称是落座。

“令妹之前也已去过唐府,跟我夫人说了原委,你的来意,我大抵有数。”唐修衡和声道,“不明白的地方,是你被人握住了怎样的把柄。这一点,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当我没问。我不勉强。”

石楠言简意赅地道:“其一,是我自己曾行差踏错;其二,便是舍妹的名节。”

唐修衡失笑,“令妹的名节?她还有名节可言么?”

石楠睁大眼睛看住他,“侯爷何出此言?”

“令妹的名节,如今在别人口中,在唐家人的口中。”唐修衡笑意凉薄,“你们兄妹情深的言语,不需再对我强调。说正事。”

石楠不难想到唐修衡的未尽之言,也是打心底无可辩驳,遂点头,语气艰涩地道:“我刚回到京城的一年半载,日子过得磕磕绊绊。家里别的房头欲壑难填,不能如愿便想打歪主意,要利用我年少时的过错、舍妹的名节做文章。我……投身军中之前,为了出头,曾摘借银两行贿……只是从没得到下文,这种事情,近亲远亲有几个人知道。

“我回到京城的时候,以为是真正的衣锦还乡,从没想过会遇到这种事,在外也过惯了意气风发的日子,再度陷入窘迫的情形,实在是无从承受。

“元……侯爷也清楚,我起初回京,还没得到京卫指挥使这样的高官。因为一心要用权势把那些不断要挟我的人打压甚至处置掉,我……我曾寻找行贿吏部的门路……厉阁老留意到了,命人知会我准备好三万两银票,送到他家中,允诺会帮我打点,我照做了。没过几个月,得了晋升。当日,厉阁老找到我,让我照着他手里的字条誊录一遍——是行贿给他的力证。我当时骑虎难下,只能照办。

“得知晋升其实是你帮我向程阁老、皇上举荐,已经是三个月之后……”说到这儿,石楠身形滑到地上,跪倒在唐修衡跟前,“我对不起你。”

“嗯,原因我听清楚了。”唐修衡睨着石楠,“眼下你找我,作何打算?”

“我是想……”石楠面色涨得通红,是因知道自己要求的有些过分,“你手里定有身手绝佳的人,能帮我销毁行贿的证据,甚至,能将厉阁老灭口……若是不然,舍妹这一生,再无安稳时日,我就更不需说了,事情一旦闹起来,我定会获罪。”他双手紧紧握成拳,艰难地挣扎片刻,才鼓足勇气,抬眼望着唐修衡,“要是到那个地步,我眼下,只能听从厉阁老摆布。”

唐修衡用食指关节按揉眉心片刻,“你们兄妹倒是同心同德。”

石楠低下头去。

唐修衡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听从别人摆布,上折子弹劾我。”

石楠愕然,抬头凝住他,“这怎么行?万一厉阁老得逞,你会落入怎样的险境?唐家又会经历怎样的一番风雨飘摇?”

唐修衡笑出声来,“那是我的事,不需你费心。”

“……”石楠沉了沉,重重地磕头,语声铿锵有力,“我不能那么做!还请侯爷三思!”

唐修衡眼里有了浓浓的嘲讽,“你不是不能那么做,你是料定那么做的话,自己死无全尸。背信弃义、污蔑重臣,事过之后定会有人落井下石,到时候,你昔年行贿的事情也会摆到明面上。数罪并罚,皇上会怎样处置你?”

石楠辩解道:“我真没想过这些,现在只想侯爷垂怜,拿出个折中的章程,如此,你不会陷入风波,我也能找到一条生路。”

口才不错,做戏的功底也有一些了。唐修衡捻着左手没有知觉的无名指,笑容的含义复杂难辨,“刀枪无情的沙场上,我曾无数次拼上自己的性命,去救麾下的将士。我救过你三次。

“不论以往、现今、日后,救过你,我都不会后悔。那是我的责任。那时的石楠,是我的弟兄。

“但我一辈子都不会承认,自己拼上性命救回来的人,该用这样的方式报答我。”

石楠垂下头去,再也说不出话。回想到当年征战时唐修衡不顾自身安危救下他的一幕一幕,他落了泪。

任谁都能背叛唐修衡,只有他不能。

可就是他,在乎的太多,想要的太多,回京之后,一步一步走上了歧路,终究走到了这样的地步。

所得到的一切,大抵会成为镜中花、水中月。

宛若一梦,很快就要消逝成空。

“我已容不得你。”唐修衡审视着面前人,“回家去,有本事就把我害死,没本事,你就承担罪责。”

