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雪萱自被选定为太子妃人选,已不问宫中之事的薛皇后却是迫不及待地招她入了宫。项雪萱才貌兼优,谈吐不凡,自然令人满意,就连太后见了,也分外欢喜,便时不时的宣她入宫,陪在身边解解闷,还特地挑了个老嬷嬷教她宫中礼仪,简直比亲孙女儿还亲。
项雪萱平日里喜穿红衣,可今儿倒穿着素雅,一身浅粉宫服,妆容淡雅,想来是念着七公主生辰,不能喧宾夺主。
这时,也有眼尖的瞧见太后几人,见她们进了园子,忙福身行礼,一时之间,再愚笨之人也低了头,园子里一静。
太后的心情不差,唤了声“平身”,就不理众人,慢悠悠地径直走到了亭内,脸上含了笑,望着立在那的两丫头,先伸手抚向七公主的脸蛋,道:“今儿小七的气色倒不错,就是这脸蛋太瘦了,过会,可要多吃些……”太后的语气平缓,絮絮叨叨的,听着就似寻常人家中,祖母心疼孙女儿一般。
对着七公主说完了话,太后的目光又落在了苏寻身上,“你这丫头有多久没来宫里了,哀家都快记不得你长什么样啦!”
苏寻正与项雪萱互相点了头,听见太后这么说,她轻轻撅了嘴,似小声嘀咕道:“太后娘娘都有孙媳妇了,哪还记得沅沅啊。”话一出口,却似想起了什么,忙又抬眸望了眼项雪萱,见她面色如常,看不出情绪,顿了一下,又似撒娇道,“沅沅也想太后娘娘了,以后定会时常入宫的。”
太后听了一笑,轻轻戳了下小脸蛋,宠溺来了句:“你这小丫头……”
亭内的气氛融洽,亭外的众人却是心思各异。
是啊,她们没有十一公主机灵,方才见着十一公主送出礼物,多多少少猜出必是太后来了,只是这礼物并不随身携带,吩咐着奴婢尽快去取,却到底来不及送出去。这会子眼见着奴婢们已取了回来,太后又在,便只能硬着头皮走进亭内,将礼物放在石桌上,也有胆大的想言语几句,只是太后凤目一扫,哪里还敢多言,见此情形,就连苏寻也觉得有几分尴尬。
待众人静静地送完了礼物,太后就似没事一般地轻拉住七公主的手,又朝苏寻等人示意,边往外走,边道,“已是正午了,走,陪哀家去用膳吧。”走到亭外,睨了眼呆立低首的众人,又清冷道,“都跟着吧,别扫了兴致。”
听到这番话,众人才松了口气,却不敢大意,忙跟了上去。
宴会是设在宫殿内的,可闻见潺潺流水的殿内,数十张案几早已摆放整齐。
自然了,在宫中如何入座也是有规矩的。
最中央的上座自是供太后及今日的“小寿星”七公主所坐,两旁依次的位置则要按身份地位入座。项雪萱是未来太子妃,又得太后宠爱,理所当然被安排在了上座左边,接着便是公主、郡主们。
苏寻是知道规矩的,她也一向不在乎这些,于是,自入了殿,她就默默地寻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两只眼睛咕噜噜地盯着案几上的青提,琢磨着甜不甜。
只是底下软垫还没坐热,就听得前面传来太后的声音:“沅沅你坐那么远做什么,过来,坐那边。”指得是上座右边的位置,而此时,十一公主正一脸得意地准备入座,听到太后发话,不由地愣住了。
苏寻有些无奈,可到底不敢忤逆太后的意思,撇了撇嘴,就起身行至座位上,也不去看十一公主神色,理所当然地坐下。
十一公主自然气的发抖,可这毕竟是太后的安排,她不敢发作,捏紧了手,咬着唇轻哼了一声,忍下怒意,坐在了一旁的位置。
待众人坐定,各色美食就被一盘盘地端了上来,热气腾腾,色香味俱全,让人瞧着便食欲大振。
