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俊的出现让黎城琅跟黎雪青都怔在了原地,只有黎夫人带着些欣喜的迎了上去,在她看来,许俊虽然来的有些晚,也不过便是警署有事情耽搁了,只要他现在出现,那便皆大欢喜,该继续的事情自然是要继续的。
只不过,黎夫人刚往前走了没两步,却被黎雪青拦了下来。
“母亲,我想许署长有话要说,话说完了再请他落座也不迟。”
黎雪青目光灼灼的看着许俊,她看着许俊满是愧意的眸子忽然便恨上了自己,她多想自己没那么了解他,如果现在她读不懂他,或许还会欢天喜地的将他迎进来吧。
若是说刚才她还能偏偏自己,但是现在她在看见他表情的那一刻,便什么都明白了,他现在根本就不是来订婚的,而是来悔婚的。
他终究还是后悔了,还是又一次毫不留情的将她抛弃了。
黎雪青现在觉得自己真是悲哀,她定定的看着许俊,等着从他口中说出她已经意料到的一切。
两个人对立而站,眼中有着相同的浓的化不开的哀伤。
许俊迟迟都未说话,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黎雪青,这个决定他做的很艰难,但是对于他来说又是必须做的决定。
从警署到黎府这短短的距离,他却走的无比漫长,他舍不得却又不得不割舍,他想了很多种委婉的表达,此时却一句也说不出口。
“许署长,既然你说不出口就由我来说吧。”
黎雪青看着许俊犹豫万分的样子,心里彻底的被弥漫上的冷意所覆盖,从她早上看见报纸那一刻,她便知道了这个结果,就冲许老爷子那般护着方素墨来说,他必定会勒令许俊去把方素墨娶回家,而至于那个大标题后面的自己,自然也是被他所深恶痛绝的。
只是,她对于眼前这个一次又一次相信的男人,感到了彻底的失望,现在他是妥协了吧,他终于还是回过头去,乖乖的娶了那个原本就在计划内的未婚妻,而自己却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她从来没这么看不起过许俊,可是现在他话都说不出口的样子,让她觉得虽然难过,却也算是瞎了眼,这就是她深爱的男人,一个连放弃都不敢说出口的男人。
那也好,这次就由她亲手将这段让她沉迷了十年的感情扼杀掉,
黎雪青看着表情惊愕的许俊,一字一句的开口道:“许署长,我想我不能嫁给一个有未婚妻的男人,我黎雪青就算嫁人也要光明正大,被人明媒正娶的下聘礼,而不是现在这样。我们好聚好散,我找我的良人,你去寻你现在正在危难中的未婚妻,妇唱夫随。我祝您二位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这掷地有声的话音一落,许俊便明白了黎雪青这话的意思,他苦笑着摇了头,面上尽显疲惫,他不知道现在怎么就发展成了现如今的地步,他几乎要将自己的拳头攥碎,可却依然敌不过一分的心疼。
“阿青,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那我倒要听听许署长要说些什么。”
黎雪青看着已经面无血色的许俊,心里只觉在淅沥的滴着血,她不会相信许俊是要来跟她好好坐下吃这口定亲饭的,就算他换个借口,结果有能有什么不同呢?
她不由自嘲的笑起来,却不知道那笑容里竟溢满了泪水。
“阿青,我不会娶方素墨的,永远都不会。但是,我想我们订婚这件事请,还是需要往后拖延一下。”
短短的几句话许俊却说的尤为艰涩,他知道他这句一出口,便像是给了黎雪青一记致命伤,但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他宁愿她恨她,也不愿她将这一辈子都赔在自己的身上。
因为此去艰险,若是他回不来,依着黎雪青的性子,怕是就算不随他去,也定是不会再另寻他人了。
所以他宁愿她将他恨上,也只盼她能平安喜乐。
看着许俊暗下去的眸子,黎雪青轻笑一声,拦住已经在爆发边缘的黎城琅,目光投向许俊,而那笑容在旁人听起来却尽是满满的酸涩。
“那我倒要问问你,你这一拖就要拖到什么时候去?”