石楠又磕了一个头,没再说一个字,默然离开。

过了片刻,沈笑山从内室转出,到了唐修衡近前,拍拍好友的肩,“节哀,息怒。”

唐修衡失笑,只是,笑容寥落。

“打起精神来,安排后招,先发制人。厉阁老家里的情形,开林细说过,你总不会忘了吧?我陪你走一趟,把石楠行贿的证据拿回来。一整夜的时间,足够了。”语毕,沈笑山改为拍打唐修衡的额头。

唐修衡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对待,先是回不过神来,懵懂的大猫一般闭了闭眼,继而才反应过来,打开好友的手,“小事而已,让阿魏带人去办。”回答之后才抱怨,“你这是什么毛病?打量自己是七老八十的人了?”那举动,是他偶尔惩罚薇珑时才会做的——妻子比他小好几岁,在他心里,就是小孩儿。这厮算是怎么回事?

沈笑山朗声一笑,“我总得想法子打岔吧?”说着指一指窗下的棋桌,“下完一局棋再走。别让太夫人看到你这个德行。”相识很久了,他从没看到过唐修衡心寒、失落过,而在此刻,好友就是这种心绪。

“嗯。”唐修衡不大情愿地起身。

沈笑山唤来管家,“把阿魏叫进来,侯爷有要紧事吩咐他。”

唐修衡心绪有所缓解,便有了开玩笑的心情,“这也太体贴了,我得给你找个贤妻。”

已经在棋桌前落座的沈笑山闻言蹙眉,把刚拿到手里的一枚棋子挥向唐修衡,“哪儿跟哪儿啊?有太夫人费心,我用得着你?”

石婉婷离开之后,薇珑去了兰苑,把石婉婷的事情如实告知太夫人。当然,她说的都是能够根据现有的是非推测出来的事情,自己通过前世的记忆得出的定论,自是只字未提。

太夫人听完,沉默许久,之后长长叹息,“任谁能想到,石家兄妹是墙头草。修衡得知这些之后,不知会多心寒。”随即就宽慰薇珑,“也没事,没有他受不住的事儿。倒是你,别为这件事怄火伤神。”

“娘放心,我心宽着呢。”薇珑笑应一句,随后道,“我威胁石大小姐的话……娘,到这会儿我都是不曾后悔、犹豫。这件事,只要石婉婷应对不得当,我就不会手软。让她身败名裂的言辞,我要看事态,她要是执迷不悟,我也管不了那么多。就算您怪我……我也要任意妄为一次。”

是非轻重,她都给石婉婷摆出来了。石婉婷如果还是打心底认为如今的好光景都是石楠为她谋取,与唐修衡无关,甚至打心底漠视唐修衡的安危,那么,她真的会说到做到。

她敬重太夫人,她愿意如女儿一般孝敬太夫人,但在这件事情上,谁也不能劝她以和为贵。

别人能把自己夫君的安危等闲视之,那她就能把别人的生死等闲视之。

她有她坚持、固执的地方。任谁也不能更改。

太夫人听了,竟是心头酸涩,凝视薇珑片刻,眼里浮现出了泪光。

薇珑为此慌乱起来,“娘,您骂我都行,可千万别伤心啊。”在意的人一落泪,她就完全傻了,根本不知道怎么应对。

“傻孩子。”太夫人携了她的手,又缓声补一句,“好孩子。”

薇珑为何这样坚持?为何一改素日的做派变得冷酷?

因为有人威胁到了修衡的安危。

是因此,薇珑才忍无可忍,冒着被婆婆怪罪的风险,也要坚持己见。

在这之前,她只知道修衡钟情薇珑,薇珑是否也钟情修衡,她无从得知——

薇珑进门后,修衡偶尔还是管不住说一不二的做派,更管不住无拘无束的做派,往严重了说,冷落薇珑的时候都不少;

薇珑呢,从没在她跟前抱怨过一句,让她觉得没心没肺的时候倒是不少;

近来情形好了很多,薇珑必是婉言规劝过修衡,修衡才有了不少举措与转变。

但是,那能代表薇珑真的像爱惜自己的性命一样去爱惜修衡么?完全不能。

喜欢上修衡容易,容忍、爱惜却很难,现在的他,需要人长期的容忍、疼惜与呵护。

薇珑先前所做的一切,别人完全可以认为是尽本分。

而到了此刻,太夫人终于可以确定,薇珑对修衡是出自真心,惜命一样的竭尽自己所能去守着他护着他。

“你的打算,亦是我的打算。我要是不同意,先跟你说的就是这件事了。”太夫人给了薇珑一个分外和蔼的笑脸,“不要担心,我打心底同意。这认真说起来,我自认以前就不是遇事生闷气为难自己和唐家的做派。”

薇珑得了准话,放下心来,又不免疑惑:“那您刚刚怎么会那么难过呢?”