苏寻自是吃的不亦乐乎,她正挾了块八宝兔丁塞入嘴中,一脸餍足。
不过这副样子落入别人眼中,倒是碍眼的很,尤其是一旁的十一公主,她心中自是气极:抢了她的位置怎么还吃得下去,偏偏还吃得这么香!可她当然不会显露,反倒眼珠子转了转,似想起来了什么,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丝笑,道:“苏七,方才我倒没见到你送七公主礼物,却不知你暗暗里送了什么?”听似不过一句寻常问话,可“暗暗里”三字却甚是刺耳,一来嘲讽那礼物拿不出手,二来却暗示那礼物兴许见不得人。
十一公主的声音不低,殿中之人自然都听得清清楚楚,太后依旧神情自若,仿若没听见一般,七公主与项雪萱则微微蹙了眉,至于其他人,机灵的早听懂了其中意思,再瞧那小丫头呆呆愣愣的,若是答错了话,可就是一场好戏,不免有些幸灾乐祸的。
苏寻听了却不恼,将嘴里的食物吞咽下肚,才一脸自然道:“嗯,其实我今儿忘了备礼物,过几日会补上的。”
“礼物都能忘记,你……”十一公主还想讽刺几句,可听上座的太后轻咳了一声,“十一,食不言,寝不语。”她便识相的闭了嘴,只是小脸蛋却是赌气的别过一边,生怕再见苏寻一眼,自己都会被气死。
苏寻则是当没事发生一般,自顾自地继续享用美食。
用完午膳,太后有些乏了,便一手七公主,一手项雪萱,又嘱咐苏寻跟着,几人去了寿康宫。
陪着太后闲聊了会,说了些宫外趣事,苏寻才跟着七公主离开,只留下项雪萱陪太后就寝。
不过,苏寻才出了寿康宫,就听见身后传来低低的叫声,回身一看,见是项雪萱急急走了出来,像是有什么急事,可神色倒是寻常。
“怎么了,雪萱?”苏寻疑惑道。
“无事,沅沅,就是好久没瞧见你了,想同你说说话。”项雪萱望着苏寻,端丽的脸上露了笑,脑子里想的却是那日她回了宫,瞧见府门一角,自家的二哥项麟与苏寻的二哥苏珗源站在一块,两人神情恍惚,似在商量什么,这……是不是暗示有好事将近?项雪萱想着,又望了眼站在苏寻身旁的七公主,眸光微动,轻轻道,“对了,二哥回来后,我也没有同他好好说些话,却不知这次他遇到了何种趣事?沅沅,你说呢?”
苏寻其实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不懂项雪萱怎么就聊到项麟身上了,唔,所以,她到底该答些什么?
一时沉默。
见苏寻一时没有回应,项雪萱只当有旁人在,她是害羞不好作答,而宫中森严,耳目众多,也不能多问,只又低低道:“罢了,改明儿出宫一聚,咱们再好好聊聊。”说着,道了别,就匆匆回了寿康宫。
苏寻心中万分疑惑,可念着身旁有七公主在,不好细琢磨,就拉着七公主,一同先回了福芷宫。
七公主回宫第一件事就是坐在了梳妆台前,吩咐宫婢去取水,她要卸了脸上的妆容。
苏寻立在一旁,瞧着那张渐露惨白的脸蛋,感情,这好气色都是画出来的?也是,饱受相思之苦的人又哪来什么好气色……
想着,苏寻从怀里一掏,玉手摊开往前一伸,道,“喏,给你的生辰礼物。”
七公主停下手中动作,定睛一瞧,见是一副别致的樱桃耳坠子,她微微笑了笑,伸手接过,比在耳边,道:“这耳坠子真好看,我很喜欢,不过……”望了眼镜中的模样,顿了顿,又略带调侃道,“我倒真以为沅沅忘了准备礼物呢~”
只是这话语刚落,却听苏寻叹气道,“哎,我是真忘了准备礼物,这耳坠子可不是我送的,是大哥让我转送的。”