“我不知道。”
“好个不知道,那许署长的意思,这‘拖’其实就是想要一拍两散吧。”
许俊听着黎雪青的嘲讽,却是一点反抗也没有,在他看来,虽然舍不得但是一拍两散却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向黎雪青,看着那几乎绝望的双眸,心里像是被人恨恨的插了一刀,血汩汩的流出,那接连不断的疼痛,无论如何都停止不了。
可是他却根本没有任何的选择可以做,许俊木然的点了点头,而这一下,终于让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彻底的分崩离析。
“阿青,对我来说,现在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我想我们还是到此为止吧。”
黎雪青听着许俊的话,知道该做出何种表情,她看着他低着头站在自己的面前,竟觉得很是悲哀,他终于说出来了,他还是把自己放弃了。
他到底放弃了自己多少次,怕是已经数不清了吧,不爱就不是不爱,何必用这些不着边际的借口搪塞她,黎雪青紧紧的握着手里的手帕,看着已经遥不可及的许俊,开口道:“到此为止可以,我就问你一句话,许俊,你可曾爱过我?”
许俊像是没想过黎雪青会如此问他,他看着眼前强装镇静的黎雪青,恨不得将自己的心挖给她看,可却依然听见自己清楚而又干脆的回答。
“不曾。”
“好。”
黎雪青咽下了喉头的最后一丝酸涩,她高高的将头仰起,像是这样便感觉不到身体里血液一寸一寸冰结的痛楚,她深深的看了一眼垂头不语的许俊,朗声道:“来人,将我院子里那些许署长送来的箱子尽数给我抬到门口去。”
家丁们见黎雪青这般难过,一时之间竟是反应不过来,到底是该去还是不该去,却在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黎城琅,黯然的点了点头,那疲惫不堪的表情,竟像是一瞬之间老了好几岁。
得到了黎城琅的首肯,家丁们便七手八脚的快速将黎雪青院中的箱子,全部搬到了大门口。
十几个木箱排在门口惹眼的紧,好在是傍晚,路过的人并不多,见黎府这气势汹汹的架势,也都不做停留,只偷偷的瞄上几眼便都各走各的了。
天色已经彻底的暗了下来,黎雪青站在这排成排的木箱前,不知道是因为天色的缘故还是她心中无法平静,竟是看不出她的一点表情。
此刻所有人都安静的看着她,不知道她到底要做什么。
就这么呆立了许久,黎城琅像是再也看不下去了一般,跺脚道:“来人,把它都给我送回许府去,一点都不能拉下!这点东西,我黎府还不放在眼里!”
听到哦黎城琅的吩咐,也知道自家小姐受了委屈,家丁们便忿忿起身要去抬那些箱子。
这时,一旁默然不语的黎雪青却是开了口。
“等等。”
众人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却只见她偏头看向许俊,出声道:“许署长,我想这些彩礼既是送给我的,那是不是可以随便任我处理吧?”
许俊不知道黎雪青是什么意思,却也重重的点了头,他本就没想要收回什么。
“那好,那我就放心了。”
黎雪青看着许俊点了头,便吩咐身边的家丁道:“把火把拿来。”
“小姐……”
“把火把拿来。”
黎雪青又重复了一遍,被派去拿火把的家丁见黎氏夫妇也没人做出反对,便一路小跑去取了火把来。
火把刚递给黎雪青,便见她一刻都未犹豫的将火把扔在了彩礼之上。
火苗一触碰到木箱,便迅速的燃烧了起来,那排成排的木箱随着火苗的一路舔砥,很快便浓烟滚滚火光冲天。
黎雪青看着面前燃烧的越来越旺的火焰,只觉得这些火焰,无论如何都燃不进她的内心,反倒是将那心上的冰越裹越厚。
现在终于结束了吧,她跟许俊这十年的纠缠,就在这一刻都化成了乌有。
黎雪青在火光中偏头看向许俊,她看着他沉水一般的眸子,只觉得他的哀伤可笑至极,他们之间所有的选择都是他做的,现在这一副悲秋感春的痛苦模样又是做给谁看?
她嗤笑出声,忽然想到什么一般的冲进府去,再回来手里却是多了个雕的栩栩如生的木人。
黎雪青跑到火焰前,便用力把木人扔进火力,随即却一个趔趄跌坐在了地上,她不许任何人扶她起身,她看着木人变成火人,直至燃成灰烬。才悲哀的开口唱到:“汉兵已掠地,四面楚歌声,君王意气尽,妾妃何聊生……”
这是她第一次开口唱那早就烂熟于心的霸王别姬,她听过杜云初唱过无数次,却发现她一开口,竟唱的泣不成声。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
“你为何总爱雕木人,明明小猫小狗也很可爱”
“这会让你看见它便想到我。”
……