“能难过什么?”太夫人笑道,“算是喜极而泣。我庆幸你做了我的儿媳妇,更庆幸修衡终于有了个和我一样护着他、关心他的人了。”母爱是不需要条件的,发妻的深爱、相助,则真是修衡可遇不得求的福气。

薇珑释怀,继而赧然——不经意间,太夫人已经完全可以确定她对唐修衡的心思了。在以前,谁都完全可以认为,在她而言,没有比唐修衡更好的选择。京城数来数去,就那么几个出色的人物,而比唐修衡官职爵位更高的人,没有。

石婉婷回到家中,径自去了外院书房,一直焦虑地来回踱步,留意着时辰,等着哥哥回来。

薇珑的警告,她当然是怕得要死,但是,她还有指望:哥哥兴许能够说服唐修衡帮忙想出对策。

不,不是兴许,是一定。

哥哥亲口说过,千军万马交战的时候,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唐修衡曾先后三次舍命救哥哥于敌军的兵刃之下。

如果没有深重的信任,唐修衡如何会舍出性命救哥哥?又如何会按部就班地向吏部、程阁老及至皇上保举哥哥走到如今的地位?

那么久的情分,付出过那么多的只有生死之交才能有的情分,是朝夕间就能舍弃的?绝对不是。

没错,唐修衡是拯救无数百姓从水深火热走至现世安稳的第一人,但是哥哥呢?他在沙场立下的军功都是虚的么?他难道不曾为了朝廷、百姓舍生忘死么?

当初没有那么多如哥哥一样的人,他唐修衡骄人的战绩如何得来?如今的一品军侯、权倾朝野又从何谈起?

吃水不忘打井人,就算你是那个出力最多的,也不能无视在一旁帮你出过力的人吧?

最要紧的是,哥哥当真帮着别人弹劾唐修衡,就咬定唐修衡曾有不义之举,唐修衡如何能够担保自己安然无恙?只要陷入风波,只要皇上心存忌惮,他唐修衡就别想有活路。

就是这样。

石婉婷攥紧了拳头,告诉自己一定要用乐观的态度等待着哥哥回家来。

哥哥回来之后,一定会说出她想听到的可喜的结果。

思及此,她停下脚步,整个人镇定下来,转身落座。

管家走进门来,禀道:“大小姐,林公子求见。”

石婉婷思忖片刻,到底是不能不顾忌最坏的结果,“请他过来。”

管家称是而去,片刻后,引着林茂青到了书房。

石婉婷抬眼打量着他,一如打量一个陌生人,良久,她不冷不热地道:“坐下细说。”

林茂青拱手一礼,转身落座,问道:“我的信件,你看过了?”不为此,她也不会见他。

“明知故问,有必要?”石婉婷现在对他只好奇一件事,“你从何时开始效忠厉阁老的?”

“我并不是见异思迁的人,”林茂青答道,“自幼年起,我就视程阁老如仇敌——当年是否开海禁的那件大事发生之后,诸多官员与程阁老意见相左,先后丢官罢职,家父就在其列。”

石婉婷释然,缓缓颔首,“可是,程阁老并没做错。”

“他是没做错,但是,别人是否就应该因为他对了,自己就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石婉婷不由得笑了,“生不如死的,是眼下中邪的顺王。比起他,寻常人只是经受了一些坎坷罢了。说到底,令尊不也没怎么样么?你不还是考取功名入了翰林?程阁老,亦或是今上,并没把事情做绝。”

“就算你说的对吧。”林茂青不想与她争论,“还是说眼前的事情吧,你肯见我,便是有了打算。还请如实相告。”

“我并没有打算。”石婉婷如实道,“我在等家兄回来,你既然来了,就与我一起等……”

语声未落,面色颓败的石楠快步走进门来。

作者有话要说:石楠、石婉婷、林茂青:你们说说吧,想让我们落个什么下场?你们的建议,应该比唐修衡厚道~

时间有限,只能写九千左右,下章见~

好梦啊,我亲爱的们~166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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