七公主手一顿,只觉得镜中那红彤彤的耳坠子竟衬得自己脸颊也红润了起来,她轻吐了一口气,强自镇静地答了句:“哦,原来是他送的。”
“嗯,是啊,怎么,不喜欢了?”苏寻说着话又从袖子里拉出一封书信,似一脸遗憾道,“既是不喜欢的,那大哥的这封信不看也罢。”便作势要把书信丢弃。
七公主顿时急了,忙站了起来,边道,“沅沅别闹,快把信给我。”边伸手去拿信,可又不敢使劲,生怕扯坏了。
苏寻自是在逗七公主玩,见她是真急了,也不与她闹了,就把信递给了她,道,“给你给你,也就你当宝贝似的。”
七公主接了信,却是小心翼翼地拆了开来,目不转睛地瞧着内容。
苏寻不打扰她,只是安静地立在一旁,等着她读完信,不过对上莲雾投过来的疑惑眼神,苏寻不由暗暗吐了吐舌头。
没错,其实大哥压根没有寄什么书信来,可这封书信倒也真是大哥所写的。
在乡下庄子养伤的每日,大哥不能行动,闲暇之时,唯一能做的就是执笔练字了。而便是凭着那些字帖,苏寻才造了这封书信。
将需要的字裁剪下来,随后小心装裱,估摸着只要不落入水中,便是眼力再好,也瞧不出来端倪的。
“大哥说什么了,有没有说他何时回来?”待七公主抬起眸,苏寻忙眨着眼,明知故问道。
“他说他一切安好,倒未说归程。”七公主的脸上飞了红晕,眸子里也多了分神采。
爱情的力量果然伟大……
苏寻暗忖,正欲与她打趣,忽地,却听外面传来一阵声响,似一细碎石子击瓦之声。
也在这一瞬,七公主神色微变。
“怎么了?”苏寻眼不拙,自是瞧出了她的异样。
七公主却是忙摇了摇头,就连一旁的宫婢欲替她作答,也忙阻止,只道了声,“无事。”就低头将书信小心放在胸口,似在安慰自己。
苏寻见她如此,也不追问,毕竟谁人心中都有秘密不是?
只是此时,苏寻并不曾想到,这事日后会让她懊悔万分。
又与七公主聊了会体己话,见天色已晚,该回府了,苏寻便道了别,也不让七公主送,就出了福芷宫。
从福芷宫出宫的路,苏寻是最熟悉的,她脚步轻快地走在路上,想着今日她又帮了大哥一个大忙,待他回来,定要让他好好请自己吃一顿。
正想着,身后忽然有人唤她,而这声音实在熟悉,也十分讨厌,正是十一公主。
苏寻不由微蹙了眉,心道:这十一公主唤她做什么,莫不是今儿宴会上吃了瘪,这会子来找茬了?
身后的两丫鬟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严严实实的护住了主子,又催促快走,只当没听见。
不过,十一公主却是不依不饶的,她飞快地跑到了苏寻跟前,大口喘着气,语气颇不善地来了句:“苏七,你耳朵聋了,我叫你你怎么不停下?”
为什么你叫我,我就得停下?
苏寻撇了嘴,对上十一公主的眸,面上是一派疑惑:“呀,十一公主,我刚才是真没听见……”
“哼,算了算了。”十一公主见苏寻这副样子,只觉得一股气上涌,可偏偏的太子哥哥又拜托了她此事……她有些心烦的挥了挥手,就把手中的宫帖递了过去,“苏七,这是我的生辰宫帖,给你!”
苏寻一愣,十一公主生辰请她做什么,莫不是鸿门宴吧?想着,她抬起头,望向十一公主,只是这眸子不经意地朝前面望了一眼,便是这一眼,她整个身子不由僵了下,心也狂跳不止。
只因不远处,一道熟悉的颀长身影正慢慢走来……
是萧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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